下午4000米的比賽終於要開始了,Roman在起跑線上把手握成一個拳頭,用力的向自己的胸脯上錘了兩下,然後把拳頭高高舉起向我們班的看臺致意。我能想象到,如果那兩拳錘在我身上,非得把我錘成胃下垂不可。
在4000米比賽槍響的五秒鐘之後,我就知道這比賽沒戲了。因爲Roman的起跑速度是100米短跑的起跑速度,那樣的起跑方式是很耗體力的,不用一圈下來估計他就沒勁兒了。在跑到300米時Roman仍保持領先,我以爲他的第一位置馬上就保不住了,誰曾想Roman的體力出奇的好,在衝過第一圈後他仍是第一名,並且第二名離Roman的距離至少有30多米,段林拿着望遠鏡激動的說:“這B平日肌肉沒白練。”
在姜恆的帶動下,我們班的同學齊聲爲Roman加油,我也跟着喊了起來,正喊在興頭上有人在後面拍我肩膀,回頭一看是唐龍,他面色煞白的對我說:“完了……完了完了,郝樂,王思夢送我的那條紅絲巾沒了!”
這句話如果是從別的娃子嘴中說出來的,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一腳把他踹下看臺,然後讓他趕緊收拾收拾去死,但這話是從唐龍這種癡情的娃子嘴裡說出的,我擔心他會真的控制不住會因爲一條絲巾而做些傻事。我懷着一顆保護世界瀕臨滅絕稀有生物的心,決定幫他找找。
在我們找遍了觀衆臺還沒找到後,我發現唐龍是真的急了,急的有點快哭了。我說:“要不咱倆去網吧找找吧。”唐龍一拍大腿轉身就跑了,我跟着他。到了網吧唐龍直奔剛纔坐過的地方。紅絲巾靜靜地躺在唐龍剛纔坐過的椅子上,一動不動。在唐龍看見紅絲巾的那一刻,我不知道他還看見了什麼,他整個人馬上就冷靜了下來,他走過去把絲巾輕輕疊好,然後揣進了兜裡。
我以爲他會把絲巾當500萬彩票那樣狠狠的攢在手中,而唐龍只是轉身和我說:“走吧。”我陪着他玩了一圈“找手絹”的遊戲,可最後找到了,他卻一副並不是很開心的樣子,我不明白他爲什麼沒有半點失而復得後的激動。
回體育場的路上,我問唐龍:“你…絲巾找到了,不高興麼?”
唐龍沉默了片刻說:“其實就是一條絲巾,什麼也代表不了,十分鐘前我以爲找到它就能擁有什麼……媽的……我怎麼就那麼愛她……”
唐龍後半句說的很小聲,但我還是很清楚地聽見了。我終於明白唐龍在找到絲巾的那一刻,除了絲巾他還看到了什麼——是他自己的卑微。正如唐龍所說:“其實就是一條絲巾……”
就是一條絲巾,一條出於幫忙的動機,友情贊助的,還給人家人家都不稀罕要的絲巾。不是承諾,不是誓言,更不是定情物。我知道唐龍這一刻心中是難過的,但我不想安慰他什麼,反而在心中有點爲他開心,他至少在經歷了這件事後,明白了一些事情。
我倆慢悠悠地往回走着,我不經意間看到體育場1號門圍着一羣穿着我們學校校服的學生,仔細一看還都是女的,她們圍成了一圈,不知道在幹什麼,我好奇的加快了腳步。終於我看見這羣女生圍住的是什麼了,是張珂瑩。帶頭大姐正是李爽。我正在想我該就這樣走掉還是應該上去制止的時候,李爽就已經一個巴掌扇在了張珂瑩的臉上,張珂瑩的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下來了,她的左半邊臉立馬變得通紅。我皺了下眉,似乎覺得我的左半面臉也頓時灼熱了起來。
唐龍說:“快,快給小狼打電話……”
唐龍的這個主意不錯。於是我沒有不作爲的走掉,也沒有衝上去英雄救美,一個電話使自己擺脫了兩難的境地。我想找個隱蔽點的角落看小狼來了之後是怎麼處理的,但是唐龍硬是拉着我,要回去看Roman的比賽,我拗不過他,就跟着他進入了體育場。
回到看臺後,我的第一件事就是猜想張珂瑩和李爽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後來我想明白了,就是男女之間的那點事唄。
唐龍回到看臺上第一件事是詢問Roman的名次,段林捧着望遠鏡興奮的告訴唐龍:“第一!還是第一!這逼比樑亮還能跑呢!”
我吃驚的向賽場上望去,看到Roman的速度明顯慢了,但可以感覺到他依然在用全力跑着,就和剛起跑時的狀態一樣,用盡全力,毫無保留。看臺上同學們的加油聲震耳欲聾,有的女生把嗓子都喊啞了。在這一刻,我突然覺得Roman很可愛,我的同學們都很可愛。
終於Roman衝過了終點線,頃刻間高二12班的看臺正式“炸鍋”,大家就像中了頭彩一樣振臂高呼。我們班一直很平凡,我們沒有很細膩的繪畫技巧,也沒有優異的文化課成績,但是在那一天,我們有了屬於我們自己的第一名。
衝過終點線的Roman並沒有停住腳步,而是跑到場邊舉起我們班的旗子繼續跑了起來。從那一刻起Roman有了一個新的綽號——阿甘。Roman舉着旗子繞場一週,引來全場學生的起鬨,老班一邊鼓着掌一邊激動的說:“哎呀……這真是……這真是……”然後就沒了下文。原來老班也有詞窮的時候。正當大家在吃驚於Roman的體力無限時,Roman毫無徵兆的雙腿跪地倒下了,他終於是抽筋了。老班嚇得趕忙跑下看臺,男生們都跟着跑向Roman。但第一個到達Roman身邊的不是我們這些男生,也不是我們的老班,更不是校醫務室的大夫,而是陶小桃。
至今我仍想知道陶小桃穿着一雙高跟鞋,是怎麼跑到我們前頭的。我還想知道Roman看到陶小桃第一眼時的反應,有沒有覺得自己這一跤摔到了外太空。
那一天Roman不只收穫了同學們熱烈的掌聲,還收穫了愛情。從此學校裡又多了一對癡男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