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海嚇得渾身哆嗦,不敢獨個留在屋裡,穿上大衣坐到了酒店大廳。他想給童百麗打電話,結果兩人都沒換卡,根本打不通。
酒店侍者來問過幾回,還問他:“先生,要不要醫生?”
連問幾遍他才聽明白,搖搖頭,侍者就給他端來熱牛奶和薑汁餅乾。段玉海糊里糊塗的吃了,身上倒好受些了。
他等了五六個小時,童百麗回到房間見不到他的人打電話問前臺,段玉海去接了電話,她問:“你怎麼到外頭去了?出去喝酒嗎?要不我去找你吧?”
段玉海自然說不出他疑心被死去的前女友纏上了,含糊着說不是,又說他在房間裡待得無聊,到大廳來等她。童百麗笑道:“我是去樓上啊!你到樓下大廳等我能等到纔有鬼!你要不出去就回來吧。”
段玉海回到房間,房間裡已經叫服務員整理過了,浴室、臥室都看不出原來的亂狀,他便鬆了口氣,好像能假裝剛纔的事都不是真的。
“你的臉色看起來真糟啊。”童百麗衣服脫了一半,正在卸妝,看他的樣子立刻就去行李箱翻藥,“幸好帶着,這個我才吃過,你吃兩粒就好了。”她倒了水,連藥一起拿過來,段玉海吃了,可能是心理作用,好像身上立刻就不發抖了。
“好好睡一覺,明天好了就能出去玩了。”童百麗說。
段玉海躺下,心裡十分不安,好像這牀上有鬼,不停的催她快些上來,嫌她晚上睡覺怎麼這麼麻煩,要在臉上塗那麼多東西,還要弄頭髮,還要準備明天穿的衣服,行李箱又是全都翻開,客廳臥室浴室擺的到處是東西,亂糟糟的。
“不要催啦!”童百麗穿花蝴蝶般在房間裡轉來繞去,總算都弄好了終於上-牀來躺-下,問他:“你吃過藥了嗎?”
段玉海說:“我吃過了,你吃過了嗎?”想起童媽媽寫的那張備忘上好像有童百麗每天要吃的藥,他的心中一閃而過,奇怪童百麗爲什麼每天都要吃藥。
童百麗皺眉,“我纔不要吃呢!”
“該吃還是要吃。”段玉海掙扎着起來給她拿藥,童百麗按住他說:“哄你的,我早就吃過了,你沒回來時吃的。你放心啊。”
他不舒服,既然她說吃過了,他也不必起來。
睡着後,好像做了許多夢,又好像一直半睡半醒。夜裡,童百麗好像起來了許多回,翻行李、弄頭髮、打電話、看電視,還出去了三四次。他閉着眼睛卻沒睡着,清楚的知道童百麗都做了什麼。可他又不想睜眼,就這麼假寐着到了天亮。
“你起來了?怎麼樣?藥起效了嗎?”童百麗坐在梳妝檯前轉頭問他。
段玉海驚訝的發現身體已經好多了,很輕鬆,不像昨晚病得人都要暈過去。他說,“好了,對了,你是不是一晚沒睡?”
“我睡了啊,睡得很好。”童百麗奇怪道,“你也睡得很沉呢,推你都不醒。”
因爲起來後的感覺,讓段玉海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昨晚真的沒睡着。
“你昨晚出去了嗎?”他問童百麗。
“沒有,我也睡得很好,醒來時都六點多了。”
兩人的時差稀裡糊塗的就倒過來了,而且段玉海精神不錯,答應陪童百麗出去逛街。但一路上遇到好幾個人問候段玉海。剛坐上電梯,開電梯的服務生就驚訝的扶住他:“先生,您感覺還好嗎?”
段玉海謝謝他的關心,緊接着在餐廳,一個路過的夫人看到他竟然喊了聲:“上帝!你還好嗎?需要醫生嗎?”
童百麗笑得直不起來腰,悄悄跟段玉海說:“是不是你的臉太白了?跟我比起來太瘦了吧?怎麼都是問你的?”
他被人一再這麼說本來早起的好心情都要變壞了,可童百麗這麼一調侃,他就想可能是白人看黃種人的臉色看不準,說:“跟你比的話,我的皮膚確實比你白啊。不但比你白,還比你瘦!”
童百麗很生氣,點的麪包煎蛋火腿都推給他吃,自己只吃沙拉。吃完喝咖啡時,她說:“對了,你最好再吃一次藥。”說着就從手包裡拿出藥盒,“我看看,這個是一天三次,你要是感覺好了不吃也行。”
段玉海說:“給我吧,還是吃了保險。”他可不想在異國他鄉生病,昨天在浴室凍成那樣,他真怕自己感冒了。
吃了藥後,段玉海就有些昏昏欲睡,結果坐上出租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睡醒後發現兩人竟然又回到了酒店,臥室裡的窗簾拉着也不知道是白天還是晚上,童百麗在牀頭櫃給他留了張紙條:親愛的,看你太累,我就自己出去逛了,中午回來找你吃飯啊。
原來他睡着了又被送回房間了,段玉海想不知是不是請酒店的侍者扶他上來的,也不知怎麼就睡得那麼熟。
他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想做,肚子有點餓,但卻不想吃飯,也不想給童百麗打電話,就坐在牀上發呆。大概過了一兩個小時,他算着時間童百麗快回來了,纔起來去浴室洗臉,當他擡頭看到鏡中的他時,一時間竟然沒認出那是自己。
鏡裡的人眼袋明顯,面色慘白髮黃,嘴脣乾臊無血色還起皮,眼白充滿血絲,看起來像是熬了一星期沒睡覺。
這是他?
段玉海湊近鏡子,不相信這是自己。奇怪,他除了有點感冒,但休息的也很好,還吃了藥,怎麼成這樣了?
是……刀白鳳?是被她纏着纔會這樣?鬼是不是會吸人精氣?他的陽氣被吸了?
怪不得早上見到的人都把他當病人看,誰看到這張臉都會以爲是生着重病的。
怎麼辦?
段玉海生怕這樣下去自己會沒命,他坐在沙發上發了一陣呆,腦子又放空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拉回思緒——對了,他要想辦法。
可身在異國,就算想找驅邪驅鬼的也地緣不對啊。他又發了一陣呆,總算讓他想到一個算是有點幫助的地方:教堂。
他打電話問前臺附近哪裡有教堂,前臺問他是信天主教還是信新教?段玉海想問哪個驅鬼有用?他沒反應過來自己還真問出來了,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說:“先生,請您稍等——”十分鐘後換了個人來接電話,問他是不是需要醫生。
段玉海說:“我是來旅遊的,你們這裡有沒有深受愛戴的神父?”廟有用不如大師有用!
電話那邊這次給他推薦了一個人,是距離他們這裡八十英里外的一個小教堂,據說那裡的神父非常虔誠。“您要去的話,我們可以給您叫車。”
段玉海立刻就決定要去,他給童百麗留了張字條,片刻沒有耽誤的出酒店上了出租車直奔那個教堂而去。
不久之後他們就遠離了城市,外面是一望無際的曠野。開車的墨西哥人很健談,兩人說着口味不同的英語也能交流,墨西哥人問段玉海爲什麼去找神父,如果想看教堂,他知道更好更漂亮的教堂可以帶他去,還能聽聖詩(?)。
段玉海就說他最近遇上一些事,覺得好像被魔鬼附身,所以想去找神父化解一下。
墨西哥人沒有嘲笑他說的魔鬼,反而深以爲然的說:“先生,你這樣做就對了!人總是會遇上魔鬼的,它們總是跟在好人身旁,引誘你墮落!”
可能面對的是一個異國的不認識的人,語言又不通,段玉海鬼使神差的說:“我的前女友幾個月前死了,我認爲纏住我的人就是她。”
“上帝!這真可怕!”
“我很害怕……因爲我在她去世後沒多久就結婚了,我猜她在怨恨我。”
“這真的很可怕,先生!”滿臉大鬍子的司機從前面扭過頭來說,“你必須小心!女人的怨恨能引來惡魔!”他不停搖頭,“你真悲慘,先生!但願神父能幫助你!”
但是這個司機迷路了,他帶着段玉海轉了幾個小時後不得不停下來在路邊的一間咖啡廳吃飯,段玉海請他吃了漢堡後,他誠實的說:“先生,我沒來過這裡,我認爲最好還是我把你送回酒店去。”
段玉海也猜到他們可能迷路了,他有點後悔不該跑來找一個陌生的教堂,其實城市裡的教堂就很好。
“好吧,你送我回酒店。”
墨西哥人很高興,立刻把他送回了酒店。
段玉海回到房間,童百麗還沒有回來,他想該問酒店附近最近的教堂在哪裡,可坐在沙發上後就懶得動了。
酒店打電話來問他是否要在房間用餐,餐廳今天有很新鮮的北極貝和壽司,他猜這是把他們當成日本客人了。他說:“不用,我在房間用餐。”
他一時想不起要點什麼,就要了牛排和意大利麪,因爲這是提起西餐後讓他最有印象的食物,他還要爲童百麗要了沙拉。
送餐的侍者擔憂的對他說:“先生,一個小時後我來收餐具可以嗎?您可以把餐車放在走廊裡,如果您需要叫醫生的話,也可以吩咐我。”
段玉海猜自己的臉色一定變得更糟了,他搖頭說:“不用醫生,你知道附近最近的教堂在哪裡嗎?”
侍者更擔憂了,他再三問他真的不需要醫生嗎?酒店裡就有醫生,很方便,被拒絕後嘀咕道:“教堂可不會治病!”然後還是告訴了他教堂的地址。
段玉海發現自己還是懶得動,就算知道教堂的位置了還是不想動,他說:“有聖經嗎?”
“有的,需要給您拿一本嗎?”
“好的,謝謝你。”
侍者從客廳的書櫃上拿出一本聖經給段玉海,想了想還把自己脖子上掛的十字架一起給他,“如果您需要,這個我可以先借給你,這是我從神父那裡拿來的。”
段玉海感激的接過來,發現侍者的神情更復雜了。侍者問他:“先生,您真的不需要醫生嗎?您的臉色看起來很糟。”
“謝謝,我不用。”段玉海抱住聖經說。
侍者出去,實在忍不住跟領班說:“那個日本人很奇怪,病得那麼重卻不要醫生要聖經。”
“那不是日本人,是中-國-人。他們是來度蜜月的,但妻子一直不回來,也不管丈夫。”領班搖頭說。
“我很擔心。”侍者說,“萬一他病倒在酒店怎麼辦?”
領班說:“我知道了,我們多注意一下,等他妻子回來,我們勸她把他送到醫院去吧。”
段玉海抱住聖經,他從來沒讀過這個,此刻臨時抱佛腳也不知有用沒用。他翻開讀起來,不知讀了多久,他突然發現自己在發抖打寒戰。
他打開行李箱,卻發現藥都是重新分裝在藥盒裡的,他分不出哪個是治感冒的。幸好早上童百麗讓他吃過幾顆,他找出來後去倒水,發現送來的餐點還一口沒碰,正好他喝不慣這裡的自來水,就倒了一杯涼透的咖啡來吃藥。
他剛把咖啡杯端起來,就看到面前出現了一雙腳,他順着腳往上看,是刀白鳳。
她就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
“啊!!!”段玉海扔掉手上的咖啡,從沙發上翻了過去,此時門被敲響了:“先生!先生!您需要幫助嗎?”
他撲上去打開門,跟侍者撞了個正着,他推開侍者就往外跑。侍者被他推倒在地,看他慌不擇路,連忙追上去,“先生!先生!請您冷靜!”
段玉海先是跑到電梯前,可電梯總也不來,他就轉身跑向消防通道。侍者在他身後追,看到段玉海連鞋都沒穿,也不敢追了,趕緊回去打電話:“喂!1204號房的客人好像有問題!他在房間裡大叫!衝出來後光着腳從消防通道跑下去了!”
“你冷靜一下,慢慢跟在他後面,看他跑到哪一層了,我這就叫人過去。”
侍者心驚膽戰,心想中-國-人沒有槍,不要怕,他走到消防通道處,朝下看什麼也看不到,朝上看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向上跑的,只好再回去打電話,“對不起,我已經追不上他了。”
“沒關係,我已經讓人去看監控了,警察一會兒就到,你要記得說出實情。”
段玉海不知自己跑到哪裡,他只知道自己躲了起來。
刀白鳳真的纏上他了!她真的會要他的命!
他不知道躲了多久,幾束手電筒的強光照着他,找到他了。“先生?您還好嗎?您需要幫助嗎?”
段玉海反應過來,有人了!他沙啞的說:“我在這裡……請幫幫我……”
“先生,請您不要激動,我們這就過去,請您不要站起來,手放在我們能看到的地方,謝謝您的配合。”
然後走過來的是一個警察,他站在段玉海面前彎腰低頭仔細看他,然後一手按在腰上,一手伸過來:“先生,您能站起來嗎?”
段玉海抓住他的手,他蹲下來,另一隻手仍然放在腰後,“您慢慢站起來,慢慢跟我走,別緊張,放輕鬆,已經沒事了。”
段玉海順從的跟着警察走出來,發現面前竟然有很多人,有酒店員工、保安,還有另外兩個警察和童百麗。
童百麗正在跟酒店的人吵架:“胡說!全是胡說!我的丈夫沒有生病!他只是心情不好!跟我吵架了!就是這樣!不許你們造謠!如果再讓我聽到,我會控告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