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噠、噠……
何浣是重度手機依賴症,每天晚上都要把手機刷到沒電爲止才肯睡覺,每次都是凌晨一兩點了。
這天晚上,她又刷到手機電量弱弱的只剩下最後一絲線,下牀準備去上個廁所刷最後一段,回來就可以睡覺了。
噠、噠、噠、噠、噠……
走廊裡有一個腳步聲慢慢的走着。
何浣下牀時還想這誰大半夜的不睡覺?她上廁所時聽得更清楚了,走廊上確實有人在走,噠、噠、噠的。這個聲音很像之前有女生買的木屐鞋,不過鞋底太硬不好走,後來大家都不穿了。
何浣在那裡等,等着聽這人到底是哪個寢室的?
等啊等,這個人就是不回寢室,一直在走廊走着。
噠、噠、噠、噠、噠……
這時廁所外有人小聲敲門:“誰?何浣?上完了沒?”
“完了,完了。”何浣趕緊提褲子起來,沖水出來,外面的寢友眼睛半閉,睡意昏昏,看到何浣還關心了句,“還不睡?”
“就睡。”何浣爬上牀,手機放着充電,閉上眼睛,心想這人到底是哪個寢室的人呢?
杉譽大學的校園環境不錯,有很多美麗的植物園和藝術建築。現在正值夏季,校園裡的愛情鳥們都喜歡在這夏夜的繁星之下相約校園。
學校雖然實行了軍事化管理,每晚熄燈前點名,但人民羣衆的智慧是無窮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有約會的人開始在點名後開溜。
在校園遊蕩到半夜後,再回寢室睡覺。
b-2的管理還是很先進的。寢室阿姨早發現學生開溜了,她的做法是:關掉電梯!嘿嘿嘿,偷溜是吧?11點以後沒電梯用,偷溜完了回來爬高樓吧。別說,這方法還是很有生活智慧的,但阿姨忽略了年輕人體力好這一點,愛情大過天,爬個樓梯小意思。
陸衣衣就是一隻歸巢的愛情鳥。阿姨已經回家了,她光明正大的走進b-2,從消防通道上去。學校的消防通道不許上鎖,要是沒這個規定,她也不敢這麼晚回來。
她腳步輕快的上樓,一點不覺得累,嘴裡還哼着歌:“……這條路我們走得太匆忙……”
她住在11樓,這點高度就當鍛鍊了。爬到9樓時,突然聽到有噠、噠、噠的腳步聲,這也是一個出去約會的吧?她膽子還挺大,走路聲音這麼響,不怕打擾同學嗎?
陸衣衣站在9樓的消防通道口一探頭,看到在昏暗的燈光下,一個穿和服的女生慢慢走過來,兩人剛好臉對臉。陸衣衣偷看被發現很不好意思,剛想笑一下,就發現不對了!
這個女生走路的時候雙手是交握在身前的!她的步子非常非常小,一步最多走正常人的三分之一。而且她的儀態給陸衣衣的感覺特別日本。
陸衣衣發毛了。
這時這個女生也走近了,她的臉出現在燈光下。她梳着髮髻,頭髮抿得很光滑,一根亂髮也沒有;她的頭髮上戴着淘寶風的簡陋首飾,緞帶蝴蝶結、奇奇怪怪的珠花和一把梳子;她半垂着頭,好像還化了妝?
陸衣衣往後躲了躲,越看越覺得不對頭。這時她想跑來着,可腳動不了,眼睛也移不開,只能繼續看這個女生走近。
女生越來越近了,她的臉也越來越能看清了!
她化了很濃的妝!臉全都塗成□□色!眉毛描得極黑!眼線也畫得很濃!嘴脣畫的很小!塗得很黑!
她微微擡起頭,好像要看陸衣衣……
“啊!!!!!!!”陸衣衣條件反射的尖叫起來了,然後調頭就跑,連滾帶爬的跑回了她自己的寢室。
這時九樓已經被尖叫聲給嚇醒了。
秦青四人全都從牀上彈起來,柯非穿上鞋就往外跑,打開門沖走廊裡喊:“怎麼了!”
其他房間的人紛紛都出來了,一個個都是驚魂未定的。
“你聽到了沒?”
“都把我嚇醒了!”
“叫得很嚇人啊,誰出事了?”
柯非和幾個膽大的女生挨個房間問過來,問到唐雨這屋了,唐雨不在牀上,蕭芒三人早就不跟唐雨說話了,但雖然不知道她在哪裡,可點名熄燈時人是肯定在的。柯非看廁所門關着,過去敲敲:“有人沒?”
裡面停了一會兒,傳出來一聲:“哈依。”
柯非愣了,跟她一起進來的人拉着柯非出去:“走走走,這還有心開玩笑呢。”
每個房間人都沒事,不在的也都知道在哪裡,打了電話都挺平安的。那是誰有病大半夜尖叫啊。再檢查了電梯和樓梯間,也都沒人,一羣人只好都回去睡覺了。
陸衣衣逃回寢室後不敢說啊,也不敢睡覺,躲在被子裡抖了一整晚,早上起來智商正常了。這世上有鬼嗎?沒見過;有神經病嗎?滿大街都是。所以昨天晚上會不會是個半夜發神經的把她給嚇住了?
陸衣衣越想越覺得後者纔是真相,可又怕刺激到神經病同學就不美好了,於是發了一個似是而非的貼子:晚上回寢室,聽到走廊裡有人穿木屐走路的聲音,噠噠噠特別響,真煩人!
何浣看到這個貼子,問是哪一樓?陸衣衣回9樓,何浣馬上說:那天我也聽到了。我玩手機睡得晚,聽到有人在走廊裡走,就是噠噠噠的聲音,原來是木屐鞋啊。
有人響應,陸衣衣就開始跟何浣聊。
——大半夜的穿木屐走路太擾民了,聲音太大。
——對啊,我在牀上都聽到了,去廁所還能聽到,一直挺響的。
——你說這是不是那些特迷日本文化的人啊?有病吧,之前還有人穿日本和服呢
——是浴衣吧?我們這一層很多人買,不過就當個普通衣服穿
陸衣衣覺得自己已經越來越接近那個神經病了。
——都誰穿啊?我覺得淘寶上的日本和服都太廉價了,穿着也不像樣,還不如穿t呢
何浣自己也買了一件,不太想聽陸衣衣這麼說就不回了。
後面有人接棒跟陸衣衣聊。
——都是日本文化侵略的鍋,我們國家沒文化唄
——五千年文明都讓你吃了?
——古代文明是好,咱們繼承了嗎?從80後開始是不是看外國動畫片日本漫畫長起來的?所以長到現在都覺得日本文化比中國好,日本女人那一片衣服也好,拉開就能上
——能不扯黃色廢料嗎
——80後不背這個鍋啊,你不能忘了葫蘆娃!
後面就再也跟木屐和浴衣女生無關了。陸衣衣只能棄貼,但她覺得不服氣,就跟自己寢室和朋友說了,於是很快“9樓有個半夜穿日本浴衣穿木屐畫藝伎裝的女生在走廊”這種校園傳說故事就流傳開來了。
孫明明很快聽說了,她對八卦不感興趣,對這種一看就是奇譚怪論的東西最有興趣了。
她跟秦青說:“要不要半夜不睡看一看?”
秦青最近還真覺得有點不太對,可這個不對又不同於之前遇鬼。她已經很熟悉鬼的氣息了。鬼是陰冷的,彷彿是氣團,可這氣團沉的像水,可又比水凝結,凝而不散,又不像冰一樣硬,還比水更沉。書上說“陰氣”,總結的已經比較到位了。
而最近有兩三天,她總覺得晚上能感覺到一股氣在9樓徘徊,絕不是鬼,比鬼的氣息要輕得多,淡得多,一定要說,倒像是一股近似人的執念,就像清洗過的毛筆在紙上劃下一道,能看到一點點墨痕,卻也淡得什麼也看不出來。
她判斷這個“東西”不管是什麼都是無害的,所以也就沒管。世上總有各種各樣的靈,不能除了人之外都打成惡的吧?
現在說的這個,如果真是能讓普通人看到的女鬼,還穿日本衣服,那少說也有幾百年歷史了。就不說b-2是哪一年蓋的了,真有這種鬼,怎麼也該更有氣勢。
秦青認爲應該就是個普通人,聽孫明明這麼有興致,就答應她今晚看一看。
晚上,秦青被孫明明推醒。
噠、噠、噠、噠、噠……
“你聽。”孫明明說。
秦青聽到了,她細細的感覺了一下,是那個淡淡的東西。
她輕手輕腳的下牀,讓孫明明別出去,她先出去看看。
“幹嘛呢?”柯非打開燈。
司雨寒也從牀上爬起來,“你們不會真想去看走廊上是什麼吧?”吃飯時聽她們倆說,還以爲是開玩笑呢。
柯非也下來說,“我陪你。”
“都不用,我自己就行。我感覺不是個麻煩的東西。”秦青讓她們都在屋裡等等,她先出去看。
推開門,秦青把頭探出去,果然看到走廊另一頭有個緩緩而行的女生。她穿着前一段時間寢室裡挺流行的浴衣,一看就是淘寶的“真絲”“碎花”款。頭上梳了個高高的髮髻,亂七八糟戴了很多首飾,好像是把能戴的全戴頭上了,有幾朵小花怎麼看都像是塑料花。
而且,她有影子。
“是活人。”秦青回頭對她們說。
司雨寒鬆了口氣。
孫明明說:“活人?那她搞這個幹什麼?睡不着覺?”
“睡不着就打扮成這樣半夜在走廊上玩cos?”柯非說,“秦青你小心,搞不好是個有問題的。”
秦青也覺得搞不好是壓力太大,精神分裂了?
可她跟着就發現另一樣不對的地方了。
這個女生的儀態,完全就是個日本女人,還是古代日本女人那種。
“你們看她走路的姿勢,怪不怪?”秦青說。
雙手交握在小腹前,垂頭,一小步分三次挪,走成一條直線,腳步聲也很有節奏感。
“有病。”柯非確定了,讓孫明明打電話:“給輔導員打個電話,這肯定是犯病了,要趕緊叫她家長來。”
秦青說:“等等,我先去看看。”她走過去,柯非拉住她:“你小心點。”
“放心。”
秦青走到這個女生面前,站在她前面,她不走了,頭微微擡起來一點。
秦青這纔看到她還化了濃妝,她開始覺得這個女生不對頭了。
“你有事嗎?”
女生張嘴,說了一串日語。
秦青傻眼了。
柯非看兩人在說話,也過來了,秦青看到這個女生往後退了一步,對柯非鄭重的偏頭行了個禮,然後脖子就露出來了,還塗了□□。
柯非說:“你沒事吧?叫什麼名字?要不要給你家裡打電話?”
女生抿脣一笑,竟然拐着彎的說了中國話:“月子。”
柯非發現這女生病得不輕,悄悄跟秦青:“她說的是月子,還是夜子?”
此時秦青仔細看這女生的臉,發現有點眼熟,在濃妝下還是能勉強認出本人的,她試探着喊:“唐雨?”
女生猛然一抖,擡頭,姿勢變了。
唐雨左右看看,“我怎麼在這兒?”
她對面前還站着的柯非和秦青兩人說:“你們倆怎麼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