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花事了
或者他只是需要一個目光的焦點來回溯自己的記憶。
比如報紙。
比如我。
像這種時候,是不需要有別人在場的,即便是自己的女兒,也不需要。
所以我站起來,準備回房去睡覺。
老爸在我關上房門的前一秒說,“明天找小樓陪你去買條裙子吧,女孩子夏天要是不穿幾次裙子的話,實在無法向着火紅的夕陽感慨火熱的青春呢。”
我應了一聲,決定以後再也不給他看我的漫畫和動畫。
於是第二天我約小樓去逛街,跟她說是奉旨去買裙子的。
小樓眨着眼,用一種很不可置信的語氣說:“嚇,你爸雖然一直很喜歡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但這次最奇怪了。他難道才意識到你是女生麼?”
我翻着白眼,嘆了口氣,“或者,我想他只是在想念我媽了。”
小樓沉默了一下,拉我進路邊的一家店裡看衣服,一面將話題帶開去。
她一直都很好心,當她覺得那話題可能看傷害我的時候,便絕口不提,可是這次她錯了。
母親的離去,受傷害最大的並不是我,而是老爸。
因爲我那時還小,母親對我來說,就像是路人甲一般的陌生。
一個陌生人,怎麼可以傷害得了我。
但老爸不一樣。
我幾乎可以想像,在他心裡,是怎樣一段刻骨銘心黯然銷魂的愛情才能讓這十幾年來我們父女倆中間插不進任何一個女人。
我看着試衣鏡中的自己,嘆了口氣。
如果可能的話,我寧願自己不要長這張據說越來越像某人的臉。
逛了大半天的樣子,終於選定了一套白色上衣淺藍色印花短裙。
回家的路上,經過一家電遊廳,小樓用胳膊撞撞我,“不去看看麼?”
我轉過去,看着那家店張揚得有些過火的招牌。“看什麼?我現在對街機興趣不大啦。”
小樓擺出一個很鄙夷的表情給我看,“誰叫你去打遊戲了,我說的是沈渡啊,這麼多天不見人了,你都沒想過要去看看他怎麼樣了麼?”
她這麼一提醒,我纔想起來,原來這是沈渡在打工的那家店。
想當年我們還就是在這裡認識的。
也不過就是幾個月沒來,似乎連這裡都已經變得陌生。
突然就有一種自己已經老了的感覺。
小樓又推了我一把,於是我走進去。
櫃檯後面圓圓臉的老闆居然還記得我,一見我就笑眯眯的打招呼,“七七呀,好久不見呢。”
“嗯,是啊,沈渡呢?不在麼?”我靠到櫃檯上,掃視着店裡的人。
今天是週末,人顯然比往常多,本來就熱鬧的電遊廳愈加顯得嘈雜,但是沒有沈渡的身影。
“那小子好幾天沒來了呢,你找他有事啊?”有着一張發麪饅頭似的臉的老闆從櫃檯裡繞出來,把一小袋遊戲幣扔向我,“難得來一次,拿去玩吧。”
“不玩了,走人了,拜拜。”我接下來,順手放在櫃檯上,轉過去找小樓的時候,見她正在給一個玩跳舞機的男生鼓掌。
我走過去,吹了聲口哨。跳舞機上的男生轉過來看了我一眼,跳下來,露了個很陽光的笑容,“七七呀,好久不見呢。”
“唔。”我應了聲,看向那邊的老闆,這人是他的徒弟麼,打招呼的用詞和語氣居然絲毫不差。
小樓看着我,“好像七七你在這裡人面也很廣啊。”
“是啊是啊,當年我和沈渡聯手,打遍天下無敵手呢。”我嘿嘿笑着,擺了個很神勇的POSS給她看。
小樓很不屑的哼了一聲,“別說得自己像不良少女一樣。你什麼德性,難道我還不清楚?”
我有一種被看扁的感覺,回頭就衝老闆喊了句,“老闆,借我一個幣。”
老闆正忙着收錢找錢,頭也沒擡,“剛給你不要,等一下啊。”
“我借你。”剛剛在跳舞機上的男生用大拇指彈起一個遊戲幣來,我伸手接住了,他往裡面一偏頭,“這邊,我跟你對戰。”
他挑的是街霸,但是很可惜,人太多了,根本找不到兩邊都空的機子。於是我隨便找了臺機子坐下,一面將那枚遊戲幣放進去,一面向小樓道:“看着啊,街機之神要復活了。”
小樓於是擺出很認真的表情來,專注滴看着我面前的屏幕。
我花了一秒種來讓眼睛適應顏色豔麗得有些過份的畫面,說起來,真是很久沒有出來玩了,我想大概是某天早上在洗臉檯邊上看到的幾根白髮束住了我的腳。
有時候真的覺得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那個在我看來是像山一般屹立的老爸居然已經有了白髮。
並沒有給我太多時間發呆,屏幕上的數字跳完,對面的人已衝了過來。
剛開始應戰的時候有些手忙腳亂,小樓在一邊捂着嘴笑,“還真是英勇啊。”
我瞟了她一眼,一個華麗的必殺技將對手打翻,然後接連搶攻,勝了一局。
小樓眨了眨眼,“看不出來麼,七七你原來真的會啊。”
“那當然。”我挑了挑眉,但話就只說出這一句,手上便已吃緊了,畫面上漂亮的小人一來一往的打鬥放射着華麗的光芒,沒用多久,遊戲便以我的火舞被K。O告終。
一勝兩負,我輸給了對面的傢伙。
那個跳舞機上的男生咦了一聲,跑去了對面。小樓跟着跑去,我站起來的時候,正看到她指着那坐在我對面那臺機子的人,張大了嘴。
一般來說,小樓是不太可能對除我之外的人做出這樣失禮的動作的。
難道她認識那個人?
難道是沈渡?
這想法一冒出來,我的腳步便不自覺的快一倍。很快地繞過一排遊戲機,跑到對面去看那人是誰。
但我猜錯了,那人並不是沈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