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花事了
我姓花,叫花七。
一直以爲這名字很奇怪,因爲我生命中除了名字所有的數字都和“七”沒有任何關係。若論排行的話,我是獨生女,叔伯兄弟姐妹一起算的話,也是排在第九而不是第七。
所以,有一天我拿了這問題去問老爸。
正在看小說的父親擡起一張很嚴肅的臉來,用一本正經的語氣問:“你認爲簫十一郎是因爲有十個哥哥才叫十一郎的嗎?”
我用應付老師隨堂考般的慎重仔細想了幾秒鐘,然後搖頭,“不是。”
“那不就對了?”父親大人重新埋首於小說,聲音卻依然很嚴肅,“只是因爲順口而已。”
所以,我也就只能帶着很嚴肅的表情走出去,從此再不提這問題。
言歸正傳。
我,姓名花七,性別女,年齡十七歲,市一中高二(三)班學生,相貌普通,成績中下,性情懶散。
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離婚,目前跟做了將近一輩子小職員的父親一起生活。
每天上學放學吃飯睡覺,日子過得波瀾不驚。
他叫做白曉遲。
第一次見面,我就記下了他的名字。
因爲我從未見過像他那樣漂亮的男生。
是的,漂亮。
我當時搜腸刮肚也只能找到這兩個字來形容他。
他的漂亮是不帶絲毫脂粉氣的,就像夏日裡的拂曉,就像拂曉裡的第一縷曙光,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我就那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了三分鐘,直到他離開我的視野。
那當然不是一見鍾情。
那只是人類對美好事物的正常反應。
很多男人看到美女時也會有類似的反應的。
但那是個開始。
不論這是個怎樣的故事,都是從我見到他開始的。
那是初夏,氣候似乎有些反常,五月初的天氣已熱得叫人受不了。
午後的第一節自習,教室裡陳舊的吊扇嘎吱嘎吱轉得讓我擔心它隨時會掉下來。
正在想天氣反常會不會出現什麼異象的時候,白曉遲便如同所有的轉校生一樣,由老師領着,走進了教室。
如果單從故事的角度來看,這實在是個惡俗的開頭。
我被一堆女生壓抑過的尖叫驚動,將目光從窗外拉回教室的時候,看到講臺旁邊站着一個男生。
有一種驚豔的感覺。
他很高,不見得怎麼強壯,白襯衫下面隱着相當優美的肩線,給人非常柔和的感覺。他的眼微垂着,愈顯得睫毛很長,嘴角噙着一絲淡淡的表情,說不上來是笑還是別的什麼。
總而言之,這男生有種鳳凰般高貴的美麗,讓這悶熱的午後,也跟着生動起來。
老師簡單地說明之後,他作了自我介紹,然後在老師的指引下走向剛分配到的坐位。
聲音也很好聽。我託着腮,瞳仁跟着他轉圈的時候這樣想着。
當他經過我的座位,走到後面去之後,我就閉上了眼,開始做我的清秋大夢。
那天我值日。
掃完了教室,倒完了垃圾,再回來時,發現教室裡還坐着一個人。
他坐在靠窗的最後一排,也就是我後面的第三個位置。
左手撐着下巴,右手擱在架着二郎腿的左膝蓋上,臉側向窗外。
夕陽從窗外漫進來,斜斜地打在他身上。
在我看來,他幾乎已成了一個剪影,完美得應該送去博物館收藏。
“白曉遲。”我一面放着衛生工具,一面像老朋友一樣地招呼他,“怎麼還不回去呢?”
他斜過眼來看着我,長長的睫毛被陽光鍍成金色,宛若傳說中的神祗。
他臉上的神色是平靜而溫和的,但眼裡卻閃過一絲驚奇。
難道是從來沒有人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
因爲完美而受不到平常的待遇麼?
“哦,我叫花七,鮮花的花,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我作着自我介紹,向他伸出手,伸到一半才發現,自己手上沾滿了灰塵。這麼髒的手怎麼可以碰這樣鳳凰一般的貴公子?於是又將手收回來,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兩下,再伸出去。
他看着我,竟然笑了笑,握了握那隻手,“很高興認識你。”
他的手修長白皙,而且很溫暖。
而他的笑容,便如同這夏日裡靜靜綻開的花,每一絲顫動都扣人心絃。
於是我在這笑容和溫度觸及的範疇裡亂成一團。
爲了掩飾這種慌亂一般,我抽回自己的手,擡腿就坐上他對面的桌子。
“你說話像外交辭令一樣。那樣正式我會很不自在啦。”
他看着我前後晃動的兩隻腳,微微皺了眉,但很快鬆開來,一雙烏黑的眼看向我,有一點羨慕的樣子,輕輕道,“是麼?很抱歉……”
“哪有這種事也要道歉的。”我揮了揮手,不明白他那種像小孩子隔着櫥窗看裡面的玩具般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他看了我很久,末了竟然又淡淡笑了笑,“抱歉……”
你看,我攤開了手,從桌上跳下來。
很明顯,就這個問題我們談不到一起去。
他太有禮,而我太隨便。
這時小樓已忙完了報社的事情,在門口叫了一聲,“七七,走嘍。”
“哦。”我答應着,向白曉遲露了個笑容,“我要回家了,你也快回去吧,學校晚上要鎖門的。”
“好,再見。”他看着我,點頭,微笑。
然後我就逃走了。
我確定,我是逃走的。
我相信,和他在一起的話,我遲早會窒息而亡的。
因爲他的美麗,更因爲他那貴族世家般的彬彬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