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世子一行人到馬場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薛文累得渾身都要散架了,恨不得立刻就從馬上下來。離了老遠居然瞧見護國公從坡上縱馬下來,薛文頭一回覺得父親這般高大英武,心頭一暖:“可瞧見親人了。”
護國公吃驚地瞪着一對小黃豆眼,看着薛文道:“好小子,果然沒給我丟臉。”說着又激賞地看了小雨一眼:“還是三媳婦厲害,竟然一教就會了。”
小雨靦腆地笑了笑:“是四弟學的用心。”
“四弟”這會兒身心俱疲,後面那句客氣話就沒有跟上,突然瞧見對面的小雨一嘟嘴,薛文一時也分辨不出來她是生氣了,還是要打口哨,反正哪個都夠他喝一壺的,他本來都已經軟成一灘爛泥了,這會兒猛地直起腰來,奉承道:“爹,這都是哥哥和嫂子教的用心。”
護國公的臉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心想:“這個媳婦還真是娶對了,有了她在中間,羽兒和文兒倒是和睦多了。”這樣一想,看小雨的目光就越發的慈祥了。
小雨見公公望過來,立刻笑盈盈地說道:“爹,四弟頭一回騎馬就能跑了,我瞧着明天都可以搭杆子,挖溝給他跳了。”
薛文一張臉皺成一團,還沒來得及跟嫂子商量,就聽見身旁的爹爹朗聲笑起來:“果然是虎父無犬子,我原來還有些擔心你要被你娘養廢了,沒想到啊沒想到,嗯,能跑多快了?”
薛文忙謙虛地說道:“還不能跑呢。”護國公已經嘬脣呼哨起來。
好在薛文早被哥嫂二人搓摩得十分警醒,瞧見他爹一努嘴,心裡就知道不好。護國公一瞧兒子果然在草場上狂奔了半晌都沒掉下來,臉上不由露出幾分得意的神色:“他三嫂子,你這樣的才能也別浪費了,也教教悜兒幾個。”
小雨笑道:“行呀,反正我閒着也是閒着。就怕他們不聽我的。爹,要不你來做督學吧。”
護國公點了點頭:“行”說罷,豪情地搓着手嘆道:“咱們薛家又要起來了”
薛世子瞧着弟弟在馬上東倒西歪,眼看就撐不住了。偏偏那邊的兩個都是沒心沒肺的主兒,只得自己跑過去:“你不要夾得那樣緊,繮繩也鬆一鬆。”
薛文從馬上下來的時候只覺得頭重腳輕,兩個大胯好似被人劈開又粘在一起,還沾反了。怎麼也合不攏。拾墨急急忙忙地從大路上跑過去,扶了他慢慢往莊子裡走。
有僕役過來道:“是薛四公子吧您的房間都準備好了。”
薛文躺在浴桶裡,身體一放鬆下來,便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身上的痠痛。他初次騎馬,腰腿上都沒什麼力氣,那馬一跑起來,薛文便覺得自己彷彿都能聽見屁股被馬鞍打得啪啪作響。就是勉強踩着鐙夾着馬肚子也撐不了多久。
拾墨服侍着他洗漱完畢,正打算讓他趴一會,就有人過來敲門請他去前面吃飯。
拾墨也是十歲上下的年紀,一張方臉。沒好氣地說道:“沒瞧見公子傷得厲害。不去”
那人也不惱,微微一笑道:“公子可想好了,今兒是夫人來馬場的第一天,請的雖不是什麼達官貴人卻也是兩家的親朋摯友。您要是不去,小的估摸着,夫人一會兒只怕要親自來請。到那時……”
薛文心裡一寒,瞧着他恭謹地退了出去,猶豫了片刻硬撐着爬起來,扶着拾墨慢慢地坐起來:“更衣吧”
拾墨淚眼汪汪地看着薛文:“公子,您看看。不聽夫人的話,吃苦頭了吧,這還要在馬場裡待三天,這以後可怎麼辦啊”拾墨慪得腸子都青了。暗暗後悔:“當初若是不聽公子的話跑到前院將國公爺請過來,也就沒這些事兒了。”
小紅拿了件青色的圓領瀾衫,一面伺候小雨穿衣服一面好奇地問道:“夫人,您怎麼在四公子身上花這麼多心血?奴婢瞧着他跟世子爺也不親,再說,還有他娘。你就不怕……”
小雨嘆了口氣:“怎麼不怕但是,咱們做女子的成了親了就要相夫教子。”
蟬蝦忍不住在一旁插嘴道:“相夫教子是對夫君和兒子,您對四公子這麼好有什麼用?”
小雨瞥見薛世子換了見米色的直綴從隔間走出來,也好奇地瞧着自己,便笑道:“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們世子爺英明神勇,哪裡需要我幫忙,這會兒我也沒有兒子可教。”想了想這才接着道:“我從來也沒有個弟弟妹妹,看見四弟心裡歡喜,就把他當成自己的弟弟一般疼愛”
蟬蝦吸了一口涼氣,心說:“被夫人當成自己的弟弟一般疼愛可夠嚇人的了。”
薛世子拉了把椅子坐下,揮了揮手將人都打發出去了,這才唬着臉問道:“說說吧,你這麼賣力氣又想幹什麼壞事了?”
小雨嘻嘻一笑:“我手頭好多事情,卻沒有得力的人手。我先挨個試試,哪個好用就用哪個。”
薛世子敲了敲桌子:“你今兒這叫試試?我要是薛文那小子,我今兒個半夜就偷偷跑回去,再也不跟着你了。”說着忍不住噗哧笑道:“不過,今日我罵他罵的好爽,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小雨白了他一眼,皺着眉頭道:“這麼嚴重?他也沒騎多長時間。除了騎馬也沒學什麼?”小雨皺着眉頭思索起來:“我記得我二哥說,我頭一回騎馬就能跳可高了。”
薛世子聽了也吃了一驚:“你,這麼厲害?那會兒多大了?”
小雨歪頭想了好一會兒:“聽說有三歲了。”
薛世子怔怔地想了會兒:“你那麼小,你娘就放心讓你一個人騎馬?”
小雨笑道:“二哥抱着我呢”說罷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要不明天讓四弟跟我一起…..”
薛世子臉一黑,立刻將剛纔涌起的一絲自卑趕到了爪哇國,眯着眼瞧着她的胸前不懷好意地說道:“你是打算將他放你前面……”
小雨一窒,被他瞧得連喘氣都不順暢了,剛想說可以讓四弟坐後面,薛世子又淫笑地瞧了瞧她的纖腰。小雨扯了扯嘴角:“寶臣來了,讓寶臣抱着他吧”
薛世子一愣,歪着頭想了想,覺得這畫面實在太驚悚了,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薛文到錦秋齋的時候,宴席已經都擺好了,三哥和一個眼熟的少年坐在一起,倆人一瞧他一瘸一拐地走進來,都吃驚地看着他齊聲道:“四弟,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了?”
薛文這才認出那個眼熟的少年居然是自己的三嫂,不由腿一軟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直痛得他呲牙裂嘴,小雨見了不由心虛起來:“怎麼了?怎麼了?”說着扭頭去看王道長:“道長您給我弟弟看看?”
王道長上下瞥了薛文一眼:“頭回騎馬,最多一個時辰,他騎了多久?我瞧着是騎得太狠了。”
小雨聽了便訕訕地埋怨薛世子:“我說已經可以了,你就是不聽,把孩子累壞了吧。”
薛文一聽急了,剛想反駁自己不是個小孩子,不想他身子剛往前一傾,屁股就如針扎一般地疼痛。
小雨的一張臉拉得更長了:“那明天騎不了了?”
王道長圓滾滾的一張臉,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騎馬什麼的肯定不行了,練練箭吧。”
小雨十分歉然地看着薛文:“四弟,唉,我還安排了好多事情給你,唉,算了,明天讓你三哥多打些野味,我教你剝皮。”
薛文聽了王道長的話,心裡正高興着,老天開眼明日終於不用再騎馬了,沒想到嫂子居然還有這麼個可怕的絕活等着,薛文一對眼睛瞪得溜圓刷地一下將頭扭向父親。
護國公搔了搔額角:“你好好跟你嫂子學,你瞧見今兒晚上這些菜了吧。”
薛文嚥了咽口水看了看滿桌的野味,護國公得意地說道:“今兒這滿桌的野味都是我跟在座的諸位出去打得。你看看你才騎了這麼一會兒嗎?就鬧着休息,你不在的時候,這都是你嫂子剝的皮。”護國公也是誇張了,小雨只剝了一個兔子,獐子太大了,她割了兩刀就回屋換衣服去了。
小雨見他薛文頗有些茫然地看着諸位客人,忙給他介紹道:“這是我六哥哥,這是我八哥哥。”說着又指着方準和陳鵬道:“這是方大哥和陳大哥,他們明日就回燕北了。”
又指着楊寶臣道:“這是我給你找的拳腳師父,楊寶臣,你想必曉得他從前可是個將軍。”
薛文瞧了瞧鐵塔似的楊寶臣,心裡一哆嗦,正要去看父親,小雨又指着一個面熟的書生道:“這是國子監的徐教諭。”
薛文起初還有幾分猶疑,聽說是國子監的教諭忙站起身恭謹地行禮:“表舅”
徐良齊一愣,拱了拱手還禮:“你是?”
薛文忙道:“我娘是徐茂然府上的七娘子。”
徐良齊想了半日才擊掌道:“那個嫁給國公的……”
薛文這會兒倒有些明白母親的難處忙道:“正是,正是。小甥薛文。”
徐良齊這才輕快地笑道:“在你嫂子這裡不用這麼拘謹。”
小雨便又介紹:“這一位便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僉都御史,唐巒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