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爺嘆了口氣說道:“我已經知道了。”回頭看了看那個周副將才問道:“九兒在他們手裡,你是追九兒過來的,是吧?”
八爺的下巴都要驚掉,吃驚地看了看六爺和周副將,結結巴巴地說道:“要不…就將押送的..東西給他們,換了九兒。這世上哪有什麼東西比九兒重要!”他心裡暗想:“這羣人瞧着不像是散兵遊勇,那首領說不定也能言出必行,否則…怎麼號令他們。”
六爺又回頭瞧了瞧那周副將,苦惱地搖了搖頭:“這個確實不能換。”
八爺就急了,說道:“六哥,難道你的差事比九兒的命還重要…”
六爺聽了這話不由大怒,他素日在軍中,雖然幼時書生的溫雅還留了幾分。可這也要看跟什麼人去比。八爺這會兒瞧了他怒目圓睜,一張臉漲得黑紅的樣子,不由嚇得一縮,嘴裡卻還忍不住嘟囔着:“好,好,你不換,那我看你將來怎麼跟爹孃交待。”
六爺心裡本就煩躁,聽了這話就好像被點燃的爆竹一般,怒吼道:“來人,拖出去給我打十軍棍。”
一旁的周副將連忙朝過來的軍士擺了擺手:“夏副將莫要心浮氣躁,他雖是你兄弟,卻又不是咱們手下的將士,你怎麼能說打就打。”
八爺是幺兒,尋常人家的小兒子有的壞習氣,他自然也少不了。他懂事之時,夏家的幾個成人的兒子都頗爲爭氣,他自然也是萬事不操心,有什麼不妥當的自有哥哥們替他兜着。倒是對着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六哥,又怕有愛,這會兒見他暴跳如雷也不由膽怯起來。
八爺聽到周副將過來勸和,又見哥哥氣啾啾地拿起水囊喝了幾口水,再沒有說要揍他的話。他本是極其敏感的人,不過因爲妹妹失蹤,心裡不安。此時定下心神,一下子就領會到二人的微妙關係:“雖說,六哥是副將,那姓周的也是副將,怎麼好似那姓周的纔是做主的。”
六爺放下水囊,瞧見弟弟眼珠亂轉,還不停地去睃周副將,忙沉聲斥道:“這事兒有我,你少在那裡胡思亂想。”
周副將沉吟了一下說道:“夏副將,只怕他們得了我之後,還不肯放了夏姑娘,那時他們有我在手,恐更加肆無忌憚,無所顧忌,那時夏姑娘就越發危險。如若不然,周某倒要會會他們。”
六爺擺手:“周副將,這種話,您休要再說。末將一息尚在,就不會將您交出去的。”
八爺再魯鈍這會兒也知道是怎麼個情況了,心裡暗想:“怎麼這個少年將軍竟然是逸王妃的生日禮物,哎呀,糊塗了,他姓周,逸王也姓周。莫非是…”
他還在那裡浮想聯翩,六爺問道:“你不盯着九兒,想法兒把她就出來,跑道這裡來做什麼。”
八爺呆了一下,忙辯道:“我這不是來報信。”說話間自己也想明白,不由有些懊惱,暗想:“這哪還需要我來報信,六哥什麼都知道了。”
六爺皺着眉頭又問:“現在是如山跟着九兒?”
八爺搖了搖頭:“如山在家裡守着,五哥派了我跟薛副將一起過來。薛副將這次是請了假出來找九兒,他說這一帶的山路雖不險峻曲折,卻有幾處易守難攻,他怕你們不知情中了埋伏,這才叫我先過來送信。”
周副將便在一旁說道:“這樣說來,咱們倒有了五成把握了。薛羽素來膽大心細,他功夫又好,若是他搶先進了合適的地方,救出夏姑娘應該是易如反掌。”
說罷招手叫八爺過來:“延昭,薛羽有沒有說過哪裡適合設伏。”
八爺湊過去瞧了瞧地圖,暗想:“要是九兒在就好了,她雖然樣樣稀鬆,可是除了書畫,倒是每樣都比自己強。”他瞧了瞧地圖上那些古怪的線,一會兒粗一會兒細,這裡圈那裡點的,跟他素日裡畫的山水,工筆全然不同,看了半天,也說不出個子午卯酉來,只得道:“薛副將說,有一處地勢略有些迂迴,雖是緩坡卻很長,若是隻有四五百人,前邊的坡還未上去,後面的人便已經進入坡底,敵人若是前後從坡頂夾擊,就比較危險了。”
那地圖雖有起伏,曲折確實平面圖,如何能分辨出高低,六爺不由嘆氣,正這時又有軍士來報:“外面有人拿來一塊玉佩,說是有軍情要見夏延壽。”
六爺,和八爺都是一愣,六爺暗想:“好久都沒人這樣連名帶姓的叫自己了,難道是那羣歹人?拿了九兒的信物過來?”忙壓了心底的焦躁,叫軍士將人領進來。
不一會,隨着兩位軍士進來一個十八九歲的男子,一張北方人常見的國字臉,黑紅的臉膛,穿了一件時下農人的粗布小褂,微微敞開的衣襟,露出胸膛上的肌肉,隨着呼吸一起一伏。腰間紮了一條麻繩,灰白的褲腳一直挽到膝蓋,露出黑黑的腿毛,上面還沾了許多泥巴。瞧着,倒是個地道的農人樣子。
那人跪在地上行了一禮:“小的姓羅,行兒十二,是夏姑娘身邊的護衛,這是信物。”說着遞上一塊玉佩。
六爺和八爺接了,倆人湊在一起看了半天,八爺便道:“這玉佩是九兒去張府是佩戴的,九兒說那些人非富即貴,咱們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薛,薛大哥早前給的這個石頭,又光溜又好看,就帶上撐撐門面吧。”
周副將站在一旁也瞄了一眼他們說的:“又光滑又好看的石頭。”卻是一塊極其水潤的翡翠,心底暗笑:“這塊石頭雖不是價值連城,但也是很貴的了,叫你們一說,倒好似野地裡隨便揀了一塊——磨光了一瞧還算順眼一般。”
“不過!九兒身邊沒有護衛。你到底是什麼人,竟然敢冒充。”八爺眯着桃花眼,盤算着要不要趁着哥哥不備,衝上去揍他一頓,先解解氣再說旁的。
羅十二不慌不忙地說道:“大娘子早前的護衛是楊寶臣。”
周副將一愣,忍不住問道:“大娘子是誰?楊寶臣怎麼做了他的護衛?”
羅十二恭謹地說道:“大娘子就是夏姑娘。”
八爺心中暗想:“難道是妹妹手底下的私兵,他們一向是這麼叫九兒的,這倒也不是沒有可能了。”
六爺皺着眉頭不語,瞧了八爺一眼,見他似有所悟,便轉而問道:“楊寶臣又是誰?”
羅十二笑道:“楊寶臣是九爺的徒弟。”
“啊!?”八爺和六爺都忍不住朝驚叫的周副將望去。周副將忙掩飾道:“九爺又是誰?”瞧着六爺和八爺,又恍然道:“是你們的幺弟?”
羅十二搖頭:“九爺是楊寶臣的師父,就好似大娘子是我的主子。楊寶臣被九爺送進大營了,小的便代替他做了大娘子的護衛。”
周副將呆了半晌,雖說自小就被人教導:喜怒不形於色,這會兒也有點想罵人了。
那羅十二又接着說道:“那兩個歹人擡了大娘子的轎子,小的便跟上了。大娘子好玩,不讓我救她出來。我也無法,只得一直跟到績溪,剛剛她吃飯的時候給了小的一塊布片,讓我送到營裡。我本來不想過來,不過大娘子好像遇到一個朋友,我見他是個軍爺,身手還還不錯,又很聽大娘子的話。這才放心過來。”
八爺暗想:“薛大哥還跟我妹妹說上話了?不曉得妹妹讓他做什麼?”
一旁六爺就問道:“那人什麼樣子?九兒讓他做什麼?”
羅十二咧嘴一笑,指了指八爺道:“他們一道來的。大娘子想要鞭炮,那人就下馬買了兩大包。一會兒,我回去也買兩包。”說着又從懷裡拿了一塊白布出來:“大娘子讓小的將這個交給夏副將。”
八爺忙走過去接了那布片給六哥,周副將便也湊過去瞧,只見布上星羅棋佈鬼畫符一般用炭條畫了許多東西。有些倒還能瞧明白,有些怎麼瞧都是小兒塗鴉。必如右上角有個高興的人臉,左面的便撅起嘴來。
六爺指着圖問道:“這個地方在哪裡?”
羅十二顯然也瞧過這圖,估計也沒少花心思猜這些東西,便道:“這兩個山,想必是說雙峰鎮了,這一段山路起伏,我來時走過。”
六爺便回頭瞧了瞧八爺,八爺臉上一熱,忙低頭裝作看圖。羅十二又接着說道:“軍爺帶着這麼些人只怕要走兩個時辰。兩邊山坡上這麼些鞠躬的大螞蟻還是螞蚱,我也不曉得是什麼意思。這箭矢我曉得,前邊似乎多些,後面似乎少些。還有這中間的六隻烏鴉,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八爺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自己知道的,忙接口道:“這是六哥。這個不是烏鴉是鴿子,畫了六個,鴿與哥同音,就是我六哥的意思。”
說罷帶着幾分討好瞧了瞧六爺,見六爺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還不大明白。及至瞧見一旁愕然的羅十二和看着六爺忍着笑的周副將才省得,心裡不由腹謗:“就是鴿子畫的醜了點,有些像烏鴉也不用這麼生氣呀。”
羅十二說完了便行禮告退:“我這會兒得趕緊回去,若是能搶在爺前頭將大娘子救出來,爺也少分顧慮。到時候,以鞭炮爲號,你們就曉得他們埋伏在那裡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