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本來興致缺缺,不大不樂意買,如今一聽鬧鬼在正堂前門,不免好勝心起,又有幾分磨拳擦掌躍躍欲試了。要不是心裡還想着要讓五哥出彩露臉,這時節就要呱啦呱啦將自己的三十六計統統講上一遍了。
孫浩然想了想說道:“咱們三個算上楊大哥,一人守着正堂的一個方位,我就不信抓不住鬼了。”
徐良齊也在一旁點頭稱是,想了一下又問起後面的鬼是如何鬧法:“不知道,後面幾次又是怎麼回事。”
福遠嘆了口氣:“後來都是內宅的丫鬟婆子傳出來的,因爲收拾東西,門上管事束也不如往日。有時候忙的晚了點,經常息了燈還有人四處走動。頭一回是老太太房裡的大丫鬟,想到庫裡拿幾樣也器皿路上用。回來的時候就見小橋上有個人,沒有頭,走起路來歪歪趔趔的。後來二太太屋裡的一個婆子,黃昏的時候出來傳話,在垂花門那裡看見一個人提着顆人頭朝她走過來。當時就嚇得昏過去了,後來夜裡死活也不肯當值了。”
小雨搖頭:“這倒說不準了,有人趁亂夾裹東西也是有可能的。那婆子心裡害怕,看見人矇住頭臉,抱着個包袱就以爲是人頭,也未可知。”
五哥摸着下巴點了點頭:“咱們先往外走,路上大家都留意一下有沒有地方能讓人溜進來。”衆人都點頭稱是,過了後花園往東走,東邊果然也有許多花草,最豔麗的莫過幾株石榴花,因爲沒人照料剪枝,大紅的花朵在枝頭開得熱鬧。只是這會兒,衆人也沒了觀賞的心情,都低了頭四處探看。不一會楊寶臣就喊道:“師父,瞧瞧這裡。”衆人跑過去一看,果然這一出處外牆的牆根土有些淺,小雨蹲下去用樹枝拔了兩下,下面的土也是鬆鬆的。
小雨童心未泯,嘻嘻笑着說:“莫要堵實了它,再挖深一些,倒些豬屎馬糞進去。”
孫浩然和徐良齊也上來幾分孩子氣,都連聲稱好。五哥搖頭說道:“既然如此,一會讓寶臣將這坑挖得深一些,你們倆個將豬屎馬糞倒進去好了。只是過幾日咱們要搬進來,你們倆別忘記再把那污穢拉雜的東西掏出來。”
倆人聽了這話立刻變了顏色,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又瞧了瞧五哥,再也不敢提這事兒了。
那小廝扭頭咳嗽了一下,總算是把憋的笑忍了回去。
過了不一會,孫浩然也發現了一處,心中暗想:“想不到小時候時常溜着牆根找狗洞,如今大了還要溜着牆找。”想着想着就苦笑起來,那是父親還在,鳳翔府裡就是興王的兒子周勵見了他也不敢太過猖狂。從前尋這些洞是爲了逃出去玩,如今,卻是爲了個安身立命的“所在。唉,當真是世事無常。
徐良齊也在嘆氣:這樣看來,這園子還當真要好好修葺一下,不然夜裡進來人都不知道。”
五哥見了這情形,不免又讓大夥繞回西邊瞧了瞧,果然那邊也有幾處不甚牢靠。小雨又上了石舫在背面查看了一番,這不繫舟居然也是個隱患。原來這水是活水,不曉得從哪裡引進來的。小廝見她顰眉,忙道:“這是從南邊一個湖裡引進來的水,附件有園子的人家都這麼幹。”小雨點了點頭,暗想若是水性好的人,順着水流也可以進來了。只是這一處,倒還不急,雖說已經春日了,這會兒下水還是不行。就是另外幾個洞搬進來之前要補上。
孫浩然忙道:“咱們既然找到這麼多地方,這會兒就找人都堵實了,夜裡就不怕歹人從這裡進來了。”小雨撲哧一聲就笑了:“孫家哥哥,他們進不來,咱們怎麼抓人呢?”心中卻想,從這幾處進來的怕是求財的,前堂那裡就難說了。
五哥點了點頭:“鬧鬼嘛,只自己在那裡悄悄的鬧肯定不行,得給人瞧見才行。前堂那裡最好,來往的人都能瞧見,大門鎖着外人又進不來,壞不了事兒。咱們得合計好了,放長線,釣大魚。”
兄妹二人商量的得意,就興高采烈地走到前面。徐良齊和孫浩然又恢復了早前的意氣風發,這裡停下來點評幾句,那裡再指點幾下,不一會兒衆人就回到前堂。
五哥在青石鋪就的堂前跟小廝高興地說道:“這房子我看中了,你去跟那主家商量商量。看看明天上午或者下午一起去衙門裡辦一下文書。”
福遠眉頭一皺,有些爲難地說道:“這時間也太緊了些了。”
一旁的小雨就縮頭縮腦東張西望了一下,小聲嘀咕道:“哥呀,剛纔福遠說有鬼啊!”
徐良齊在聽見了立刻跳起來反駁道:“誒,這世上哪裡有鬼,你看見了?”
小雨被他嚇了一跳,向後一退。徐良齊揮舞着雙手,又往五哥跟前一站口沫四濺地說道:“你看見了?”五哥也忙向後一閃,他又快步來到孫浩然跟前:“還是你瞧見了?”孫浩然被他迫得連連後退,笑道:“徐兄沒喝酒怎麼就醉了。”
徐良齊搖晃着腦袋說道:“這房子好啊,我在南邊就一直想有個這樣的宅子。五哥,咱們就它了。”
小雨扯了扯五哥的衣袖說道:“要是等看見鬼,那可就晚了。”
幾個人正說着,那老蒼頭從門房走了出來:“幾位爺,看好了。”
小雨委委縮縮地瞧了一眼,細聲細氣地說:“看好了,挺漂亮的。”那老蒼頭就嘿嘿一笑。
小雨偷偷瞥了一下那個老蒼頭一眼,一種說不出來,偏又很熟悉的恐懼感突然涌上心頭。小雨暗想爲什麼我看見這麼個嬴弱的老頭,心裡卻總是想起初次見面的寶臣和那個玩木偶的人。
孫浩然在一旁一拱手:“老人家,您在這裡守着這屋子,夜裡有沒有什麼動靜?”老蒼頭眯着眼,嘶啞着說道:“有,這麼大個院子,怎麼能沒有動靜?我只當沒聽見,夜裡不出去也就沒事兒了。”
徐良齊哈哈大笑:“我看你膽子挺大,以後我們買了這宅子,還用你在這院子幹活。你看怎麼樣。”
老蒼頭癟了癟嘴,顫顫巍巍地說道:“那感情好了。”
只是那眼角的一抹銳利卻沒能逃過小雨的眼睛,小雨猛然醒悟爲什麼有些人看着那麼嚇人,想必他們都殺過人。小雨心中一動問道:“老爺爺,若是我們好好祭拜一下那鬼,他會不會就不來鬧我們了?”
老蒼頭嘿嘿笑了兩聲:“不敢當,要是你們打着周家的旗號那自然是無事的。”小雨心頭一沉,一面困惑地撓着頭裝作不明白,一面心中暗想:“這樣的話,周家豈不是要背上仗勢欺人的名頭,若是我們事事都打着他們家的名頭,他們要我們做什麼用。”
沉吟了一會兒笑着說道:“左右您是在門房裡歇了不出來,對吧。”
那老蒼頭微微一笑:“老東西年紀大了,就不愛動彈啦。”
那老蒼頭眯着眼,目光凜厲地瞧着小雨,小雨卻嬌憨地扭頭跟五哥說:“咱就留着他吧,我瞧着他怪可憐的。一會兒咱們去見周公子跟他說一下這宅子的事情,就說咱們看中了,讓他催着早點定下來,也讓他有個禮賢下士的好名聲。這老爺爺說的有道理,現在周家的勢頭強勁,我聽人說龍子龍孫天生帶着霸王之氣,那些神鬼必然不敢招惹。”
五哥拍了拍她的頭,寵溺地說道:“你呀,膽子這麼小。”
幾個人說說笑笑就出了那宅子,小雨到了外面又特意瞧了瞧那臺階,果然算不上很高,附近也很開闊,若說是有人推倒的,只怕早就被人瞧見了。
小雨回頭叫寶臣過來叮囑道:“你在這裡盯着,看看這老頭會不會出門,我猜十有八九會有人找上來,到時候你跟他,摸清他傢什麼人再說。”
五哥衝着孫浩然,徐良齊一拱手:“辛苦你們二位去茶樓跑一趟,這會兒正是吃飯的時候,人也多,你們過去露些口風。吃過了飯,你們回家換身不顯眼的衣服,回這裡換寶臣去酒樓吹噓一下咱們要買這宅子的事。“
小雨在一旁嘻嘻一笑,讚道:“哥哥,你還蠻知人善用的嘛。”
徐良齊聽了這話,早前的疑惑頓時豁然開朗,忍不住大叫了一聲。衆人都奇怪地轉過頭來看他,他心中還在懊悔:”怎麼早上沒想通其中的關竅,不然也可以叫那小子送信給我娘子。“他心中想的急,口中就忍不住說了出來。衆人忍不住大笑起來紛紛揶揄他:”賢伉儷真是情深意重。“
徐良齊也不惱,只低着頭傻笑。暗暗琢磨:“這夏姑娘絮絮叨叨對楊寶臣講個沒完,早前一直想不明白,可見我還是着相了,不由自主地又把她當作女子了。她這恩威並施的手段,分明是御下之術。雖說不是爐火純青,可是瞧着楊寶臣那感激涕零的樣子,也是初見成效了。“
這樣一想不免心下駭然,她一個小姑娘用這樣的手段,到底要幹什麼。不免頓足後悔早晨該趁着大勇子送信,給妻子也寫一封信。叮嚀她以後在小雨面前謹慎點,千萬不要跟她那個孫表姐一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