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殿四季如春,的確是個靜養的好地方。可是,若兮的病不在身上,而在心上。這裡的一切,都讓她不由自主的憶起那個溫暖的夜晚。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情綿綿無絕期!”若兮靠在柔軟的龍榻上喃喃自語。
“娘娘,你醒來了嗎?想吃些什麼,奴婢這就命人準備。”一個俏麗的宮女推門而入。
若兮隨意的搖了搖頭,臉色依舊蒼白如紙,目光茫然而毫無焦距。似乎將一切收入眼底,又似乎眼中空無一物。
“娘娘,慕陽王在殿外求見,已經等了許久,娘娘可是要召見。”宮女躬身說道。
“父王?”若兮眼中終於凝聚了一絲焦距,呢喃着。“我想見他。”
不出半響,慕陽王穩健的步子便停在了若兮身前,當看到女兒已經消瘦的不成樣子時,心中是說不出的心疼。
“兮兒,你怎麼了?怎麼將自己弄成這個樣子。”慕陽王做在牀榻上,握住女兒不盈一握的玉腕。
“是不是你們這羣奴婢沒有照顧好娘娘。”慕陽王遷怒與身畔的宮人。
“回王爺,御醫每日都來爲娘娘請脈,可是娘娘說什麼都不肯喝藥,也很少進食。奴婢們真是束手無策,王爺還是勸勸娘娘吧,不要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啊。”宮女忐忑的回答。
“兮兒,爲什麼不肯喝藥,是不是藥太苦了,父王命人回府取些你喜歡的蜜餞來,好不好。”慕陽王柔聲問道。
“回府!”若兮低喃了一句。目光呆滯的靠在慕陽王胸膛。“父王,回府好不好?若兮不想呆在這裡。”
“傻孩子,你已經嫁入宮中了,如何能說走便走。告訴父王,兮兒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慕陽王終於發現了女兒的反常,試探的問道。
若兮無助的搖了搖頭,手緊握在胸口。“好痛,這裡好痛。父王帶兮兒離開好不好,冷宮好可怕,兮兒怕。”
“什麼冷宮?他將你送入冷宮嗎?”慕陽王微怒的問道。轉頭看向一旁的宮人。
“是,是前一陣子,娘娘的確在冷宮住了一段時間,但是現在皇上已經將娘娘接出冷宮了。”宮女怯怯的回稟。
“什麼?他竟然將兮兒送入冷宮。”慕陽王怒吼了一聲,抱起若兮便不由分說的向外走去。
“兮兒別怕,父王這就帶你回王府。”
若兮緊緊的環住父王的頸項,像是抓住了最後一顆救命稻草。可是就在他們即將走出長生殿時,一身明黃的皇甫逸雲大步走了進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身後追隨而來的,還有安慶侯君無邪。
“慕陽王抱着朕的妃子,想去哪兒?”
“不是已經將她打入冷宮了嗎?若兮已經不是你的妃子了,本王要接她回府,還請皇上不要阻攔。”慕陽王沉聲說道。
“她是朕的,誰也不能將她帶走。”皇甫逸雲冷冷道。“朕勸你不要一意孤行,這裡是朕的皇宮,不是你可以任意放縱的地方。”
“皇上似乎忘記了,你當初是怎麼承諾本王的。”慕陽王長嘆了一聲,看向懷中緊閉着雙眼,身子依舊不住顫抖的女兒,心又不受控制的刺痛了幾分。早知今日,說什麼都不會答應將她嫁給皇甫逸雲的。
“如今,兮兒弄成這般模樣,本王也不想在追究什麼了。只希望皇上能放她一條生路,不要讓她成爲第二個華妃。”
“你放肆!”提到華妃,皇甫逸雲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她母妃慘死塞外,一直是他心中的痛處。他又怎麼會容忍若兮步入母妃的後塵。
二人一時僵持住,雖也不肯退讓半分。反倒是君無邪出來打起來圓場。“慕陽王息怒,你看這封后大典迫在眉睫,你現在帶走三哥的皇后娘娘,三哥如何向天下人交代,這不是要貽笑大方了嗎。”
“什麼?什麼封后大典?”慕陽王一時錯愕。
“聖旨剛剛頒下,皇兄已經冊封了上陽郡主爲嘉懿皇后,你這個時候要帶皇嫂回孃家只怕是不妥吧,等正式冊封之後,在由三哥陪着回王府省親,也符合禮數不是。”君無邪賠笑着說道。
“皇上當真要冊封若兮爲皇后嗎?”慕陽王再次確認道。若當真如此,將若兮交給他,也算放心的。
“聖旨即刻就要詔告天下,禮部籌備封后大典之事也有些時日,當然千真萬確。朕當初承諾王爺的,一直記在心上。如今,可以將兮兒還給朕了嗎?”
“兮兒,你先留在宮中,父王過幾日在來看你,好嗎?”慕陽王低頭在若兮耳畔道,並將她送入了皇甫逸雲懷中。
“不,不要。”若兮緊抓住慕陽王衣角不肯放手,可惜,沒有人注意到她此刻眼中的絕望。
明日,就是封后之日。暗夜,若兮獨自一人靠在軟榻之上,竟是毫無睡意。她的父王不要她了,一個皇后桂冠,對於納蘭家真的就那麼重要嗎?甚至重過她的生命。
什麼母儀天下,她納蘭若兮根本就不稀罕。孩子沒有了,便要給她一個虛無的位置作爲補償嗎?她絕不會做什麼皇后娘娘,她一刻都不想面對他。
若兮安靜的環上一身素服,足尖輕點,避開了幾名守夜的宮人,獨自一人向着宮外而去。
滴滴答答的馬蹄聲不住的響在耳畔,若兮無力的窩在車角,任由着馬車前行。
“姑娘,你究竟想去何處啊?總不能讓老漢這麼一直漫無目的的跑啊。”車外,駕車的車伕抱怨的問道。
“此處是哪裡?”若兮淡淡的問道。
“護城河岸,在往前就是懸崖了,很危險的。”老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