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我恨你三
我低低地笑,銀鈴般地笑聲在過於安靜的堂內顯得過於突出,卻引得周圍的人一陣怔愣,似是沒有聽過如此美妙的音質般寶貝,老牛想要吃嫩草。
“我......”本是一句開玩笑的話,水夜天似乎當真了,他有些不知所謂地看着我,似是想解釋什麼,但又不知從何解釋的感覺。
“對了,這個就是我的嫂嫂吧,不知嫂嫂貴姓?”我故意裝天真,眨巴着眼看向水夜天旁邊那個穿粉藍衣裳的女子,她似乎正在想什麼,當我問她這話的時候,她才恍若回過神來。
衝我淡淡一笑,她說:“妾身出身卑微,無姓無名,若不是陛下憐妾身,給了妾身一個紫菱的名字,妾身到現在恐怕都無名無姓。”
無名無姓嗎?我心裡微微有些失落,但瞬間又打起精神,只是沒有名字而已,投身在一個宮女身上,宮女是何等卑微的身份,宮裡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又怎麼能允許一個卑微的宮女有名有姓呢?
我擡起眼,盯着德妃的眼,我又道:“嫂嫂剛纔在說什麼?惹得大家都開懷大笑呢?不若也說給妹妹聽聽。”
“這個,不如由本王來說可好?本王着實覺得這個對子有趣,德妃娘娘不介意本王現學現賣吧?”
格格木那個臉皮堪比城牆的傢伙,可被他稱作德妃的女子只是溫柔地笑笑點頭應允。而其他兩個人,思緒似乎都不在這,也算是默認了格格木這個要求。
格格木清了清嗓子。才慢悠悠地說道:“德妃娘娘剛纔說得是一個叫蘇東坡的才子,說他有一日與友人攜歌女乘船遊一個叫西湖的地方,其中有一個歌女提一把錫壺給蘇東坡斟酒,不慎將壺掉入了湖中。蘇東坡觸景生情,當即說出一句流傳千古的名聯。這對聯是這樣的:遊西湖,提錫壺。錫壺掉西湖,惜乎錫壺。”
說着個格格木自己先哈哈大笑起來,他看向我,說:“皇后娘娘是不是也覺得此聯說得甚妙呢?”
總覺得他那句“揶揄”的成分更多一些,無視他故意發出的有些粗魯的笑聲,我轉過臉看向藍唐黎,目光柔柔地看着他。我說:“陛下對得什麼呢?能得到嫂嫂如此的誇獎?”
我想我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剋制自己不衝動,格格木在說這個故事的時候,若不是腰間的手在使力,我幾乎就要蹦到對面的女人跟前,抱着她大叫“姐姐”了。但我知道我不能。當初和阿明相見的時候,就是因爲我的衝動,纔有了後來那樣的結局。
能說出這個故事的人,必定是跟我來自同一個世界的,而她又恰恰知道這個故事,如果說這個不是知知,那麼我只能說太巧了。我還記得,當年知知曾跟我們說個這個千古絕對,我正在苦惱地解一道物理題。當時正值我分科,雖然我選得是理科,但可對物理卻格外的沒有天賦。知知的文學一直很好,所以當時我和阿明起鬨要知知對下聯,知知也只是微微一彎頭思慮了幾秒,很快就對出來。她一向很有才氣。一直是那樣溫文爾雅的淑女。
“藍安帝對得是,談政治,偏爭執,爭執參政治,整治政治。”藍唐黎似乎還在生我的氣,幸虧格格木那個大嘴巴又先開口了,我不至於那麼尷尬。看來這個男人這次是氣慘了,絲毫不顧忌他捏在我腰間的力道。
“只有陛下對出來了嗎?煙月記得三哥也是水國赫赫有名的才子,三哥不妨也露一手?”我歪着頭看向水夜天,笑着道。藍唐黎身上的怒意似乎因爲我這句話而越發上竄,我覺得,他快要忘了他手間是我的細腰。
水夜天衝我微微一笑,看向我的那雙眼又是莫名的恍惚與憂慮,他說:“既然煙月都開口,朕豈有推辭的理由?”
水夜天似無意地掃了眼藍唐黎,淡淡地說道:“學政治,需政治,爭執後整治,正直政治。
水夜天絕對是故意的,他明明已經看出藍唐黎的不高興了,卻還是激他,擺明了是在挑釁藍唐黎。腰間的力道又加了一分,微微皺眉,我側身微微貼近藍唐黎,脣緩緩貼近他的耳,裝作是要跟他親密細語,我湊近他的耳,用只有我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放手,你弄疼我了。”
不知藍唐黎哪個經不對,以往我只要說疼,他不管多生氣,都會立刻鬆手,可這次,他依舊鐵青着一張臉,一聲不吭,放在我腰間的力道也絲毫不見減少。
“這對聯真得很有意思呢,不如本王也來對一對。”格格木那廝又開始裝了,他托腮做思考狀,慢吞吞道:“摘樹葉,夾書頁,書頁翻樹葉,疏也書頁。”
俗是俗了點,但也還押韻。
我重新揚起臉,本想按照我的計劃繼續下去,藍唐黎圈在我腰間的手猛然一使力,這一次,我沒能忍住,低呼出聲。
“王后,你沒事吧?”是阿麗亞的聲音,她就坐在格格木旁邊,因爲角度的原因,雖然不清楚我和藍唐黎之間衝突的原因,但藍唐黎對我的一舉一動,卻會輕易地落在她的眼裡。
還好,她用得是石語,大部分人應該是聽不懂的,我要祈禱水夜天也不懂。
知道自己剛纔失態了,我臉上重新浮現明媚的笑,暗暗給阿麗亞使了個“我沒事”的眼神,我轉而看向格格木,笑着說道:“這位就是石王妃吧,石王真是有福,能娶到如此可人兒。”
格格木嘿嘿一笑,轉過臉用石語對阿麗亞說:“阿麗亞,看來皇后娘娘很喜歡你呢,不如去給皇后娘娘敬杯酒?”
直到阿麗亞端起酒杯站起來,格格木才笑着在一干人等疑惑的眼神中,用大家都聽得懂的語言說道:“本王這王后,平日裡被本王寵壞了,只要心裡喜歡,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都非要敬一杯才心甘,藍安帝和皇后娘娘莫要怪罪纔好。”
格格木這個“繡球”拋得正是時候,我若不好好接住,我這細柳蠻腰恐怕就要被藍唐黎捏斷了。趁着藍唐黎還沉浸在剛纔把我捏疼的事上,我拿起桌上的酒杯快速起身,餘光瞥見藍唐黎欲抓住我衣角而落空的手,我幾乎有些逃般地離開藍唐黎坐着的那張矮桌。不願去看藍唐黎臉上那抹莫名的失落與怪異的絕望,我轉過臉對上阿麗亞,與她歡快地碰了一杯,我說:“祝王后與石王恩愛到白頭,如草原上的飛鷹般自由快樂。”說着,我仰頭飲下手中那杯,衝阿麗亞俏皮地眨眨眼,她自然是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但在的我舉杯示意下,也暢快地飲下手中那杯酒。
我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目光看似在水夜天和德妃之間逡巡,實則是在打量德妃。忽略身後那道能把人灼燙的目光,我緩緩走向德妃,笑着道:“早就聽聞嫂嫂的才氣,嫂嫂既然能講出這個對子,心裡一定也是有下聯的。既然大家都對了,嫂嫂也不要謙虛,也說說你的對子,讓煙月也學習學習。”
德妃淡淡一笑,雖然和腦海裡的知知是兩副完全不同的五官,但就是莫名地能從她的一舉一動中找到知知的影子。
“既然公主這麼說,妾身就獻醜了。”依舊是柔柔的笑,絲毫沒有因爲我挑釁的目光而面露厭惡或是嫉妒,一如既往地溫柔與安靜,她似乎響起了什麼,聲音淡淡柔柔地說:“入麴院,喜蕖苑,蕖苑妍麴院,趣矣蕖苑。”
“啪”得一聲,手中的玉杯掉在地上,因爲鋪着華麗的地毯,所以那小巧精緻的杯子只是繞着一條彎曲的路徑滾動了幾圈,最後停在水夜天他們所在的矮桌下,撞在桌腿上,叮咚作響,我卻突然恍惚起來,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在這個地方,剛纔的一切,是否是我又一次的夢境?
“公主怎麼了?”那溫婉的聲音帶着些許疑惑與小心,看向我的眼神也帶着淡淡的詫異。
我笑笑,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揮手讓要上前拾起那個杯子的宮女下去,我走近德妃跟前,將那隻玉杯撿起,輕輕放在德妃面前,我擡眼不緊不慢地看着她,說道:“確實是個好對子呢,這個世界上,恐怕也只有你能對出如此有意境的對子了。”
我沒有忽略德妃在聽到我這句話後明顯地怔愣,和她眼底逐漸加深的疑惑,我又是一笑,伸手將她桌上的銀邊酒壺拿起往杯裡倒了一杯,我說:“不知姐姐還跟誰講過這個故事呢?”
話一出口,我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改口稱呼她“姐姐”了。從她剛纔的詫異中,我就已經肯定了她是我的姐姐韓知知,只是,她對我的身份,還有所疑惑。我不斷在心裡告誡自己,不要衝動,要慢慢來。既然上天讓我們再相遇了,那就是我們的緣還沒有散盡,我不想嚇着她,更不想因此給她帶來什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