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突然間受傷是嗎?”蕭毓軒輕輕笑着,隨即用衣袖緩緩擦了擦噙血的脣角。
白筱語好奇地望去,只見下一秒,蕭毓軒緩緩伸出手來拂至耳後,一把撕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
“畢方?!”
頃刻間,震驚詫異過後,白筱語看向身側做出了同樣動作的“畢方”,瞬間明白了所有。
或許事情的真相本是如此。
在進入焚天洞之前,蕭毓軒他們幾人便已經料想到蕭水寒會有此舉,也猜測到,蕭水寒或許不會放過蕭毓軒。所以在來到這裡之前,蕭毓軒便已經和畢方交換了身份。
既然蕭水寒苦心積慮,在二十多年前將自己的靈力和畢方聯結在了一起,那如今,也莫要怪畢方他們用同樣的方法來對付蕭水寒。
如此一來,蕭水寒在攻擊所謂的“蕭毓軒”的同時,“蕭毓軒”受傷,那蕭水寒也會和“蕭毓軒”一般。
蕭毓軒他們此舉,是兵行險招。但他們也是在賭——賭蕭水寒是否真的可以狠下心來,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手。
不知是該心生可惜,還是應該值得慶幸。
蕭毓軒此舉,本是爲了以防萬一。他認爲,蕭水寒心中知曉自己和畢方之間的聯結,不敢,也不會對畢方下手。所以他和畢方交換身份,只是爲了更好的救出白筱語。
可令衆人沒有想到的是,蕭水寒居然真的可以狠下心來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手,甚至不惜要吸食盡蕭毓軒身上所有的靈力!
此時此刻的蕭毓軒,心中已經絕了對蕭水寒所有的父愛和情感。看清一切之後,眼裡心裡,有的只是洞悉一切的痛楚和絕望。
白筱語看着眼底滿是受傷和落寞情緒的蕭毓軒,也只覺得心中隱隱作痛,隨即伸出手來緊緊握着蕭毓軒冰涼的手掌。
“呵……原來是這樣,可你們以爲這樣就能殺了我嗎?簡直是笑話!”
“爲什麼不能?我今日來,就沒打算活着回去!”話音剛落,只見畢方狠狠的揚起雙掌就要朝着蕭水寒的頭部劈去!
然而,下一秒,畢方的雙手卻是定定撲了個空,直直從蕭水寒體內穿過!
“這是…移花接木?”幕寶定定注視着蕭水寒驚訝的說道。
移花接木,多麼動人好聽的一個名字啊。但事實上,它卻是修行之人心目中的禁術。
因着此術太過毒辣兇狠,要修行此術,不知要殺多少人,因此這世間不過只有一人修行過而已。可那第一人,卻也早已經魂飛魄散,自食惡果。
雖然此術威力極大,在吸食盡人妖魔的靈力之後,魂魄便會緊緊禁錮在修行者的體內,靈力爲修行者所用。但,這世間的一切都是公平的。
不論修行者生前如何,但在死亡的那一刻,生命的盡頭,修行者體內禁錮着的全部亡靈的魂魄便會瞬間破身而出!
修行移花接木的代價,卻是要不得好死,五識俱喪。
修行難度大、所要付出的代價又是如此。既然這般,試問這世間又有幾人敢修行,又有幾人願意修行移花接木?
可不曾料想,蕭水寒居然成爲了這世間第二個練成了移花接木之術的人。
對於白筱語他們這些修行之人而言,他們始終信奉着一個準則——萬物有靈。他們虔誠地信仰着天神地靈、山鬼水妖、石精樹怪、鳥獸蟲魚。因爲他們堅信,萬物都有神性,萬物都有靈氣。
雖然生而爲人,彷彿人類便是萬物的主宰那般。但事實上,人類卻只是自然的一部分而已。而有些人卻因自然對人類的饋贈,將這些視爲囊中之物,視爲卑賤之靈,視之爲糞土。如同墨翟,如同今時今日的蕭水寒。
不論是煉製屍人,還是吸食萬物的靈力,他們都打破了萬物的準則。這是逆天之舉。而移花接木,則比墨翟所做的事情還要更加恐怖得多。例如吸食靈力,若吸取一部分,還有活命的可能,好好調養修行一段時間自可慢慢恢復。可移花接木卻是不同。
移花接木之術建立在以不死不休,以命相搏的基礎之上。修行此術之初,修行者便要靠吸萬物的靈力爲食糧。而隨着修行階段的進一步加深,修行之人的功力會越來越強。石精樹怪、鳥獸蟲魚的靈力根本無法滿足他們的慾望。所以,他們慢慢把焦點放在了人——這個除了萬物之外最沒有反抗力的種族身上。他們吸取人的血肉和元氣,直至化爲陰森冰冷的白骨。而更有甚者,像是妖魔,或是冥界中這些不用於人類,與生俱來便具備高強靈力的人,便是最佳的食糧!
如此看來,幕寶他們一行人在焚天煉獄中所看到的那些殭屍,屍體,白骨,亦或是那些沖天的怨氣,便是如此來的。
從石精樹怪、鳥獸蟲魚過渡到人,從人過渡到魔,亦或是白筱語他們這些修行之人,冥界中人……隨着每一個階段的遞增,修習移花接木之人的功力也會越來越強。一旦練成此功,便需要更多的靈力來補給自身,從此不可間斷!
可眼前,畢方運功擊向蕭水寒的同時,一個虛無踉蹌,他整個身子猛然間卻從蕭水寒身體內定定穿過的情形不正說明了這一切嗎?
修行移花接木者,除了增進自己的靈力之外,最大的妙處便是,可以幻化出祭靈,也就是自己的“影子”。
而所謂的祭靈,可以說是修行者的影子,和修行者一模一樣。例如此時站立在白筱語他們面前的蕭水寒。
不錯,他仍舊是蕭水寒。縱然相貌、記憶、功力……無一不同。但卻只是他的祭靈。蕭水寒修行移花接木,幻化出祭靈來托住他們,這一切究竟是爲了什麼?真正的蕭水寒現在又會在做什麼?!
頃刻間,在場的衆人都是心中一驚。縱然蕭毓軒和畢方爲掩藏耳目,相換身份,以爲他們此舉不僅可以救出白筱語,還可以遏制蕭水寒。更有甚者,或許可以一勞永逸,就此解決蕭水寒。
但他們終究還是太過於低估蕭水寒這個人了。
蕭水寒苦心籌謀二十多年。這二十多年,他犯下了無數的罪孽和殺戮,步步爲營,苦心籌謀,不管他心中對死在自己手下的那麼多亡靈是否仍舊心存一份愧疚和自責,但他卻也沒有選擇回頭是岸。
既然如此,既然這二十多年裡他嘔心瀝血,過得也那般痛苦煎熬。苦心等待二十多年的時光,才終於等到青暘佩和元牝珠出現,地宮開啓,拿到白筱語體內冥界通往人間的大門的鑰匙的這一刻。他自然已經做好了籌謀,或許在腦海裡、心裡,早已經盤算設想過無數次今日之事,又豈會容這麼多意外發生?容得蕭毓軒他們幾人隻手毀掉自己這二十多年來苦心經營的心血?!
而他們縱然明白蕭水寒對子衿的情意,但卻還是太低估他對子衿的感情了。他們沒有想象到蕭水寒居然會爲了子衿如此。即便要付出不得好死的代價,也未必能成功復生子衿,但蕭水寒縱然明白這些,卻還是這樣做了。
他對自己媽媽的情意,白筱語只覺得驚世駭俗。她捫心自問,若是換做是她自己,她對蕭毓軒卻不能做到像蕭水寒一樣的地步和程度。
寧同萬死碎綺翼,不忍雲間兩分張。
她願意和蕭毓軒同生共死,但她卻不敢像蕭水寒對自己的母親那般,不惜一切,甚至做到這個地步。
看着面前蕭水寒所幻化出的祭靈,白筱語只覺得身子不住顫慄着,冷汗涔涔而下,無盡的擔憂感慨猛然間不住襲來自己的心間。
“你爲了筱語的母親,竟然把事情做絕到了這個地步?即便不得好死也在所不惜?!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蕭毓軒雖然對蕭水寒已經絕望,但畢竟是父子,是喊了二十多年爸爸的那個人。他不明白,也不能理解,爲什麼,究竟他爲什麼會願意爲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而將事情做到這個地步?
“回答我!”見蕭水寒默默不語,蕭毓軒揚聲不住地追問着,心底卻是一片悲涼感觸。
“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蕭水寒看着歇斯底里的蕭毓軒淡淡道。
“可我媽媽這輩子只愛我爸一個人,她心裡根本沒有你!”
“你懂什麼?!”
猛然間,聽到白筱語說出內心的想法的時候,蕭水寒卻忽然瞪大了眼睛怒喝道,眸中一片慍色。
“我和子衿青梅竹馬,她本來是我的未婚妻,她本該是我的女人!”蕭水寒上前一步,緊緊注視着白筱語他們的眼睛,雙手早已經握成拳狀。
“只差一年,距離婚期只有一年。只差一年我們兩個就可以結婚,我們會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也會有很多可愛的兒女。”在皎潔的月光的照映下,蕭水寒的雙眸卻是染上了一層霧色,有淡淡的繾綣溫柔暗含其中,讓人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