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君子初是高士

公元214年,益州行政中心成都內外,刀槍林立,硝煙瀰漫。一種扣人心絃的緊張,籠罩着對峙雙方的每一個將士身上。似乎周遭的空氣,就是油庫,自己的呼吸,就是引火一一隻須稍吹一口氣兒,便能吹出一片火海。

經歷過戰爭洗禮的人都知道,真正的緊張,不在於你來我往短兵相接時的生死搏鬥,而在於大戰一觸即發前的異常靜寂。我的父親曾參加過剿匪,他深有體會地說:"開戰前的那種緊張,最是難熬,一旦戰鬥打響,緊張感也就淡了。"這也許就是拍攝戰爭類影片的導演,愛用手錶秒針走動的畫面形容大戰即發的原因吧。

照理,大戰在即的敵對雙方,多爲同仇敵愾的激勵與鼓動,但奇怪的是,此刻圍城一方的軍營裡,卻在傳達一個讓將士們不無奇怪的命令:"如果有誰危害到劉巴,我將誅殺他三族!"

劉巴,出生年月不詳,別名劉令君,字子初,荊州零陵郡烝陽縣,即時下湖南省衡陽縣、邵東縣相交一帶人,東漢末年至三國初期的名士暨蜀漢官員。其父劉祥,曾任東漢末年江夏郡太守、蕩寇將軍。

因於出生官宦世家,劉巴所受的教育,自然優於尋常人家,加上天智聰穎的他勤奮好學,未及成年便有名氣,及至到了走上社會之齡,多次被時爲荊州牧的劉表徵用,並舉薦其爲茂才,但劉巴皆不應就。

公元208年七月,曹操揮兵南征荊州。八月,劉表在憂憤中病逝,其次子劉琮接任荊州牧。懾於曹操兵鋒,劉琮在九月宣佈歸順曹操。寄居荊州且屯兵樊城的劉備,聽聞劉琮降曹的消息後,先是率衆南撤江陵,後是退往夏口。荊楚一帶的名士,大多數憎恨曹操控制漢獻帝,選擇跟隨劉備或匿居聽天由命,唯獨不慕官位的劉巴,孤身北上拜會曹操。素知劉巴影響力的曹操大喜,即任命其爲"掾",即時下"助理"一職,讓劉巴負責招納荊州南部的長沙、零陵、桂陽三郡。

不料這年十二月,曹操竟在赤璧之戰中,敗於劉備、周瑜的聯軍。劉備趁勝佔領了武陵、長沙、零陵、桂陽回郡。正在忙於曹操所囑任務的劉巴,見難以爲繼,欲逃至交州,然後再想辦法回到曹操處。其時諸葛亮寫信勸他,不如留下,與他一起事奉劉備。劉巴回信說:"我當初投奔曹公,目的是想讓天下重歸一統,因此受曹公使命而來,不成功便回去,豈能中途變卦呢?"發出此信後,劉巴即去交趾郡。劉備聞知劉巴拒絕與他爲伍,深以爲恨。

劉巴到了交趾郡,改姓爲張。不久因與交趾郡太守士燮產生嫌隙,不辭而別進入益州,謀職劉璋手下。

公元211年,劉璋萌生想請劉備進入益州以討伐張魯,奪取漢中。劉巴予以勸諫:"劉備野心叵測,請他進入益州,必會造成禍害,千萬不能請他。"但劉璋未予採納。等到劉備進入益州,劉璋又予軍馬糧草於劉備時,劉巴再次苦諫:"期望劉備去討伐張魯,等於將猛虎放歸山林,山林再無寧日。"劉璋依然不聽。於是劉巴稱疾閉門,不再過問政事。如此到了公元214年,劉備圍攻成都,於是發生了開篇一幕。

那麼,一度對劉巴"深以爲恨"的劉備,因何原因來個特大轉彎,嚴令部下不得傷害劉巴呢?關鍵在於諸葛亮。諸葛亮對劉備說:"運籌策於帷幄之中,吾不如子初遠矣!"劉備於是羨慕劉巴之才,故下嚴令。

聞知劉備出此嚴令的劉巴,好不感動劉備的大度。益州掌控權落定後,劉巴即向劉備謝罪認錯。劉備不僅沒有責怪劉巴半句,而且任命其爲左將軍西曹掾。

當初圍攻成都時,劉備爲鼓士氣,對將士們承諾:"如果大事能成,劉璋府庫裡的東西,任由你們拿去。"等到成都攻下,將士們便將府庫物資分拿一光。急需軍費的劉備,又不敢收回諾言,因此日夜擔心。劉巴見情,寬慰劉備:"此事很易解決,只需鑄造面值百錢的銅板通用,統一物價,實行公賣制度即可。"劉備採納劉巴的這個建議,數月之間,府庫即告充盈。

劉備取得益州,如何維護社會治安穩定成爲首要議題。爲此,劉巴又與諸葛亮、法正、李嚴、伊籍等,共同制定《蜀科》,奠定了蜀漢政權的法制基礎。

公元219年秋,劉備自稱漢中王,任命劉巴爲尚書。蒞年,尚書令法正病逝,劉巴接任。公元221年四月,劉備準備稱帝,劉巴便爲劉備起草了登基時所需的各種禱文、詔誥、文書。

劉巴爲人清廉簡樸,從不置辦家產蓄財。他深知自己半路出家於劉備,難免會受到那些一開始就跟定劉備的臣將猜忌,所以習慣恭順安靜、沉默寡言,朝堂之下,從不和人交往,且非公事不談。

劉巴的這一習慣,反過來又給他帶來麻煩。一次,張飛因公幹到達劉巴轄地,劉巴公事公辦,沒有理會張飛,張飛因此惱怒於心。諸葛亮得知此情,勸導劉巴:"張飛雖爲武人,但他非常仰慕於你。時下主公召集文武人才,目的就是圖創大業。先生你雖然天性清高,但也應該放低一點格調吧。"

劉巴不以爲然:"大丈夫處世,當交四海英雄,你怎麼能教我去和一介武夫交談呢?"

張飛是劉備的結義之弟,武功也是了得,出生入死,難道不是"英雄?"劉備聽了劉巴如此埋汰張飛,很是不爽。

史載,東吳老臣張昭曾就劉巴怠慢張飛一事,與孫權探討。張昭認爲,劉巴心胸過於狹隘,不該如此小看張飛。孫權道:"如果劉子初取悅於玄德,那麼劉子初也就不是那個被稱作高士的劉子初了。"

公元222年,劉巴逝世。不久,曹魏尚書僕射陳羣,寫信給諸葛亮,探問劉巴近況,陳羣在信中尊稱劉巴爲"劉君子初",可見陳羣對劉巴的崇敬。

劉巴所著文章,如《代漢中王上漢帝表》、《先主即位告天文》等,均錄於《劉令君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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