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第一次閱讀《三國演義》時,對於其中一個情節,感到很是奇怪。這個情節就是:袁紹和袁術身爲兄弟倆,爲什麼不團結?雖然兄弟閻於牆這類事,別說古代,就是現代,也是隨處可見,容不得奇怪。但讓我納悶的是,《三國演義》的作者羅貫中,竟然沒有說明袁紹和袁術之所以不和的原因,這有違小說的敘述風格。
參加工作不久,一同事因公受傷住院,領導派我和另外兩個警員參與外衛值班。三班倒中,第二次開閱《三國演義》,結果意外發現,袁紹和袁術之所以不和,源因袁術系嫡出,袁紹系庶出。按照咱們紹興的說法,嫡出就是"大娘生的",庶出就是"小娘生的"。"大娘生的"袁術,不僅非常看不起"小娘生的"袁紹,而且還經常欺侮"小娘生的"袁紹。惟此,袁紹對身爲弟弟的袁術,也回以不待見的態度。
如此看來,袁紹應該十分在乎兒時的那段屈辱經歷。或許是過份在乎,也就有了病態的表現一一聽聞曹操出兵攻打劉備,謀士田豐建議袁紹趁機進攻曹操的大本營許都。袁紹以聰慧的小兒子罹病無心顧及政事爲由拒之,氣得田豐以杖擊地:"千載難逢解決曹操的機會,就毀於一個孺子生病身上,可惜!"面對田豐如此感嘆,袁紹仍說:"我不能虧待小兒子。"你瞧,袁術對袁紹造成的心靈創傷,大不?
袁紹在寵溺小兒子的同時,還下了另一步臭棋。他讓長子袁譚、次子袁熙,各領一支兵馬,各守一座城池,又讓三子袁尚打理鄴城政務。謀士沮授、辛評提醒他,說這種不分主次的做法,恐滋後患。但袁紹表示:"我讓三個兒子在職權、兵馬、領地上一直處於勢均力敵、相互牽制的狀態,能會有後患嗎?"
袁紹的這種平均主義做法,在他活着時,確實沒有出過大的麻煩,但自從官渡落敗,他本人染上重痾後,原先難以察覺的隱患,開始顯現:三個兒子都認爲自己具有統帥之才:袁譚以長子身份傲視袁熙、袁尚;袁尚心裡鄙夷袁譚:長子算個屁!而袁熙,則思忖如何"漁翁得利"。
應該說,瀕死前的袁紹,己經發覺平均主義隱伏的禍崇了,但優柔寡斷的他,就是下不了確立世子的決心。公元202年,袁紹帶着大業未竟之憾,憂憤去世。因袁紹死前沒有明確把自己的權位和爵位傳給哪個兒子,導致謀士辛評、郭圖等竭力擁戴長子袁譚繼承,而謀士逢紀、審配等全力擁護袁尚繼承。最後審配假託了一個袁紹遺命,硬生生地讓袁尚當了繼承人。
自此之後,袁譚與袁尚交惡。兩人先是私下互使陰招,繼而公開自相殘殺。袁尚的謀士逢紀,就是在這個階段被袁譚所害。期間,袁譚因爲實在吃不消袁尚的凌厲攻勢,投了宿敵曹操。投了也就投了,但袁譚又想暗算曹操,結果事發被曹操處斬。之後曹操多次尋戰袁尚,終致袁尚不敵,向曹操乞降。但已經吃過袁譚詐降之苦的曹操,哪會再對袁氏家族抱以信任?於是斷然拒絕袁尚。不得已的情況下,袁尚逃到駐紮在故安的二哥袁熙處。就在兄弟倆對命運唏噓不已之時,袁熙的部將焦觸、張角,因實在忍不了袁家的衰敗,突然反叛。倉促間,袁熙和袁尚只得帶着殘餘,投奔烏桓而去。
烏桓就是時下的遼寧一帶。公元207年,曹操聽從謀士郭嘉之計,輕兵奇襲烏桓,雙方在白狼山地段大戰。曹操手下大將張遼,斬殺了烏桓首領蹋頓。袁熙、袁尚見勢不妙,帶着幾千親兵,轉投遼東的公孫康。聞知兩袁來投,公孫康思忖:如果自己接納兩袁,定會招至曹操仇視,無疑得不償失。於是就在一馬棚內事先佈置伏兵,然後笑迎兩袁入內。兩袁不知是計,進入馬棚,結果被割首做,送交曹操審驗。據此,曹操徹底統一北方。假如袁紹地下有知的話,他肯定會瞠目結舌:由於自己奉行平均主義政策,三個兒子,不,還應包括那個他十分寵溺的小兒子,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相對於袁氏家族的沒落,我來講一講司馬家族的崛起。司馬懿事奉曹操多年,也被曹操猜忌多年,但懂得蹈光養晦、擅長以退爲進的他,硬是讓司馬家族,在亂世三國中活得遊刃有餘。
司馬懿有兩個兒子,長子司馬師,次子司馬昭。在培養兒子方面,司馬懿自有一套理論。他說,長子就是長子,次子就是次子,混淆不得。這也就是他站隊曹丕的原因。司馬懿時常叮囑兩子:關心弟弟,是兄長的主要責任;配合哥哥,是爲弟的主要職責。爲了對付曹氏家族的不信任,司馬懿讓司馬師側重攻研軍事,讓司馬昭側重攻研政務。這樣做的好處在於,既可及時察覺曹氏家族所有軍事行動,又可及時窺知曹氏家族所有治政方略。正是這種分工明確、有的放矢做法,促使司馬師與司馬昭,"合二爲一",優勢凸現。
司馬懿終老後,魏國羣臣推舉司馬師輔政。司馬師自任大將軍,牢牢地掌控了曹魏軍政大權。公元255年,司馬師死於平定毋丘儉、文欽之反的歸途中。由於沒有兒子,他在嚥氣前,將權力移交給了司馬昭。踏着哥哥司馬師的肩膀,司馬昭開始了他的輝煌歷程。對外,他西滅蜀國,南征東吳;對內,他幹掉曹髦,獨攬朝政。雖然有生之年,他遭遇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貶諷,但古今不被人議者,又有幾個能成就大業?
公元265年,司馬昭之子司馬炎逼魏元帝曹奐禪讓於己,晉朝開始。誰也不會想到,有着"四世三公"顯赫身份的袁紹,有着"挾天子以令諸侯"優勢的曹操,有着"中山靖王劉勝之後"脈系的劉備,都與統一華夏擦身而過,反而是司馬家族,完成了這一"光榮而艱鉅"的任務。
由此可見,家教對路與否,不僅事關子孫後代的安危,而且關乎江山社稷的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