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
一直忙到晚上十點多，陸毫已經感到有些筋疲力盡。
就在陸毫處理好死亡現場，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外面一個同事跑進來，告訴他女生宿舍那邊出問題了。
當陸毫趕到賀小娟的寢室，學校領導已經疏散了無關人員，把整個樓層都清空了。
這是五天裡的第五起學生莫名其妙死亡的事件了。既然陸毫已經說了這是連環殺人，校方爲了不引起學生的恐慌，就完全封鎖了消息來源，所以學校裡知道連死第五個人的學生並不多。
陸毫昨晚認真地察看了現場，並且仔細詢問了賀小娟同寢室的幾個女生，甚至專門趴在馬桶前面檢查了半天馬桶是不是跑水。
但是一切都讓他覺得更加匪夷所思。
整個衛生間裡，只有賀小娟的腳印，以及他還沒有乾的腳印。
賀小娟的死絕對不像別人謀殺！
得出這個結論以後，陸毫自己也覺得哭笑不得。哪可能有人在馬桶裡自殺？
難道真的是像幾個女生說的那樣有一個賀小娟倒在廁所裡，而另一個賀小娟卻躺在她自己的牀上？
陸毫不得不在今天又把現場檢查了一遍。結果除了發現幾個女生都搬到別的宿舍住了以外，他還是一無所獲。
看着空無一人的寢室，陸毫突然想起昨晚他趕到時幾個女生驚恐的表情。雖然學校裡已經有老師來安慰了她們半天，但是他們仍然都嚇得不敢擡頭看別人。
那個康蕊，聽說她和死者的關係最好。昨天陸毫想問她些什麼的時候，發現她已經嚇得有些精神恍惚了，說出的內容前言不搭後語，根本沒法組織起來。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她說她看見鬼了。
還有那個最先發現屍體的萬霞，她倒是還勉強可以把整個事情有些條理地敘述下來。不過聽夏然說，萬霞本來就和賀小娟有矛盾。現在她說賀小娟是被鬼報應了，也許其中會有一些主觀的想法也說不定。
至於那個夏然，還是她給警方提供了不少雖然支離破碎但是看起來似乎還有些價值的線索。可問到關於鬼的事情的時候，她卻閉口不答，只是一直搖頭。
到底誰說的是真的呢？或者三個人說的都是假的？
陸毫在女生宿舍裡點着一根菸，坐在一張椅子上，安靜地看着窗外愣起神來。
眼睛！
陸毫突然想起了袁宇和林曉奕的眼睛，那是驚恐的圓睜着的眼睛，而昨晚的賀小娟也是這個樣子！
這麼說，難道他們都是在臨死的時候看到了什麼非常恐怖的東西？
陸毫慢慢地回憶着那幾雙不同的眼睛，想從其中找到一些什麼線索。但在這個時候，另一雙深邃的眼睛鑽進了他的思維裡。
那是關任飛。
這個小夥子有着驚人的心理素質和觀察分析能力。前天中午，他明明親眼看見了一個人在他面前燒死，居然還能那麼鎮定自若地給警察分析當時的情況，並且提出了很多很重要的意見。
不知道這個小夥子現在在幹什麼呢？
關任飛考完試一回到寢室，就發現自己下鋪的椅子上坐了一個陌生人。
那個人轉過身來，居然是陸警官！
“怎麼樣，關任飛，上午考試順利嗎？”陸毫站起來，對關任飛笑着說。
“陸警官？你怎麼跑到我這裡來了？”關任飛很驚訝，趕忙上去和陸毫握手。
“昨天晚上女生宿舍出事了你知道吧？”陸毫開門見山。
“嗯，我聽說了，好像是半夜有人去偷東西被發現了，還把目擊者嚇得不輕。”關任飛笑着說。
“那是學校的假情報。”陸毫絲毫沒有要掩飾的意思。
“假情報？”關任飛眨眨眼睛，不解地看着陸毫。
陸毫拍了一下關任飛肩膀，說道，“走吧，咱們出去邊吃飯邊說，你請客我掏錢。”
關任飛不知所措地地點了點頭，趕緊跟着陸毫一起走出了寢室。
在食堂裡，關任飛和陸毫挑大師傅拿手的點了幾個小炒，然後要了兩瓶啤酒，才繼續談起剛纔的話題。
“你說的假情報到底是什麼意思？”關任飛吃了一口菜問道，雖然剛纔在路上他一個勁地追問，但是陸毫怎麼也不告訴他。
“就是說根本沒有什麼賊。”陸毫嚴肅地說。
“那爲什麼有女生尖叫呢？”
“因爲昨天晚上，又死了一個學生。”
關任飛手裡的筷子掉在桌子上。
聽完陸毫對這幾天的事件的描述，關任飛終於有了一個大體的印象。
“這麼說，手機在每一起事件裡都出現過，是吧？”關任飛問陸毫。
“沒錯，但是好像到目前爲止我們都沒有在死者的手機裡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陸毫很無奈地搖搖頭。
“那賀小娟的手機呢？”關任飛問。
“在宿舍裡，可是昨天賀小娟她們宿舍的女生說並沒有聽到手機響或者震動啊！所以我就沒有注意手機。”
“走，帶我去看看！”關任飛像是想到了什麼，趕緊拉着陸毫跑出了食堂。
關任飛拿着手機擺弄了半天，發現收件箱裡都是很早以前的短信，而通話記錄卻是空白的，根本沒有什麼可供參考的信息。
“我說是吧，看來手機這條線索斷了。”陸毫靠在對面的櫃子上，抽着煙說了一句。
“可我總覺得這手機有問題！”關任飛還是不依不饒。突然，他看見了陸毫背後櫃子上的宿舍值日表，上面寫着賀小娟的手機號碼。
關任飛掏出手機隨手撥通了那個號碼。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關機了？關任飛一陣莫名，趕緊又用手裡的這個手機撥打自己的號碼。
他的手機上顯示的是另一個號碼！
136**228781
陸毫也湊上來，看着關任飛手機上顯示的號碼愣了。
“你怎麼發現的？”陸毫驚喜地問關任飛。
“偵探的直覺！”關任飛擺了個造型，得意地笑笑。
陸毫聳聳肩，沒說話。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找幾個女生問一下，這個號碼是怎麼回事，然後看看還有什麼線索。”陸毫把菸頭扔在地上，用腳碾了兩下。
從隔壁幾個女生口中得到的消息讓關任飛和陸毫大爲意外：136**228781這個號碼居然是賀小娟剛上大學的時候用的號碼，而且並不是本地號碼，所以早就作廢不用了。
不過最讓人費解的是昨天晚上八點多的時候賀小娟還用她現在的手機號碼給別的寢室的同學發了一條短信！
“她在短信裡說什麼了？”陸毫問那個女生。
女生想了半天才說，“也沒什麼，就是問我昨天的考試感覺怎麼樣……”
關任飛和陸毫陷入了一個更大的謎團中：賀小娟爲什麼要在發完短信之後換上這張電話卡呢？而她原來的電話卡又在哪裡？
陸毫看看關任飛，兩個人都不作聲。
天終於黑下來，早已迫不及待的曼潔立刻給宋徵發短信，讓他到辦公樓的門口報到。
“親愛的們！我去和我的壯丁探險了！你們就在家裡等我勝利歸來的消息吧！”曼潔眉飛色舞地跟大家打過招呼之後，就披了件外套走出了寢室。
來到辦公樓門口的時候，宋徵已經站在那裡等了半天了。
“大姐！這麼晚了，也不讓我休息，還要跑到這裡來給鬼送宵夜啊？”宋徵極度不情願地發着牢騷。
“廢話少說！講好了的你陪我來鬼樓，我就幫你追安琪，反悔啦？”曼潔一瞪眼睛。
宋徵只好乖乖地不說話，跟着曼潔走進了辦公樓。
其實宋徵心裡早就亂成了一鍋粥。今天下午，他才聽關任飛說昨天女生寢室真的有個女生泡在馬桶裡淹死了。當時他心裡就開始發毛。想不到短信裡的內容居然是真的，這樣的事情放在誰頭上誰也接受不了。
而現在，曼潔居然來叫他搞什麼“鬼樓探險”！
宋徵看了看手錶，已經八點半了。
辦公樓裡確實是陰森森的一片黑暗，看上去很嚇人。
曼潔走在宋徵前面，在黑洞洞的走廊裡踮着腳尖一步一步摸索。窗外的風從沒有關緊的窗戶裡吹進來，在樓道里發出嗚嗚的聲音，像魔鬼的叫聲一樣，震得曼潔後脊樑發涼。
從哪裡開始呢？曼潔心裡盤算着，目光落在了樓梯間的門口。
地下室！
現在的地下室裡會有什麼呢？曼潔猜測着，走下了通往地下室的樓梯。
地下車庫裡的聲控燈早就壞掉了，曼潔費了很大勁纔在完全黑暗的空間裡看到跟在後面的宋徵。
“你帶打火機了嗎？”曼潔問宋徵。
關於地下室的傳聞是崔瑩告訴她的。據說晚上在地下室裡點燃打火機，可以聽見奇怪的聲音。
宋徵老老實實地掏出自己的打火機，然後遞給曼潔。
在打火機微弱的光線中，周圍的一小片空間終於呈現在曼潔和宋徵面前。
他們身邊居然還停着一輛黑色的帕薩特，這是曼潔剛纔沒有注意到的。
但是無論怎麼聽，曼潔都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都是騙人的。曼潔心裡嘀咕着，往前走了幾步。
這次她聽到了聲音！
那是非常細微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蜜蜂在身邊飛舞，發出嗡嗡的聲音。曼潔害怕地瞪大了眼睛，舉着打火機向四下看。
根本沒有什麼蜜蜂！
聲音漸漸大了起來，像是更多的蜜蜂都聚攏了過來，在打火機火苗的周圍盤旋，越來越響，越來越刺耳。
曼潔回頭看看宋徵，他也正在四處張望，像是在努力尋找空中的蜜蜂。
打火機在這個時候熄滅了！
周圍立刻又陷入令人窒息的黑暗，嗡嗡的聲音開始有節奏地向曼潔身邊靠近。
當曼潔感到這些聲音已經近在耳邊的時候，她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她臉上碰了一下！
“媽呀！”曼潔尖叫着扔掉打火機鑽進了宋徵懷裡。
聲音停下了。
宋徵掏出手機，用攝像頭的補光燈照亮周圍，護送着曼潔走出了地下室，然後又回到了辦公樓的一層。
“大姐，趕快回去吧……”宋徵低下頭看還在纏着他胳膊的曼潔。雖然曼潔的個子也有一米七幾，但是在宋徵一米九的個頭面前也只能像小鳥一樣楚楚可憐。
曼潔立刻放開宋徵的胳膊，整理了一下頭髮，用很鄙夷的口氣說：“沒出息，幾隻蜜蜂就把你嚇成這樣！想回去的話你自己回去！我現在要上樓去看看！”
宋徵瞪大眼睛，很無辜地看看曼潔，灰溜溜地跟着她又走進了樓梯間。
五層的光線似乎比一層要亮一些，曼潔在一扇窗子前停下來。
窗子外就是前兩天有人被燒死的天井。
曼潔小心翼翼地打開窗戶，從樓上往下面的天井裡面看。
不知道爲什麼，前兩天燒過的一些黑乎乎的衣服和書本的殘骸還在天井裡保存的好好的，根本沒有人打掃過。 曼潔似乎還看到了警察用粉筆勾出的屍體的輪廓。
宋徵也走過來，推開另一扇窗子往下張望，但是什麼都沒看到，下面只是黑洞洞的一片。
曼潔回過頭對宋徵說：“你知道嗎？每天晚上十一點，可以在這裡聽到樓頂有人在說話的。”
“會不會是有人在搞惡作劇啊？”宋徵不以爲然地笑了一下。
“你以爲是加夜班啊？誰大半夜的在樓頂說話啊！而且是每天晚上！真是個豬頭！”曼潔呲牙咧嘴地罵宋徵。
“那你不會在這裡等到半夜吧？”宋徵很鬱悶地問。
“當然了！要不然我來幹什麼？今天我就要好好見識一下鬼樓裡到底有沒有鬼……”
宋徵剛剛想說什麼，腦子裡就閃過一些從前聽過的鬼故事的場景。看看四周，這個場景還真像是那些嚇人的東西就要出現的地方呢。
還是別瞎想了！宋徵嚥了一下口水，在心裡說。
忽然，曼潔看到隔着天井對面的窗戶裡閃過一個人影！
“對面有人！”曼潔小聲說，然後馬上拉着宋徵就往對面跑。
宋徵又一次很無辜地跟在曼潔後面傻乎乎地跑，心裡還琢磨着，這個曼潔到底是不是女生啊……
對面的樓道里什麼都沒有。
“奇怪……難道是看花眼了……？”曼潔一個人自言自語。
宋徵的肺幾乎都要氣炸了，沒好氣地說了一句：“你就是自己嚇唬自己！”
曼潔瞪了宋徵一眼，跳起來坐到了窗臺上。自顧自掏出手機發起短信來。
宋徵看看曼潔，說了一句“我要上廁所”，就走開了。
曼潔一個人坐在空空的走廊裡，微笑着看宋徵慢慢消失在走廊的盡頭，才又按了一下手機的按鍵。
手機的屏幕亮起來，在白色的光線映襯下，曼潔的臉上盪漾着一抹紅暈。
《校園靈異事件簿》第六章。詛咒對象：楊彼德。於2005年4月17日晚21：30在辦公樓三樓因被人拔舌死亡。
在廁所裡，宋徵突然收到這條短信。
這個時候他纔想起來昨天他詛咒楊老師的事情！
楊老師不會真的死掉吧？宋徵立刻慌了。
但是接下來的短信一條條發過來。
一切都無法挽回。
宋徵眼睜睜地看着手機裡的楊老師靜靜地坐在辦公室裡，等候着死神的降臨。
深夜的辦公樓，安靜而詭異，老師們早就已經下班，回到了宿舍。整個辦公樓裡，就只有三樓的一間辦公室還亮着燈，大一的英語老師楊彼得正坐在裡面看書。
此時此刻，鄧霄也正鑽在被子裡，滿手是汗地閱讀着那個神秘的號碼發來的意味着死亡的短信。
楊老師已經在辦公桌前坐了一晚上，手裡的一本英文名著馬上就要看完了。他放下書，慢慢地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回頭看了看空空蕩蕩的辦公室，掏出了錢包。
錢包裡夾着一張女人的照片。楊老師對着照片笑了一下。照片已經發黃髮舊，上面的女人的面孔也已經有些看不分明。但那藍色的眼睛和高高的鼻樑卻很清晰。
那是楊老師在國外留學的時候的一張照片。上面的女人就是楊老師大學時候的同班同學，一個漂亮的金髮女孩。楊老師深深地愛着那個女孩，直到現在也還是。
可是那個女孩卻在楊老師即將離開英國的時候嫁給了一個法國人。楊老師當時非常失落，於是在女孩的婚禮上，公然羞辱那對新人，並詛咒他們不會得到幸福。
女孩子當時非常生氣，大聲地警告楊老師，如果他繼續出言不遜，就要給他點顏色看看。但是楊老師還是不依不饒，終於被人趕出了教堂，非常頹廢地回了國。
後來，楊老師就聽從國外回來的朋友說，那對夫婦乘坐的從英國飛往法國的飛機失事，機上無人生還。女孩也落入大海，隨着飛機殘骸沉睡在了英吉利海峽。
楊老師慢慢撫摸着照片，輕聲說：“親愛的，你在那邊還好嗎？”在他心裡，有着對女孩的無限愧疚和自責。眼淚從他的臉上慢慢滑落，悄無聲息地滴在地上。
突然，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了！楊老師連忙收起錢包，擦乾眼淚回頭看去，卻發現門口根本沒有人。楊老師搖着頭笑了笑，重新坐下，拿起了剛纔在看的那本書。
可是他發現身後屋頂的電燈的光線在他的書上映出一個晃動的影子！他回過頭去，想看看有什麼東西時，整個人都呆住了，張大了嘴巴瞪着眼睛說不出一句話。
楊老師的身後站着的，居然是照片上的那個女孩！她的臉上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在下巴上有一條傷疤，正不停地往出冒着血。更可怕的是，她居然只有一條腿！
那個女孩衝着楊老師笑了笑，向他伸出了雙手。那是一雙沾滿鮮血的雙手！楊老師嚇得連呼救都來不及，就被那雙手扳住了頭，然後又被那雙手撬開了嘴巴……
宋徵茫然地看着手機上的短信，突然發瘋般地衝出廁所，跑進了樓梯間，直奔三樓的辦公室而去。
曼潔滿臉疑惑地看着他跑掉，趕緊從窗臺上跳下來，小心翼翼地走到樓梯間門口，想跟上去看個究竟。
推開辦公室的門，宋徵才發現其實裡面是那麼的平靜，只有楊老師桌上的錄音機正播放着貝多芬的《月光》。
楊老師安詳地趴在辦公桌上，看上去似乎睡着了。
宋徵長舒了一口氣，走過去拍了拍楊老師的肩膀。
楊老師居然從辦公桌上滑下來倒在了地上！
宋徵低頭看時，才發現楊老師的眼睛睜得很大，而他的嘴裡，大股大股的鮮血正噴涌出來！
辦公室門口傳來曼潔撕心裂肺的尖叫。
在《月光》詭異的旋律中，宋徵面無表情地拿起鮮血染紅的辦公桌上楊老師的手機。
手機顯示有一條未讀短信。宋徵的手指機械地點開了短信。
詛咒已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