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中,遠遠地能看見火車站前方有一個大大的“長”字,車站老舊,頗有一點上個世紀電影演繹的味道,或許是女人記憶深刻的緣故,這裡的環境比之前見到的景象都要清晰許多。
車站外圍,那一圈圈欄杆以外,當小船緩緩駛進這座屬於女人記憶深處的車站時,更多的“人”圍在了四周,他們目光冰冷,就像是夏季中陡然吹來了冬月的季風,讓人不寒而慄。
彷彿要將兩人撕碎吞噬的強烈渴望,陸帆突然有種看到了喪屍的感覺,這羣女人記憶中的“人”,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混亂,邪惡,暴怒的詞彙。
陸帆不爲多動,依舊平靜地滑動着小船。
站臺邊,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穿着一件黑大衣,他低着頭顱,目光盯着眼前的地面一動不動,好像是一尊孤獨的雕像,獨自等待着火車的到來。
陸帆擡頭看向遠方,屏幕的右上角,提示火車到站的時間不足五分鐘,這是留給女人交談的時間,他也必須在這之前帶着女人離開這裡,不然外面那羣“人”就會衝入車站,永久地留下女人這段意識副本。
“砰!”
船頭輕輕地靠在岸邊,距離站臺大概十來米,陸帆將船停好,然後就那樣默默地看着神情變換的女人。
此時,這名穿着時尚的精緻女子臉上才露出了一些遲疑,就像是想要告白卻沒有勇氣的少年,遠遠地看着愛慕對象卻無法靠近。
女人望着不遠處的那名男人,她沒想到自己今生還能見到對方,心中不免有些震動,然後將目光放在眼前的神秘人身上,雖然已經接受了當前的遭遇,但親身經歷一遍,還是讓人倍感神奇。
遲疑了片刻,她深吸一口氣,神情恢復平靜,腦海中回憶了一遍條件,她在商場打拼這麼多年,知道準守條約是最重要的品質,她可不想在這裡違背自己的準則。
周圍的“人”雖然有些恐怖,但身處神秘人周圍,卻能感受到一陣心安,於是她果斷地起身下船,來到了站臺上。
陸帆看着她的動作,筆直的身姿,冷靜執着的神情,然後邁開矯健的步伐,堅定地走向那名男人。
第一次渡人有種獨特的感覺,或許是窺探到對方記憶的小興奮,又或是倒計時帶來的細微緊張感。
擺渡人進入目標的記憶,目的並非單純的爲了獲取那點力量,勾魂已經可以抓捕魂魄,擺渡人重點還是構建記憶,或者說構建一個虛擬的世界。
陰司不同於現實,要想長久存在,就需要在現實與虛幻中找到平衡。
眼前女人的記憶一半穩定,比如場景建築,一半混亂,比如那羣“人”,這樣的平衡在陰司中也在不斷上演。
陸帆可以想象,古代某一個時間段,陰司的平衡被打破,然後徹底消失在歷史的洪流中,成爲了故事中的傳說,直到現如今纔有了重定平衡的可能。
陰陽平衡,陰司中有大量的“陰”,它需要屬於現實的“陽”來中和這股力量,就像勾魂最初的本體是人,只是最後陰陽失衡,勾魂就會徹徹底底變成鬼物。
平衡之道,稍不留意就會步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滴答……滴答……”
時間緩緩流逝,陸帆盯了眼倒計時,已經不足三分鐘。
視線看向前方,男人已經擡起了腦袋,神情激動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而女人則越發冷靜,思路清晰地詢問着對方。
陸帆對兩人的狗血愛情故事不感興趣,但倆人的變化卻能引起他的注意。
男人嚴格來說是虛假的,他只是一段記憶中存在的影像,是女人心中的遺憾。
男人不同於周圍的“人”,他的存在都較爲穩定,雖然這種穩定明明散發着強烈的虛假意味,但陸帆卻看到了一絲真實。
就像是做夢時遭遇的死亡,能夠讓人瞬間驚醒。
每個人在這個世界上一生會留下許多信息,這部分信息是真實存在無法造假的東西。
即使隔着屏幕,陸帆也能察覺到男人身上散發的這種真實感,有點身處鬼域時那種與現實的割裂,卻又和現實牢牢關聯。
身體中,屬於神秘的力量正在流轉,它在全身流動,滋潤着四肢,五臟六腑,大腦……讓身體與意識緩慢增強。
“不死!”
這時,陸帆心中突然有些明白異常的存在。
異常就是依靠將信息留在這個世界上,才造就了它們擁有不斷復甦,殺不死的強力屬性。
抹掉信息,它們將會徹徹底底地消亡。
陸帆皺着眉頭,還好能夠依靠信息就復甦的異常並不算多,至少普通的鬼物應該沒這樣的能力。
神秘結晶所擁有的力量也能夠讓他死後復生……突然間,陸帆猛地想到這點,內心狠狠一震,然後瞬間將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
感受着體內流動的力量,肉體與精神顯現在表面,神秘遊蕩在靈魂深處,記錄着自己的一切信息。
陸帆回想了一下,他只使用過三顆神秘結晶,之前一直不知道具體的作用如何,現在倒在這裡有了一些明悟。
只是或許得等到使用十顆結晶時,才能徹底知道它的作用是什麼。
“不死啊!”
陸帆感慨一聲,人類最初的願望不就是長生嗎?在超凡的力量出現之後,追求不死,永生就是每一個能力者最終的目標。
“好像神門境界的能力者就擁有不死的特性。”
陸帆喃喃一句,他知道的能力者等級中,天關還算人類範疇,神門就已經是陸地神仙,至於之後的南天仙宮,凌霄一殿……他無法想象會強大到何種地步。
不過他的狀態有些不同,雖然一切源於奇異能量,但他主要還是在發展精氣神,三種結晶就像是強行將一個普通人拔高到和神靈相配的境界。
“踏踏……”
思考中,有腳步聲不斷靠近。
陸帆回過神,就見到女人已經結束了交談,看神情,大概她已經放下這段記憶。
這時,那個男人站在原地,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強烈的怨恨,對方即將墮化,而倒計時也已經解決尾聲。
等到女人再次上船,陸帆沒有遲疑,拿起船槳,開始迅速離開記憶。
四周的景象在崩潰,一層層建築開始坍塌消失,這段記憶正在從女人的腦海中剝離,然後變成陰司的一部分。
“嗚嗚……”火車的鳴笛聲在身後迴盪,小船劃過記憶的深處,漸漸回到了陰川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