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維的鼻子先他一步醒了過來, 濃重的消毒水和一種什麼東西的異香混合在一起,簡直要把他的鼻子給薰掉了,一層一層光怪陸離的噩夢, 前仆後繼地衝擊着他的神智, 令他痛苦不堪地掙扎着醒來。
身處在一個碩大的房子, 薩維暗暗有些心驚, 拼命地悄悄觀察, 窗邊拉着厚重的簾子,些許的微光透露進來,大概應該是白天。
軀幹下端傳來的劇痛成功地把薩維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的身體上,
我的腿斷了?!他痛苦地問自己,在這麼個陌生的地方, 既不能投親, 更不可能靠友……我真的沒有雙腿了嗎?不甘心啊, 他試着動了動腳趾頭,可惜完全沒有知覺, 果然印證了他的猜想,是呢,那麼高級的武器,直接轟到腿上……
“真的沒有腿了……”薩維難過地想,眼淚剋制不住地流出了眼眶。
“嗨, 小瘋子, 你好嗎?我又來看你了哦, 陽光很好的, 你還不起來嗎?今天又將是美好的一天哦!”一個人搖頭晃腦地進到薩維的屋裡, 專注地把捧着的一束熱烈的鶴望蘭插進花瓶,顯然他沒有發現薩維已經醒了, 還在心情很好地哼着小調,不經意地一回頭,正與牀上狼狽的薩維對視個正着。
“啊……”
“是你?”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一直在查查的小食攤子上要薩維給他做白瓷粉皮的圓臉少年,薩維詫異不已,不明白自己之前還在EXL基地那個光怪陸離的戰場上弒殺,怎麼一下子又和這個有些孩子氣的闊少爺見了面。
“對滴,是我。”少年輕微地點頭示意,但是顯然並不想解答他的疑問,他只是優雅的按了牀邊的一個按鈕,不一會兒,一大羣白大褂就西里呼嚕地魚貫進到了房間裡,開始給薩維做檢查。
翻眼皮,測體溫這些薩維還勉強配合,但當一個醫生企圖掀開他的被子的時候,薩維還是很難過地推開了對方的手,
“還看它做什麼?我已經知道沒有了,再治又能怎麼樣?”薩維第一次顯得有些任性,他太傷心了,根本忍不住不發脾氣。
醫生和護士們面面相覷,表情都顯得有些古怪,“大概情況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糟……”薩維越發悲情地暗中猜測着。
“噗!哼哼……哈哈……哈哈哈……”站在牀尾的圓臉少年突然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他笑得前仰後合,毫無形象,連眼淚都彪了出來。
“哈哈……哈哈……你以爲激光炮轟沒了你的腿,是不是?”
他居然在笑!!薩維覺得此刻自己要是一個四肢健全的人,必定已經跳起來,給那少年一頓結結實實的嘴巴,別人這麼倒黴,已經傷心到什麼份上了,他還有心思拿傷患取笑,這麼喪心病狂,他到底還有沒有人性啊?……等等!他說什麼……什麼叫——我以爲?
薩維激動地“騰”地一下子坐了起來,沒用別人動手,自己就把被子掀了起來,兩條修長的大腿好端端地躺在被子裡,腳趾也粉白潤澤沒有一丁點壞死的跡象,薩維再顧不得少年的嘲笑,試着動了動腳趾和踝關節——依然沒有知覺。
“它們就是沒有知覺,你滿意了吧?”薩維激動地對着少年大吼大叫,胸腔像個風箱一樣劇烈起伏着,暴躁地用雙拳“咣噹咣噹”捶牀,連鋼爪不自覺地彈了出來割破了手心都沒有發覺。
少年的眼神一冷,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人,沒有人和他對視,大家都下意識地低下頭,他們似乎並沒有太吃驚,或者說他們表現地沒有那麼吃驚,依舊按部就班地在薩維跟前忙碌着,好像他就是一個普通的有些急躁的小病人,一絲不苟地觀摩薩維的白腿。
少年撇了下嘴,笑嘻嘻地跑到薩維牀前,一點遲疑沒有地抱住了薩維那滾得亂蓬蓬的大頭:“好啦好啦,沒事的,你的腿只是機甲意外解體造成的神經遲滯,這個只要以後勤加復健,很快就會恢復的!”
薩維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推開自來熟的青年,含糊地擡頭問他:“嗚嗚……真的啊?”
“當然啦!”少年抄起一旁早就預備好的毛巾,粗魯地胡嚕了一把薩維的花貓臉,把薩維的小臉擦的通紅,
“你這傢伙……看着那麼強,沒想到脾氣卻是這個樣的……哈哈……”
“我怎麼會和你在一起,這裡是哪啊?”薩維一邊抹着眼淚,一邊擡頭打量這個房間。一言以蔽之,奢華,從身邊的各種醫療器械和機器來看,這裡明顯被佈置成了一個病房,但要排除那些精緻的傢俱和瓶瓶罐罐的話,因爲現在他看起來像是一個現代收藏館,梓燁的那個基地絕不會弄成這個鬼樣子。
“我家啊,”少年隨意地回答。殷勤地給薩維端了一杯水,薩維無可無不可地伸手去接,反而被他慎怪地瞪了一眼,靈巧地繞開薩維的手,直接把水杯遞到了薩維的脣邊,
“喝吧!”
薩維:“……”
“對了,我的獸皮囊呢?在哪裡?”薩維突然驚慌地問,有些蒼白臉色變得更加沒有人色,很焦急地左右看着找着,少年看着他,覺得薩維的表情實在不像是因爲要拒絕自己的“好意”而耍的小花招。
“扔了。”他瞄着薩維的神色,快速地說。
“!”哦不!我的如花!薩維目瞪口呆,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子翻身下來牀,幾步跨到門口打開房門,門外是一條冗長的走廊,
“你怎麼能隨便扔我的東西?你把它扔到哪兒啦?!”薩維氣的不行,直想衝少年發火,回過頭來惡狠狠地吼他。
但是詭異的是少年和醫護們都一致地衝着他笑,薩維急的眼睛都紅了,氣的說不出話,
“你、你……”突然他意識到自己是和那羣人平視的,吃驚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掌,它們正牢牢地抓在地面上,穩穩支撐着身體的平衡,少年給他展望的前景好似十分遙遠,沒想到一天裡就成功了,雖然還是疼,到底也算是可以站起來了,薩維激動地心臟砰砰直跳,再看少年,已經手提着薩維的獸皮囊,走到了他的面前,
“有什麼啊?那麼寶貝,給我們看看唄?”少年狡猾地笑笑。
薩維遲疑了一下,雖然很感激對方的激勵療法,但還是沒有吐口答應。
少年也不勉強,和煦地聳了聳肩,領着一幫人識趣地出了房間。
薩維顧不得看自己的腿,揪過獸皮囊,連忙趴在地上,剛要打開,少年又從門外探進頭來,嚇的薩維瞪大眼睛看他,雙手極度不自然地僵在半空。
“小瘋子,你昏迷了兩天了,纔剛醒,要多注意休息哦,我一會兒來給你送早飯~”
“好的好的。”薩維機械地回答。
兩天!!他心裡幾乎急的要撓牆,死盯着少年,見他終於關好了門,連忙手忙腳亂地打開獸皮囊的袋口,
“小花!”薩維焦急地叫道。
“啾啾。”小嘯龍仰頭看着薩維,還算活潑地迴應了薩維一聲。
看到小傢伙沒事,薩維顫悠悠地癱軟在了地上,哆嗦着手指把如花放了出來。山神保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