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若自“懷孕”後,原本在承乾宮爲賢貴妃開設的小廚房也供給然若使用,一時間衆人羨煞。自然,這份殊榮同時也給予了同樣懷有身孕的琳嬪。
“柳書妹妹,這碗冰梨湯可是我們然主子先要的!”芳萍杏眸微挑故意提高了音量,她並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一旁的柳書仗着自家主子比那個然嬪受寵,也不甘示弱地說:“那又如何?賢貴妃娘娘還未有身孕就晉了貴妃位,又是一宮之主,若是生下小阿哥,還不是穩當當的皇貴妃娘娘?一個居住在偏殿的嬪,難道不應該讓着賢主子嗎?”
儘管芳萍知道自己不應該給主子添麻煩,但心裡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便心有不甘地說:“那又怎樣?她就是懷不上……”
“大膽!你一個賤婢有什麼資格議論主子?”柳書義正嚴詞的樣子讓芳萍不由得愣了愣,竟說不出話來,半天才憋出一句:“什、什麼,你,你還不是一樣……”
“說什麼呢,這麼熱鬧?”聲音婉轉動聽,來人正是然若。
小廚房內的下人們聞聲同時跪下給然若請安,然若淡淡地擺了擺手免了衆人的禮,鳳眸冷冷地倪了一眼柳書說:“這不是四大宮女之一的柳書嗎?跟着賢貴妃娘娘,果然是榮寵無限啊。”
柳書恨恨地跪下,心有不甘地答着然若的話兒,暗罵她懷着身孕還到處亂跑,也不怕小產。
然若虛無地笑了笑,瞥了柳青一眼示意柳青扶她起來,然後眼波流轉似乎想了些什麼才笑意盈盈地說:“我總覺着,叫賢姐姐皇貴妃娘娘這天的日子並不遙遠呢。”說完她便扶着蘭沁的手轉身嫋娜而出,那碗冰梨湯自然也落入她的手中。
此事並不是恰巧,而是芳茗及時回去報的信。然若身體並沒那麼嬌貴,閒在屋裡無聊便要去看看。除了蘭沁和柳青,然若的其他宮人並不知道她沒有懷孕,所以玉珠兒玉兔兒還攔了攔,但是然若堅持說不礙事,纔去小廚房走了圈。
這件不大不小的事很快便被宛湄知道了。傍晚,宛湄便帶着柳書來到傾雪軒向然若賠罪。然若只是淺笑着應對着宛湄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話,並不理會還跪在冰涼瓷磚上的柳書。
只見賢貴妃身着海藍色錦綢百蝶宮服,分外清麗動人。然若則是一身絳紫色長裙,有着低調的張揚。兩人手挽着手閒聊了片刻,關係親密得就好像親姐妹一般。談話結束後,賢貴妃溫柔地笑着邀請然若去她殿裡用晚膳。自從之前的“啞貓事件”發生後,柳青已經多次囑咐然若多次不要使用賢貴妃送的東西,更不要提去她殿裡用膳了,於是然若推搪着道:“妹妹孕期還未到三月就身子懶散,不願動彈,還請姐姐見諒。”宛湄聞言心中冷笑了一聲,那小廚房比她的宮殿還遠,去那兒溜達怎麼就不懶散了?還不是提防着她?於是宛湄便輕笑着別有深意地道:“妹妹總不是會怕姐姐害你吧?”
然若天性好強,聞言便挑眉凝眸道:“姐姐說得這是哪裡話,既然姐姐誠心相邀,妹妹回屋收拾片刻便去尋姐姐,只盼姐姐能囑咐小廚房多做些好吃的哦。”
賢貴妃笑着應了,便先行離去。柳青見狀便有些着急地說:“主子你怎麼答應她了?”
“我量她也不敢在飯菜裡下毒,如果那裡面有什麼紕漏,她自己也是討不着好的。如果哪裡有問題,也是茶杯或者薰香什麼的。一會兒我先在外面讓蘭沁給我整理衣飾,青兒你和玉兔兒先進大殿候着。玉兔兒精通醫理,如果覺得薰香有什麼不對就出來告訴我。”
幾人這才點點頭應了,但柳青還是覺得然若只因自己沒有身孕便如此草莽行事,有些不妥,卻也知道然若的脾氣沒再說什麼。
這夜是凝貴人晴萱侍寢。自然、琳二嬪懷孕後,後宮中自然數賢貴妃聖眷最濃,但福臨畢竟也要適當臨幸其他妃子。康貴妃侍寢次數雖也不少,但是她畢竟入宮時間久了使順治失去了一定的新鮮感。於是在這些人之後,就數凝貴人郭絡羅氏受寵。至於那個前陣子晉升的嫺貴人,在這人人都想攀升的時候卻出人意料地抱病了。
雲貴人得知自己小產的“真相”後,自然與賢貴妃、貞妃兩姐妹疏遠了不少。貞瑩見她果真如此愚蠢,不由嘆氣,想方設法拉攏了她大半月才讓雲貴人稍稍放下心來,但幾人之間畢竟是心存芥蒂了。
皇上對雲貴人這件事情十分冷淡,他甚至有些記不清這個雲貴人是誰了,而且又牽扯到了賢貴妃,他更是要故意“向着”宛湄,因此他只是派人草草給了雲貴人些許賞賜做爲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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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貴妃娘娘這裡佈置得可真雅緻。”然若淡淡地環視着宛湄的主殿,彷彿置身於一幅巨大的水墨畫中。
宛湄挽着然若的手溫和地笑道:“妹妹過獎了,妹妹是新遷至此,居室簡陋些沒什麼大不了的,過幾日皇上的賞賜就會下來的。”
然若聽着她貌似真摯的話,冷不丁回首對上宛湄幽深的眸子。這話明面上是謙遜平常,實際上有着數不盡的嘲諷和賣弄。然若有些不明白,一向很會掩飾的賢貴妃這是怎麼了。
“妹妹這麼盯着本宮瞧什麼?”宛湄和煦地笑了笑,牽着然若的手走到八仙桌旁,自己到主座坐下。聽到她自稱本宮,然若立即明瞭,原來這董鄂氏是看她懷有身孕,心急了呢。拿身份和寵愛壓她?然若心底冷笑,皇上以前雖然在明面上臨幸她的次數不多,但是自從知道那幅水牛圖的真正作者是她後,每日都會來瞧她,這寵愛雖是在暗裡,也是後宮中他人無法相比的。
然若突然覺得這個對手沒那麼有意思了,似乎不夠強大,不夠資格讓她去征服。
晚膳過後,兩人簡單聊了兩句然若便請辭離去,似乎突然厭倦了僞裝。也是,兩個人本來就水火不相容的,非得裝做天生的好姐妹,還不悶死人。
“主子,您在賢貴妃那用膳就這麼放心?那賢妃要是仗着聖上寵愛,什麼事幹不出來?”芳萍扶着然若在雕花木牀上坐下,有些不放心地說。
蘭沁聞言立即停下手中倒茶的活兒,直愣愣地看向芳萍,神色中有一絲慌張和驚訝。蘭沁看到柳青看向她,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於是掩飾地說道:“萍兒,後宮是是非之地,不要隨便亂說,給主子添麻煩。”
芳萍不服氣地應了,她妹妹芳茗卻不以爲然地說:“賢妃一向以賢名昭著,就算要害主子也沒必要做得這麼明顯吧!”
然若聽她們爭得煩悶,不耐煩地說:“你們一個個的在家裡是不是都被慣壞了?竟然在我面前都能吵鬧起來!都給我閉嘴!除了青兒都下去!”
衆人一開始有些不情願,有的嫉妒柳青,有的不解然若,但後來見然若是真的煩了,都還是退下了。
“青兒,服侍我就寢吧!我乏了……”然若突然露出疲倦的表情,臉色有些蒼白。
柳青“哎”了一聲便走上前去爲然若更衣,誰知突然發覺然若的粉紫色袍子上有一抹血紅色閃過。柳青嚇了一跳,難道是主子的月信來了?可是這也不是時候啊!
然若見到她奇怪的眼神也看向自己的衣服下襬,卻突然悶哼一聲,昏了過去。這可嚇壞了柳青,她連忙跑出去叫了衆人照顧然若,自己則飛快地跑去傳喚太醫。
盧凌趕到的時候,然若依舊在昏迷之中。盧凌見然若紙色的臉,顧不得避嫌就抓住她的手把脈。片刻後他突然露出無比震驚的神色,頓了頓,劍眉蹙起悲痛地說:“然嬪娘娘近兩個月的身子……唉,然嬪娘娘小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