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意聞言挑了挑眉毛,這劉家做事也是夠狠的啊,一邊還在商量着聯姻,但轉眼間便滅了人全家。
當然在樂意看來,這陳家的滅門,終歸是自在陵的原因,如果自在陵仍然雄踞揚州,那麼他劉家敢如此行事麼?說到底,終歸是自在陵負了陳家,是自在陵對不起滄月城。
不過,劉家如此做事還是有些太過小家子氣了,這樣一來的確是能夠使得利益最大化,但最後丟了的,卻是名聲。
別把九州修者都當白癡,陳家這件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
這劉家的吃相也是有些太過難看了,別的先不說,起碼徐揚二州內其他勢力對於劉家肯定是沒有絲毫好感的,哪怕是雄踞徐州的鏡月軒也是如此,再跟劉家合作的時候,可是會小心再小心的。
當然劉家自己可能不在乎這點,在他們看來,自己已經成功討好鏡月軒了,現在又滅了陳家,奪得了陳家的產業,實力大進,當然不會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若論千古艱難事,復仇必居其一,陳劉二家的仇怨,便是其中的一個小小縮影。
從古以來,不知多少復仇故事,演繹着一個個或熱血,或淒涼,或無謂的血色故事,一如噴濺的血霧彌散開來,夢幻又殘忍。
復仇,是流淌於九州人血液裡的觀念。
也許對於如今的陳汶君來說,唯有所有劉家人都倒在這場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廝殺裡,纔是她通往希望的唯一道路。
作爲旁觀者的樂意,有些覺得她不過是被仇恨一葉障目,這場廝殺,無非是在造就一個人間煉獄罷了,人們深陷其中,被仇恨驅動,爲復仇而戰,以死亡告終。
良久,樂意想了想,搖頭苦笑,若是他知道屠戮自在陵的人究竟是誰,他怕是要比陳汶君更瘋狂得多,誰又不是如此呢?
如今的樂意就宛如一隻螻蟻,不知所終地在復仇的夢魘中奮力的掙扎,他與陳汶君皆是九州之上的苦命人兒。
樂意彈了彈自己臉上的面具道∶“全家死光?放心,你會看到的,死亡是生命最好的讚歌,劉家這次會感覺到的,死亡纔是他們歸宿,才能顯示出生命的最高意義不是麼?
於殺戮中盛放出輪迴之花,這是我輪迴觀的使命。
對了,把劉家的資料都交給我吧,你既然這麼恨劉家,相信對於劉家的資料,你這裡應該會比我們輪迴觀還要詳細的吧?”
陳汶君將劉家的資料交給了樂意,的確很詳細,詳細到令人髮指的程度,就連劉家一些旁系弟子的資料和性格都在其中,而且上面還有關於整個徐州以及其中其他勢力的較爲詳細資料和劉家的關係等等。
在保護着自己的老僕瞎子老許死後,只靠着一個重傷且容易辨識的陰婆婆,天知道陳汶君究竟是如何把這些資料都詳細收集起來的。
不過對於樂意來說,這份資料倒是能給他提供很大的幫助,至少讓他有了一個大致穩妥的計劃。
站起身來,樂意走出亭子,頭也沒回的淡淡道∶“這段時間你不用一直呆在這裡,隨你在哪裡藏着都可以,一個月之內,我保證你能夠聽到劉家滅門的消息。“
看着樂意的身影消失,陳汶君擡起頭來,眼中的恨意暫且消退,露出了一絲迷茫之色。
劉家的實力她知道,結果現在一個騰雲境的修士竟然跟她說一個月內滅絕劉家,這種事情當真可能嗎?
不過眼前這輪迴觀的殺手在她眼裡不過是無意中絞入此間是非的無辜人罷了,畢竟她只是指望在樂意死後,輪迴觀不死不休的規矩罷了。
陳汶君甩甩頭,似乎要把自己心中那無謂的同情心甩掉,哪有什麼無辜人,無非是一個“貪”字在作祟吧,可憐他人,呵,誰又來可憐我呢?
每個人都渴望圓滿的結局,但是現實便是如此的殘忍,衆生棋局,人人皆是棋子。她已經將劉家儘可能詳細的資料都給到了他,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的實力了。
九州之上,弱小,是最大的原罪,這是此時陳汶君唯一的想法。
蒼羽城位於天下十二州徐州的邊緣,並不屬於中心地帶,而且蒼羽城之所以名爲蒼羽城,是取自遠古傳說中,聖獸蒼羽之名,古籍記載,“徐州有異獸,其形似龍非龍,蒼鱗青羽,飛鴻踏雲。”
在古老的傳說中,此地正是聖獸蒼羽的落腳處,所以人們便在此處建造了一座大城,名爲蒼羽。
但此地多有山陵,所以蒼羽城周邊的路其實並不是那麼得方便,只有北邊一條山路,南邊是懸崖峭壁,而且山路周圍全都是密林,比之崇山峻嶺間的羊腸小道也強不了多少。
按理來說這種位置蒼羽城應該只是一座徐州尋常的小城而已,並不算強大,但實際上蒼羽城卻是繁華得很,武者修士的數量都要比尋常的城池多,比尋常的城池強。
原因嘛,其實很簡單,蒼羽城雖然是山城,通行不便,但那山上的風水卻是很不錯,天地元氣濃郁,非常適合修士修行,甚至不遜於一些名山大川。
再加上死心塌地跟着鏡月軒,爲其爪牙耳目,遠的不敢說,在這徐州之內,怎麼也要給天下七宗之一的鏡月軒臉面不是,徐州境內,什麼風吹草動躲得過鏡月軒的掌控?
二來,劉家但凡有出色的人才,幾乎都會拜入鏡月軒門下,從中很是出了許多英才俊傑。
因此劉家能夠有現在這種實力,也是因爲地域好,掌舵人的眼界,導致劉家一代要比一代強,從一個小家族發展成如今蒼羽城的城主一脈。
不過,也正是自在陵的滅亡,導致了九州之上大大小小的宗門,蠢蠢欲動,滋生了一種叫做野心的東西。
而此時入夜之後,樂意也是穿着一身黑衣,好似融入了這夜色當中一般,遁入了蒼羽城
內。
因爲體悟了鏡月軒的意思,還順利滅掉了陳家,奪得了陳家的產業,吞併了整個滄月城,此時的劉家可以說是雙喜臨門,就算是已經半夜,但城主府中還有宅院亮着燈,在飲酒作樂。
樂意站在城主府不遠處的一座高樓上眺望着整個城主府。
黑衣、黑鐵面具、黑髮,他整個身形都好像跟黑夜融爲了一體。
此時的樂意也算是發現了輪迴觀這種裝扮的好處了,那面具有着屏蔽感知的作用,再加上現在的樂意一身標配黑衣,在夜晚的確很難被人發現。
當然若是到了輪迴滾中星宿稱號那個級別,這種所謂的裝扮也只是起到一個提示身份的作用,隨時隨地出手,想要殺誰便殺誰,直接以力量碾壓便足夠了,也不用分白天和黑夜了,就如今日,直接殺上門去橫推就完了。
丹陽山,頂峰,容澤真人隱居的小院旁的觀月臺。
有兩個人站在觀月臺上,眺望着自腳下延綿不斷的丹陽山脈,幽山絕壁,那裡是丹陽山脈最爲險峻的羣峰,峰上常年雲霧繚繞,煙雨瀰漫,山徑蜿蜒曲折,彷彿無數蛟龍遊戲於雲海之間,霸氣而蒼茫。
此二人是容澤真人和容若真人。
此時陰霾的天空裡烏雲低垂,層層堆疊,伴隨着一陣陣從那山中吹來的寒風,讓這片天地裡突顯出一派肅殺之意。
容若真人和容澤真人臉上的神情都不甚好看,有些陰沉,但相比之下,容澤真人的眼中更有幾分擔憂,而容若真人則相對沉穩些。
寒風中,容若真人首先開口道∶“那少年,下山去了?“
容澤點了點頭,道∶“是,領了輪迴觀的定級任務,去了揚州,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說着他忽然哼了一聲,道∶“縱使我答應凌菱好好照顧他,但路終究是自己選的,我門下,從來不養無用的廢物。“
半晌之後,容若像是想起了什麼,忍不住失笑,搖搖頭道:“你啊,還是這般嘴硬心軟,你若不憐愛此子,又爲何賜名長生?別人不知,我還不知麼?你啊,這麼多年了,還是一點都沒變。不過爲了當初之事,你可是十多年沒有叫過我師兄了。”
容澤真人道:“你本來就是我師兄,不過我也納悶,我昔日苦求你庇護凌菱,甚至跪在你面前,你仍然不願,爲何如今,卻這般爽快?”
容若道:“師弟啊,大丈夫生於天地間,不要老是抓住過去不放,斤斤計較,要放寬眼界……畢竟那孩子,是自在陵的遺徒,凝聚着一個千年宗門最後的氣運。爲兄不忍心啊……”。
“不忍個屁。”容澤真人毫不猶豫的吐槽道:“昔日你便忍心了?若是被那倆老憨貨知道了,不得跑上門來逼你替天行道?到時候你便忍心了?昔日,菱兒敬你如親兄長,那般模樣,你不也忍心了?少跟老子裝模作樣。”
容若真人到沒生氣,笑道:“我說他是千年宗門的氣運之子,我憐惜,這是真的,其實最主要的是,當年,我若同意庇護凌菱,凌菱當年便死了,而你我,怕是早就被貶到這羣嶺之中閉生死關去咯,還要立下血誓,丹陽山有變,需死戰,贖罪孽!!!這般……便是你想看到的麼?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