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長嘯在不住迴盪,玄墨熙目中寒光一閃,當仁不讓,身子在空中一晃,閃電一般仗劍迎着來者而去。
“砰”“鏘”!
空氣炸開了一波又一波,玄墨熙與黑衣人劍劍相交,身形於對攻中不住地閃騰挪移,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繚亂。
每一次轟擊,都如兩頭史前巨獸般,死磕硬撞。這是純粹的技藝與修爲的對撞,沒有絲毫取巧的成分。
砰!
最後一次交手,兩人互換一掌後,借勢分開,在空中一折,落回地面之上。
黑衣人瞅見地上伏屍的老者,目光陰冷,神色不住地變幻。他望着玄墨熙,一言不發,內心震驚得幾乎要發狂。
“無相境,這絕對是無相境的修爲,而且絕非初入無相境,宗門統管情報的負責人都該死。五哥死了,這讓我回去如何交代?”
就在此時,玄墨熙身後傳來一聲雷霆巨喝。
“八弟莫慌,爲兄前來助你。”
這聲音威嚴霸道,聲音過處如雷聲滾滾,讓人產生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天空中,夜襲之人的第三個領隊之人終於趕來,他站立在虛空中,看見已經伏屍的老五,頓時雙目圓整,修爲外放,渾身宛如燃燒着血色的烈焰,仿若傳說中地獄裡的魔神。
“叱”
又是一聲暴喝,空中之人擡手將一支雙頭黑戟擲出。這支長戟擲出,兩丈之內立即消失,化爲一道模糊的黑影,帶着陣陣撕裂的銳嘯聲射向玄墨熙。
轟!
碎石漫天,黑色的長戟勢如破竹,深深地刺入山體之內,而玄墨熙卻已然飄然不見。而一旁的老八,還不待躲閃開來的玄墨熙立穩身形,便抓住時機,立即踏步躍起,一劍刺出。
劍勢帶起巨大的轟鳴聲,滾滾的劍氣如同海潮一般,向玄墨熙席捲而去。
這一劍,勢不可擋,所向披靡!
突然,玄墨熙強提體內真氣,不退反進,悍然仗劍撞進了老八的劍潮之中。只聽轟得一聲,漫天劍潮轟然破碎,老八悶哼一聲,從劍氣中倒飛而出。嘴角,一條血線緩緩留下。
剛剛落地,老八冷哼一聲,手中青鋒再振,再一次地拔地而起,帶着一波更加強烈的劍罡劍氣,卷向了玄墨熙略顯狼狽的身形,顯然,剛纔的絕地反擊,玄墨熙也並非沒有付出代價。
但這一次,老八敗得更快,玄墨熙一劍揮出,劍氣粉碎,罡氣震散,老八連人帶劍飛了出去。碰得一聲,跪倒在地。
老八頭垂地面,以手拄劍,全身像控制不住一樣,劇烈抖動。猛得一咬牙,老八臉色猙獰,仰天發出一聲暴喝。
“三哥,一起上!!!”
一聲暴喝,兩聲長吟。長嘯中,老八頭髮根根散開,手中青鋒帶起一片灰暗的劍氣破空而飛。同一時間,老三也出手了,手持黑色大戟,長吟聲中,裹挾着滾滾氣浪略向玄墨熙。
而玄墨熙則是凝神一聲長嘯後喝道:“自在,死戰。”隨即便仗劍狠狠地撞向迎面而來的二人,以寡敵衆又如何,我自在,無懼。
而就在此時,石龍山上的自在大殿開始連續傳來轟鳴般的鐘聲,穿過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在整個石龍山裡蔓延開來,一聲一聲又一聲,整整十八聲鐘鳴,就像是每一個人心底的恐懼,深深地的撞擊着身體上的每一處神經。
鐘聲起,除去守山一脈的所有自在陵弟子,不論是正在修行中的弟子還是已經休憩的弟子,都在以最快的速度向着自在殿前的廣場聚集着。
宗門,自從上次正魔大戰之後,已有數十載未有響起,這樣的召集鐘聲了。就算是炎子瑜發狂屠戮宗門反對之人之時,也未敲響這意味着面臨着滅門之危的一十八聲鐘鳴。
很快,自在弟子不斷地在自在大殿前的廣場上彙集,人數逐漸累加,越來越多,聲音也越來越嘈雜,嗡嗡聲不絕於耳。
“有敵人闖山,守山弟子已經接上手了。”
“廢話,你沒聽玄首座都喊出了死戰,來敵人又豈是易予?死戰死戰,向死而戰!這是守山一脈自開山以來的規矩。”
“不知哪裡來的狂徒,竟敢夜襲我自在陵,最終,不過是石龍山的一捧枯骨罷了。”
“師弟切莫輕敵,若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守山一脈自會料理,又豈會敲動自在鍾?要知道,不涉及宗門生死存亡之際,是不許敲動的,更何況是十八聲?”
“呵,無非是死戰一場,能夠與敵偕歸,正是我輩自在二郎最榮耀的歸宿,自在弟子,絕不苟且偷生。”
凌菱立於自在殿前,手拄長劍而立,等待着弟子的聚集,寒冬之夜,自在殿前的廣場上火把的火焰微顫青煙嫋嫋,聽那鐘聲辛酸中帶着溫存,隨着破霧飛來的弟子們的交談,遙遠的記憶徐徐升起於凌菱的心靈。
上一次啊,好像也是這般吶。
不過當時,還有大師兄炎子瑜,大師姐樂萱,三師兄厲情和四師兄玄墨熙,以及還有許許多多追隨着大師兄的師兄弟,可惜如今竟已經依稀記不得他們的面容,不過當時,縱然與天下爲敵,也是不怕的。
我們總是會在一個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場景懷念一段時光遺留的殘紋,然後我們守在一個特定的位置,等一個人一個走向來路也走向去路的人。
如今,大師兄炎子瑜,疑似叛門生死不知。
大師姐樂萱,已然戰死,陰陽永隔。
三師兄厲情,一次下山執行任務時,便杳無音信,不知生死。
四師兄玄墨熙阻敵而去,也不在身邊,而今更是喊出“死戰”凌菱曉得,這是在爲她示警,來敵不容小覷,不求死,不能活。
凌菱突然覺得,也許這就是人生吧,你的每個人生階段都有一個陪伴你的人,曾秉燭夜遊聊到天亮,曾看過風花與雪月,也曾談過將來與夢想,只不過後來,你竟再也回想不起在某個時間段裡那個陪伴你的人到底是誰。
當那個人悄悄淡出你的世界,留在印象中的僅存下的不過是一起經歷過的事情,甚至再久,連經歷過的事情也忘得一乾二淨。
凌菱心中自嘲道:“果然,最是人間敵不過,物是人非事事休,這人與人之間,有着萬世不滅的緣分,也許是愛侶,也許是仇敵,也許是永遠的陌路。”
“凌殿主,如今在山上的弟子已經集結完畢。請您示下。”一名青衣弟子向前低聲稟告道,打斷了凌菱的紛飛思緒。
這青衣弟子有着少有俊俏斯文的面容,濃黑如劍的雙眉增添了些許英氣,狹長的眼睛和緊抿的薄脣顯得有些抑鬱,凌菱認得他,路彥玉。
執法堂副堂主路銘獨子,門中少有的後起之秀,於葉聽南一般,皆是第五境乾元境,看樣子,修爲進境與葉聽南不分伯仲,僅僅比陸纖穎稍遜了一籌,可惜了。
“自在陵建派以來的又一次生死存亡之際來臨。”
“今日一戰,八面風來,強敵威凌,自在不退。”
話不多說,騰雲境以下弟子現在立刻前去將宗門內的家眷親屬盡皆轉移到傳功殿,以保宗門薪火傳承。
“騰雲境及以上的弟子隨本座迎敵。”
“自在陵自建立以來的最強“暴風雨”即將而來,生或死,盡在我等手中。你們很多人,包括我在內,都可能會死,但我自在,依然在。”
此刻凌菱的聲音異常沉重,肅穆。聲音幽緩、慎重,在自在大殿前,久久迴盪,道出了自己在陵的不屈和豪邁,以及自在陵的決心!若敵來犯,不惜死戰的決心!
一股悲壯激昂的其實,氣氛,氣息,就在這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在自在陵風雨飄搖之時,來回衝激。
突然,凌菱爆喝道:“自在弟子,同歸同在。”
廣場之上,所有的自在弟子,不管男女老幼,同時爆喝道:“自在弟子,同歸同在。”或尖銳,或深沉,或沙啞的聲音在自在上空久久迴盪。
“行動吧。”凌菱揮手示意道,頓時廣場上窸窸窣窣走掉了絕大部分的弟子,凌菱望着略顯空曠的廣場,眼中露出哀傷的目光,我自在陵,如今當真是一朝精英盡喪。
聽聞着山下不斷的轟鳴之聲,凌菱眉頭緊鎖,呼喚道:“彥玉,你去通知守山副山主戰一,讓他安排守山弟子逐步後撤,放敵入山門。”
“啊,這……”路彥玉以爲自己聽錯了,自在陵建立以來,就從來都是據敵與山門外,而凌菱如今卻主動放敵入山門,這着實不斷的衝擊路彥玉的認知。
“這什麼這,快去!!!”凌菱見路彥玉猶猶豫豫,頓時厲聲喝道。
“是。”隨即路彥玉便轉生傳令而去。
凌菱望着快隨離去的路彥玉,心道:石龍山的守山大陣一直掌握在炎師兄手中,如今炎師兄……守山大陣便如擺設一般,且守山弟子散佈在偌大的石龍山,太過分散,平白給敵人逐個擊破的機會,還不如放敵上山,集合如今自在陵所有的力量,放手一搏,方能死中求活。嗯?意兒和南兒呢?莫非是沒有聽到召集鐘聲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