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龍大小姐氣鼓鼓的,究竟睡着了沒有,誰也不知道。
“無情漢”和“負心漢睡在外屋裡伺候,聽到裡邊烙餅頻率的翻身聲,一時也不敢睡去,但等了良久,卻也不見龍大小姐發脾氣或是召喚她們做什麼,等着等着,小姑娘貪睡,也就睡着了。
兩個丫頭睡的晚了,又是本就貪睡的年紀,等她們揉揉眼睛爬起牀來,不由得大吃一驚,大小姐根本沒要她們侍候,已然是洗漱完畢,梳妝停當,形容嚴盛,就連爲了行路方便,平時並不佩戴的步搖、耳珠、綴玉都戴上了,跟新嫁娘似的。
兩個丫頭大吃一驚,趕緊穿衣起牀,生怕惹來龍大小姐不快,不過龍姑娘並未理會她們,她站在門口兒,眼睛貼着門縫兒,偷眼向外瞄着,全神貫注,似乎在看什麼東西。
兩個丫頭穿着停當,連臉都沒來得及洗,就趕到龍大小姐身邊。
“小姐……”
“負心漢”怯生生地喚了一聲。
“噓~”龍大小姐馬上豎指於脣,制止了她。“負心漢”馬上閉嘴,與“無情郎”對視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墨白焰和馮二止守在院子裡,等着楊千葉楊大小姐出門。
門兒一開,楊千葉從門中姍姍地走了出來,墨白焰和馮二止微微一訝。
殿下天生麗質,幾乎從不用胭脂水粉、珠飾打扮,說句不客氣的話,胭脂水粉那些東西,就算是長安城裡品流最高的那種,用在殿下臉上,都嫌遮掩了她本就水潤嬌嫩的肌膚呢。
要說用,殿下大抵也就是修修眉、潤潤脣,可今兒個,殿下居然修了妝容,比起那日店裡開張時還要隆重幾分。尤其是她的服飾,原本爲了拋頭露面方便,大小姐常常是一身小翻領的錦袍,一頂渾脫小帽兒,帶些胡風,俏皮可愛,行路便利。
可今兒個大小姐環佩叮噹的,這是鬧哪樣啊?
明明墨白焰就在眼麼前兒站着,可殿下的聲音清亮的就像正吊嗓子的旦角兒:“墨總管,咱們家那個招牌着實地小了些,不醒目。你抽空兒去一趟西市署,叫李魚特批一下,做塊大招牌。”
墨總管人情世故不可謂不明白,但是涉及男女之情,可就單純的可以了,哪知道楊大小姐這番話用意何在,忙陪笑道:“大小姐,消防司說了,西市店鋪牌匾今後都有統一規制……”
楊千葉瞪了他一眼,道:“咱們家的鋪子可是佔了四座店鋪的門面,能一樣麼?特事特辦麼,‘東籬下’怎麼就掛了一副幾裡外都看得清的大招牌?你去跟李魚打聲招呼就好,他會難爲我?”
墨白焰忙唯唯稱喏。
房間裡邊,龍作作冷笑一聲,拉開障子門兒就走了出去,那嗓門兒脆生生的,就彷彿一個正吊嗓子的青衣:“叫侍衛們趕緊把車馬準備妥當了吧,昨兒進城急了些,郎君接不到我,指不定多着急呢。咱們這就出發……”
“無情郎”和“負心漢”已經跟出來,聽她這麼說,“無情郎”納罕地請示道:“姑娘,你不先用了早膳麼?”
龍作作瞪了她一眼:“也就幾步路了,餓不死你,咱們回了家吃!”
龍作作輕輕撫着肚子,彷彿一個挺胸腆肚的大將軍,八面威風,睥睨間示威地看着楊千葉:“婆婆自接了書信,就不斷催促我來京,早些到了,早些給老人家一個歡喜。”
“咚咚咚……”
坊門開關時候,都會鼓聲隆隆,曉喻全城。此時鼓聲適時響起,彷彿戰鼓聲聲,楊千葉和龍作作目光一碰,就像絕世名劍“干將”、“莫邪”,鋒芒相撞,火花與殺氣迸射。
“你這丫頭啊,可是不明白老人家的心思。老人家是急着看她的乖孫呢。”
龍作作那語氣,似乎是在對“無情郎”和“負心漢”說話,可是那眼神兒,可是一直盯着楊千葉,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對誰說的。
楊千葉瞧了眼龍作作那傲嬌地挺起的肚皮,二打一,千葉公主完敗!
隆隆的鼓聲,就似在給龍大小姐吶喊助威,千葉姑娘掉頭就走,氣鼓鼓的,可惜肚子不爭氣,雖然有種氣鼓鼓的感覺,就是挺不出將軍肚。敗軍之將,何以言勇?走着走着,楊大小姐便連胸都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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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兩市的開業時間要比開坊的時間晚一個時辰,因爲店鋪開業也需要準備時間,掌櫃的和夥計們也需要趕去坊市的時間。所以李魚出門不用那麼早,睡得足足的,洗漱停當,就穿着燕居的常服,李魚就趕到了客廳。
“小郎君早!”
深深笑盈盈地迎上來福了一禮,甜甜地道:“小郎君快請入座,奴奴給你盛粥!”
靜靜拈起筷子,麻利地拿起一個小碟兒,就從四五樣小菜兒裡挑着兩三樣兒給他挾過去,又拿起半個切開的鹹鴨蛋,把流油的蛋黃兒挑到給李魚的菜碟裡,鹹蛋清兒撥到了自己碗裡。
然後,靜靜就吮着沾了蛋黃油的筷子,笑眯眯地對李魚道:“這幾樣都是合小郎君口味的呢。”
吮筷子的動作,只是不想浪費了蛋黃油,潘大娘在上首坐着呢,她可不敢來一出“舌尖上的筷子”,做出任何暗示性的誘導動作。給男人看的和給男人的娘看的,必須得截然不同才行,這道理,鬼靈精的靜靜心裡是清楚的。饒是如此,但那嬌憨之態,也是足以迷人。
吉祥瞟了李魚一眼,沒有起身,只是微笑道:“快坐吧,你自入署,應酬太多,酒喝多了傷身的,粥裡我加了幾味調理身體、暖胃調脾的藥材,四更天就起來燉上了,你多喝兩碗。”
吉祥一邊說着,一邊很自然地給潘大娘遞過一碟醬豆腐,一心二用,遊刃有餘。
潘大娘很高興,這樣一團和氣,李家興盛有望啊!潘大娘似乎已經看到了子孫滿堂、家族興旺的美好場面,心情愈發地暢快了。
可李魚……李市長感受到的卻不是甜美,而是一種摸不着看不見,但他分明能夠感受得到的不自在。於是,李魚沒有入座,他捧起吉祥熬的深深盛的藥粥,倒進靜靜給他挾的老孃親手調伴的小鹹菜,向四個心情各異但都“一團和氣”的女人點點頭,道:“我還有點事兒,得跟楊先生討教討教,你們吃吧,我去後邊找他聊聊。”
楊思齊正端着飯菜攪和到一起的菜粥,一邊轉着圈兒地喝粥,一邊看着圖紙,忽然察覺身邊有人,楊思齊扭頭一看,就見李魚跟他坐在一條板凳兒上,捧着個大海碗,跟他一樣,“唏溜唏溜”地喝着粥。
楊思齊有些訝異:“你怎麼來了?”
李魚坦誠道:“前邊人多,擠得慌,不自在。”
楊思齊翻了翻眼睛,有些茫然,這剎那功夫,他腦海中已經在回想前廳的大小,並思索是否有一大堆客人登門了。
李魚已經瞭解了老楊的性情,解釋道:“人不多,廳夠大,我是說,心裡頭擠得慌。”
楊思齊恍然大悟,深有同感地點點頭:“嗯嗯,確實,確實,還是這兒舒坦些。”
於是,李魚放着三個秀色可餐的小姑娘不要,跑到後院兒跟一個宅得不能再宅的老宅男,一塊兒“唏溜唏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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