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急之下,殺戒一開,朱文羽更是有些收不住手了,身形堪堪落地,已落在羅漢陣外,正處於天罡刀陣之中,與謝非等人已不足兩丈,只看他手中的雷霆劍已是急速刺出,招招俱是威猛霸道的“雷霆劍法”。這“雷霆劍法”乃是朱文羽學得最久,學得最爲純熟的劍法,他如今的內力又已遠過於“雷霆劍客”南宮雷盛年之時,使出這“雷霆劍法”來,威勢更是驚人,果真是當者披靡,轉眼間又有幾個刀僧的戒刀被削斷,幾個返身向外來攻的羅漢陣中的棍僧也被削成短棒,曾迎朱文羽入寺的中年僧人延通強自持棍阻攔,雷霆劍掠過,一條胳膊也頓時被削了下來,鮮血狂噴,捂住斷臂不住後退,臉色瞬時因失血變得蒼白。
便在此時,一百單八人的伏魔護法大陣已是齊聚,只見木靈手中的黃旗已是重重揮下。“哈!”一百單八人一聲齊吼,真個驚天動地,陣法已動。
突地傳來一陣鐘響,便和方纔木靈召集衆僧圍成伏魔陣的鐘聲一般無二。
這一鐘響來得突然,衆僧愕然,不明木靈方丈究竟是何用意,一時陣法又停了下來,連中間的天罡陣和羅漢陣衆僧都是愕然地朝那鐘響的方向望去,連謝非周元木雨朱文羽等人也是停下手來望向那邊。
“阿彌陀佛,衆僧休再動手!”一聲渾厚的聲音傳來,這一聲內力十足,幾乎聲傳十里,卻略顯後繼不足,只見一道黃影如電般直朝這邊奔來,後面則跟了幾道灰影。
“是方丈師兄!”木雨驚叫道。朱文羽眼尖,也已看清最前面一人居然是那木靈曾言被木空打落山崖的少林方丈木雲大師!
轉眼之間,各人已是飛奔近前,這回連三陣一百餘僧衆都已看清,來人確實便是少林寺方丈木雲大師,而後面跟着的卻是幾個道士,領頭的居然是武當掌門青峰道長!
這下衆僧都知事情不對了,木靈大師曾說木雲被木空打落山崖,木空亦被他打下山崖致死,故才接掌了方丈之位,但此時木雲大師居然未死,而且還和武當掌門一齊回來,一來又阻止伏魔護法陣對付朱文羽?衆僧茫然不知所措,俱都停下手來不動。
“木雨師弟,讓衆弟子快快住手。”木雲大師奔到近前,大聲叫道,卻是臉色突地一紅再一白,“哇”地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身形搖搖欲墜。正好被緊跟其後的青峰道長扶住。
木雨一時弄糊塗了,不明白怎麼回事,但無論怎麼說,木雲師兄回來了便仍是方丈,方丈有令自得遵從,便揚聲大叫一聲:“衆弟子聽令:撤陣!各回禪房聽命!”自己卻是幾個起落,飛速奔到木雲大師身邊,一道扶住木雲,不住叫道:“方丈師兄!方丈師兄!”
木雲大師卻是臉色蒼白,嘴角猶自滲着血絲,白眉白鬍不住顫抖,喘着粗氣,聲音微弱地斷斷續續道:“快,木雨師弟,拿下木靈!”
青峰道長連忙扶着木雲坐下,自己端坐在他身後,啪啪兩掌拍在木雲後背之上,暗送內力爲他療傷,後面的幾個青衣道人則迅速湊了上來,環成一圈將木雲青峰二人團團圍在中間。
木雨這才醒過神來,站起身來四周一瞧,只見四下裡各陣衆僧正紛亂散去,幾個僧人正在將受傷的死了的僧衆往旁邊擡去,卻哪裡還有木靈身着土黃袈裟的身影?再往遠處一望,只見一道黃影正朝山門方向疾奔,正是那木靈。
木雨擡腳便欲追去,突地青峰道長沉哼一聲:“不要追!”眼睛仍是死盯着木雲大師後背,暗送內力。
便在此時,謝非朱文羽等人也湊了過來。朱文羽一見木雲大師臉色蒼白,顯是內傷過重,便也急忙一把坐到木雲大師身前,擡起木雲雙掌,雙掌一伸啪啪兩聲,與木雲雙掌相交一起,也是閉目暗送內力,謝非知他正替木雲療傷,也是四周一望,靜立在一旁替他們護法,燕飛虹則走到一邊去替唐韻將被點的穴道解開,唐韻瑪雅二人連忙也湊了過來。
木雨聞聽青峰道長之言,頗爲疑惑地止住腳步,迴轉到衆人身邊,擔心地看着青峰道長和朱文羽替木雲大師療傷,雖是滿腹不解,卻是不敢出聲相詢。
過得一盞熱茶工夫,只見木雲臉上漸漸浮起淡淡的血色,再過片刻,突地又是一聲咳,吐出一大口血,眼睛卻是微微睜了開來,見衆人已停下手來,放心地一笑,看着身前的朱文羽,輕聲說一句:“阿彌陀佛,朱少俠好內功。”話未說完,又已疲累地閉上眼睛。
衆人都是大行家,知道木雲算是暫時沒事了,也不及細問,木雨連忙着幾個僧人擡了一塊牀板過來,小心翼翼地將木雲移到牀板上躺好,平平穩穩地擡到方丈禪房之中。
方丈禪房很小,謝非朱文羽木雨等人再加上幾個道人,還有聞迅趕來的少林寺木修木苦等幾位木字輩老僧,屋中已是滿滿當當。
“方丈師兄,方丈師兄。”木雨等人輕聲叫道。
“方丈大師,方丈大師。”青峰道長和謝非等人也在輕聲呼叫。
木雲大師微微睜開眼來,四下一看,眼光落在朱文羽身上:“阿彌陀佛,朱少俠,少林門下不嚴,令朱少俠平白遭不白之冤,幸好我佛慈悲,來得及時,尚未釀成大錯,阿彌陀佛。”
“這些話以後再說,方丈大師內傷仍重,還是先好好休息,有些話慢慢再說。”朱文羽寬慰道。
“木雨師弟,木靈師弟跑了吧?”木雲的眼神又轉向木雨。
“是,方丈師兄,木雨即刻派僧人去追木靈回來。”木雨忙道。
“不用了,寺中恐怕無人能奈何得了他。暫且隨他去吧,好生看好山門,防他去而復返。替老納好生招待青峰道長和謝幫主朱少俠他們。”木雲微弱的聲音道。
“謹遵方丈師兄法旨。”木雨忙道。
木雲虛弱地閉上眼睛,微微擡了擡手,示意木雨等人出去,
木雨木苦木修等人一合什躬身,悄聲退了出去。
青峰道長探探木雲的腕脈,看了看謝非朱文羽等人一眼,做個眼色,示意衆人出去,讓木雲靜靜躺一會。
謝非何等老江湖,點點頭,朝周元唐韻燕飛虹等人做個手勢,衆人依次走出方丈禪室,屋外天冷,輕輕帶上房門。
“青峰道長,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出得門來,謝非便急急地問道。
“詳情貧道也並不詳知,只是一月之前貧道收到一個女子送來的一封書信,說是木雲大師身受重傷,在少室山不遠的山中養傷,還畫了道路圖形,貧道接信後便領了幾個弟子即刻下山找尋,後來纔在離少室山近百里之外的深山獵戶家中找到木雲大師,但木雲大師孤身一人,又有傷在身,無法回寺,便又在山中養了十餘日方纔稍有好轉。貧道也曾問起究竟發生何事,木雲大師卻閉口不言,貧道欲往少林送信也被大師堅拒,直待大師傷稍好才一道回寺,誰知在山下之時便聽到寺中鳴鐘之聲,大師聽得鐘聲神情大變,不顧身有內傷,強自運氣施展輕功往寺中趕,貧道一力相勸也勸不住,大師又要貧道派一弟子前去鐘樓鳴鐘,貧道則隨大師一起到演武場中來,哪知大師雖然及時止住了伏魔陣,但因耗力過巨,內傷又未愈,纔會吐血暈倒。至於大師如何受的傷,又如何孤身一人在山中養傷,貧道也實是不知詳情,謝幫主只能待大師醒轉之後再問了。”青峰道長道。
衆人這才恍然,這其間少林寺必然發生了絕大的事情,而從木雲大師方纔的舉動來看,此事必然還同木靈有絕大幹系,只不過木靈曾說木雲大師被木空打落山崖,木空又死在自己手中,此時木雲大師未醒,木空大師也是不見蹤影,此中詳情也只能等木雲方丈自己來向衆人解說了。
木雨忙着安頓青峰道長和謝非朱文羽等人在解行精舍之中,本來少林寺中歷來不許女客進寺,更別說在寺中歇宿,但值此非常之際,萬事只得從權,唐韻瑪雅二人也被安頓在精舍之中。木雨又安排弟子在寺中各處嚴加察看,一發現木靈蹤跡即刻回報。寺中弟子不知究竟發生何事,私下裡議論紛紛,心知定有重大變故,連方丈大師都受傷不醒,只是少林寺中戒律森嚴,衆弟子除了一些竊竊私語之外,也是不敢隨意打聽詢問,老老實實地念經打坐習武,一切如往常一般,但各人心中卻都是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心中沒底。
這日衆人到方丈禪房之外看了多次,木雲大師卻一直沉睡不醒,只是由服侍的小沙彌扶着餵了幾口桂圓蓮子粥,吃完了依舊躺下,木雨放心不下,生怕再出什麼意外,在禪房外安排了幾個身手好的延字輩二代弟子,他和木苦木修幾人輪流帶着守在禪房外頭,一夜無事。
第二日寺裡的晨鐘將朱文羽驚醒,才發現天已大亮,昨日裡一場激戰,一人獨搞十八羅漢陣,也確實有些疲累,居然一覺睡到此時才醒。“奶奶的!睡得跟豬一樣!”朱文羽暗罵一句,連忙起來,到這少林寺來變故頻頻,心中有許多疑問未解,須得快去看看木雲大師醒了沒有。
出得門去,來到旁邊的精舍之中叫唐韻瑪雅二人,只見房門大開,闖進門去,便看到瑪雅從椅子上站起來叫道:“羽哥怎麼纔起來?都什麼時候了?再不起來我就要去打你屁股了,嘻嘻。”
“呵呵,你試試?看誰打誰的屁股。”朱文羽嘻笑道:“都起來了吧?走,去看看方丈大師去。”
三人急匆匆趕到木雲大師的方丈禪房之外,只見禪房外已有不少僧衆在那等着,他昨日與衆僧一戰,少林寺中可說是沒什麼人不認識他這位少年高手了,見他一來便自動讓出一條道,朱文羽搶快幾步,到禪房門口,只見房門虛掩着,輕輕推開一條縫,裡面也是好幾個人,有謝非周元木雨青峰道長和服侍木雲的小沙彌,還有一個白鬍白眉的老僧,朱文羽認得那是上次來少林寺時見過的木苦大師,少林藥王院首座,是少林寺中醫道最精之人,上次曾只是目觀鼻聞舌嘗便斷定唐韻所給的三花玉露丸並非毒藥。
朱文羽回頭示意唐韻瑪雅二人留在門外,自己則悄悄推開門去,身後衆僧頓時微微涌動,十數個光頭紛紛側首欲從門縫之中朝裡觀望,人人臉現期盼之色。
朱文羽進得門來,反身輕輕依舊將門掩好。
少林寺木雲大師依舊躺在牀上沉睡不動,臉色雖比昨日強些,卻也仍是蒼白,木苦大師坐在榻旁,雙目微閉,三根手指正搭在木雲大師的腕脈之上,只見木苦大師神情肅穆,白白的眉毛鬍子微微顫動,全沒了上次所見的沉穩平定之態,顯是事關重大,連多年唸經修習的禪定功夫也難抑心中的波瀾。
“大師,方丈大師傷勢如何?”見木苦搭脈半晌不說話,周元不禁心急,悄聲問道。
木雲大師仍是不語,三根手指猶自搭在木雲腕上,屋中頓時又是一片寂靜。
又過半晌,木雲輕籲一口氣,手指離開木雲腕脈,合什輕誦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屋中其餘六人的目光都登時集中到他的臉上,只想聽他如何解說方丈大師傷情。
“阿彌陀佛,方丈師兄內傷十分沉重。”木苦第一句話便給大夥潑了一桶涼水:“方丈師兄本已身受極重的內傷,尚未復原,卻又強自運氣奔走,血行加速,內力走入岔道,眼下正是走火入魔之兆。阿彌陀佛。”
“善哉善哉,敢問師兄,不知方丈大師的傷還有望否?”青峰道長輕聲問道。
衆人聞得青峰道長此問,數雙眼睛又唰地聚到木苦身上。
“阿彌陀佛,若無靈藥將內力導經入脈,恐怕此身內功難免盡廢。方丈師兄禪定功夫數十年,心沉氣靜,憑此禪功修爲,降伏心魔應無所難,難便難在內力入了岔道,難以導引歸經。阿彌陀佛。”
“木苦大師,要尋何種靈藥方可救得方丈大師?”
“阿彌陀佛,靈藥珍奇,殊不可得,據老納推測,恐怕須得千年老參,天山雪蓮,千年靈芝等物方可,一來這等靈藥千金難易,無處可買,二來這些靈藥也並非對症之藥,服之有益無害,但是否可引導內力歸經,老納也無把握。阿彌陀佛。”木苦合什道。
“如用內力助方丈大師療傷呢?”周元問道。
“阿彌陀佛,此傷對於尋常之人倒也不難,只因尋常之人內力不高。但方丈師兄……木葉師兄證道之後,方丈師兄便是我少林寺中內力最強之人,若用外力助其療傷,則須得完全壓制住其內力,一點一點逼入常經,故外力至少須得是方丈師兄內功的兩倍之上方可有些把握。世間恐怕無人有此等內力。”木苦搖搖頭道。
“我們幾個合力不行嗎?”朱文羽插嘴道。
木苦回頭看了一眼朱文羽,知道此人便是昨日被少林十八羅漢陣和三十六天罡陣所圍之人,兩般陣法都困不住他,看來也是個高手。只是昨日激戰之時木苦並未到場,並未看到朱文羽的武功,只是看他年不過二十左右,內力再高也高不到哪兒去,恐怕比周元都有不如,心中已是暗暗搖頭,不過他畢竟是得道高僧,心中之事並不隨便宣之於口,只是合什道:“阿彌陀佛,若是合力至少需得三人,且因恐方丈師兄的內力反激,助方丈師兄療傷之人的內力須得極高,恐怕非得如謝施主,青峰師兄之類方可,木雨師兄的內力恐怕就難以勝任了。若是……若是朱施主……湊足三人之數那是最好不過,只是這其間仍有絕大的風險。”
聽得木苦前半句,周元張了張嘴,本來還想毛遂自薦,但一聽說連木雨大師都不夠格,自己的內力恐怕與木雨大師在伯仲之間,只怕也屬於不夠格之列,張了張嘴又閉了下來。不過在他看來,朱文羽倒是應該沒什麼問題,木苦這麼吞吞吐吐的不過就是不相信朱文羽的內力已不弱於謝非等一派掌門了,便轉頭看了一眼朱文羽。
“什麼風險?說來聽聽?”朱文羽道。
“療傷之時因須將方丈師兄的內力壓制住,再將其導引歸經,若是三人合力,則三人之內力須得配合極佳,不可有一絲一毫的偏差,須得同時用力同時收功,便如一人之力一般,若是稍有不慎,不但方丈師兄會內力盡廢,吐血而亡,連爲方丈師兄療傷之人都會遭師兄的內力反激,師兄內力太高,恐怕療傷之人也難免重傷,有性命之虞。乃是極爲兇險之事。阿彌陀佛。”
聞聽木苦大師此言,衆人不禁面面相覷,眼下能替木雲大師療傷的也就是謝非青峰和朱文羽三人,但誰又敢保證三人共施內力之時能完全同進同退不出一絲偏差?又不真是一個人,任一人稍快或稍慢眨眼間的工夫便會致使四人齊傷。這幾乎便是不可能之事。
木苦擡頭望了三人一眼,又低着合什道:“阿彌陀佛,恐怕也是方丈師兄運中有此劫難,天意如此罷。”
禪房中一時陷入沉默,誰也不說話。
“師父肯定有辦法。”朱文羽靈機一動。張無忌醫道精絕,上次朱文羽在成都內力被“如意神劍”餘世雄完全震散,到了張無忌手裡居然也能醫好,這木雲大師也只是內力走入岔道,走火入魔,自己又沒法調息,比之當日自己的情形那是差遠了,若是師父在此木雲大師這傷自然是小菜一碟,算不了什麼,定然能妙手回春。“真個廢話,丹棱縣離這少林寺千里之遙,就算師父肯來也得一個月,木雲老和尚都已經是半死的人了,別說撐不了幾天,就算稍微折騰一下都得把一條和尚老命乖乖送到西天如來老佛爺那兒去,等不起也送不到,儘想這沒影的事有什麼用?”朱文羽猛醒過來,暗罵自己。
不過便在這靈光一閃之間,朱文羽卻總覺得想到什麼東西,似乎和木雲大師這傷有關,但究竟是什麼,一時又想不明白。
“他奶奶的,什麼腦袋瓜子?”朱文羽又是暗罵一聲,不自禁自己拍了一下腦袋,弄得屋中其他人頓時將眼光轉向他,不知他在幹什麼。“沒什麼沒什麼。”朱文羽訕訕一笑,看着謝非青峰等人依舊轉過頭去看着木雲大師,小聲和木苦大師商議,悄悄吐了吐舌頭,繼續回想剛纔究竟想到什麼事。
“剛纔想到什麼來着?嗯,木苦老和尚說一個人沒這能力,因爲內力不夠,然後又說三個人也不行,因兇險太大,沒辦法,然後少爺我就想着師父在就好了,上次老子是內力被振散了,師父也醫好了,還教了我乾坤大挪移,然後就想着老和尚經不起折騰,根本就是想的沒用的事……等等……就在這裡,是什麼?少爺我的內力散了,師父救了,還教……對了!就是它!乾坤大挪移!”朱文羽不禁一拍大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