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欽差大人放話,丁毅也只索罷了,只是過後詳細寫了份奏報遞到沐英那兒去,後來沐英一看,這個朱文羽,如此殘殺官兵將領之事如何能如此隨便?雖不再多說什麼,但對這朱文羽便也有些不以爲然,至少覺得此人斷事不明,婦人之人,幹不成什麼大事,這是後話倒也不提。
卻說朱文羽安慰丁毅一番,便帶着瑪雅呂維二人出了軍營,也不再將呂維帶回青石寨去,便讓他自行離去了,乾脆連那匹馬也一併送了給他,弄得呂維感激不盡,直在地上磕頭不已。離去後尋了個偏遠的山村,種了些田,養些雞鴨,後來還娶了房媳婦,生下幾個孩兒,老老實實做了個本份人,居然又活了二十餘年才得以善終,江湖上堂堂的“滇南三怪”和“福壽二仙”的字號算是徹底地永遠消失了。
青石寨和官軍雖已停戰,但事情並非完全完結,還須等着西平侯沐英派來的特使,最後處置地方之事,朱文羽便在青石寨中住了下來。他此時已是青石寨中的名人,自是衆星拱月,每日裡逛山打獵,倒也逍遙。阿甲阿得還欲給他和瑪雅操辦親事,朱文羽並未說什麼,反而是瑪雅死活不依,就是不肯辦喜事,朱文羽初時不解,後來才恍然大悟,原來瑪雅是想着唐韻,不願在唐韻之前和朱文羽成親。朱文羽未料到這個土司的女兒,也算是從小嬌生慣養的小公主,居然也如此識得大體,心中越發敬重瑪雅。
如此等得近一個月,沐英那邊的特使居然還未到來,朱文羽不禁有些焦躁,不知會發生什麼變故。直至六月初五,那沐英的特使方到這青石寨中,令朱文羽意外的是,這特使帶來的除了沐英之命外,居然還有洪武皇帝朱元璋的親傳聖旨。
大明洪武皇帝聖旨道是大明平定雲南邊患以來,設州立府,有不少地方不顧地方情勢,惹起衆怒,多起紛爭,爲大明百姓安居樂業,雲南邊境可與中原之地實行不同的賦稅按例,並在朝廷所設的州府縣官之外,另請地方土司或是縉紳出任土知府土知縣,同樣由朝廷金印冊封,與朝廷所派官員平起平坐,共治地方,造福百姓。錦衣衛千戶朱文羽因調度有功,着即升爲錦衣衛副指揮使,繼續代天子巡視地方,考察官員功績。
朱文羽萬料不到居然會是這種結果,實在是出人意料。
“副指揮使不是何大人嗎?”朱文羽可是想問便問。
“何大人已升任指揮使了。下官在此恭賀朱大人了。”那特使十分知機,趁機先給朱文羽道喜,也算和他這個朝廷新貴攀個小小的交情。
朱文羽卻沒多在意,只是“哦”了一聲。
那特使再宣讀沐英之命,即設“麗江軍民府衙署”,令青石寨大土司阿甲阿得爲麗江府的土知府,與漢知府一道治理麗江全境十餘縣。大明官軍則只留下數百守軍,餘皆撤回,另行駐防。
青石寨中的納西族人苗人以及其他寨中的人聽完聖旨均拜伏在地,山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各人均是歡欣鼓舞,取出寨中最好的美酒來,連着數月以來一直刀兵交戰的明軍官兵一道飲酒作樂,此事終是有個完美結局。
此事一了,大明官軍回軍駐防,朱文羽便也和瑪雅以及阿木旺、索朗卓朗父子帶着自己寨子裡的人迴轉黑熊寨,阿甲阿得和青石寨中人,還有聚集在青石寨中的各處土司都遠遠送出數十里,依依惜別。
後來阿甲阿得感佩朱文羽調解紛爭,少死了許多麗江的青壯勞力,朝廷又審時度勢地體察民情,設立土知府,令當地土司和朝廷一道共治地方,既安定了鄉民,又保住了各寨土司的特權,便於當年不顧七十二歲高齡,精心挑選的一百二十七匹麗江好馬,帶着許多金銀財寶,親自到京城朝拜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朱元璋大加讚賞,爲感其誠,授予阿甲阿得世襲土官知府,下轄四州一縣,並賜一鐫有“誠心報國”銀字金帶一條、銀牌令一面、金元寶六個、衣冠全服,以“誥命”再賜他漢姓爲“木”,名“木得”,從此後,阿甲阿得便改名爲“木得”,所住的“麗江軍民府衙署”自然也就成了如今聞名麗江的“木府”,也稱“木王府”。
雲南的事一了,朱文羽便帶着瑪雅北上,如今他心中掛念的便是兩件事,一件乃是唐韻的下落,另一件便是如今天衣盟的動向了,在雲南幾乎耽誤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和中原消息難通,實在是不知道有什麼事要發生。好在朱元璋的聖旨中並未提到朝廷中有什麼異動,沐英的來信也只是說起雲南之事,似乎朝廷中仍是平靜如恆,也許天衣盟到現在還未有什麼大的動作。但朱文羽卻不敢耽擱,和瑪雅快馬加鞭地便朝北而行,首先要去的便是那成都是蔣家大院。
經過丹棱縣境之時,朱文羽又去看了一下丹棱的知縣莫多。洪武皇帝朱元璋那道聖旨乃是針對雲南全境而下,因此雲南各處的戰事很快便平息下來,糧草便也不用再緊急調配,莫多做了幾個月的調糧官,如今又回縣衙辦起民政來,只不過這次打仗用去了不少軍糧,丹棱糧庫須得補充存糧,故而仍不時有些軍務,但比之原來調糧往前線之時已是輕鬆了許多,不可同日而語。
莫多依舊是老樣子,見着朱文羽着實親熱,多次相見,朱文羽也喜歡莫多那精明幹練卻又不失活絡的性子,比之別處那些動不動就磕頭跪拜的地方官感覺輕鬆許多,也覺親熱。
只不過朱文羽歸心似箭,心急唐韻的下落,僅在丹棱縣衙之中住了一晚,第二日便起程去往成都,打探那唐韻的下落。
二人快馬趕到成都西郊的蔣宅大院,入眼之處幾乎驚呆了。這哪裡還有什麼蔣家大宅?只餘下了一大片殘垣斷壁。只見那高高的院牆如今只剩半人來高,院內的房屋樓宇都已化成一片廢墟,到處都是黑黑的火燒的痕跡。
“韻兒!”朱文羽一時呆住了,這蔣家大院沒了,院中的人不知去向,唐韻呢?被天衣盟抓去大半年了,如今會在哪?
瑪雅早已哭出聲來:“唐姐姐!……師父! ……唐姐姐……師父……”對瑪雅來說,來此不但要尋唐姐姐,師父“飄渺仙姝”何紅花對她一直甚好,教她武功,把她當親生女兒般看待,瑪雅也是十分依戀的。上次只是因爲要救朱文羽,不得已違抗師命,救人逃脫,這次朱文羽傷愈回來,瑪雅也想找師父好好說說,勸師父脫離天衣盟,否則遲早會給五仙教帶來大禍。但此時這蔣家大宅院人影全無,只餘下破牆殘屋,怎不叫瑪雅又替唐韻擔憂又替師父擔心呢?
朱文羽都快瘋了,他恨自己爲何不早些傷愈出山,爲何不早些趕回來救唐韻脫出虎口,若是因此唐韻竟然遭到不測,朱文羽心中一輩子都會不安的。
突然,朱文羽似是想到什麼,忙跑到四處的鄉鄰那兒去打聽,瑪雅也跟着跑過去。朱文羽打聽了好幾家,都只說是這蔣家大院去年着了一場大火,把整座院子都燒得精光,那次起火之時,鄉鄰們還想幫着救火,拿着木桶木盆過去之時,還被人擋住不讓去救,說不定是有人故意放的火,至於裡面的人,卻是誰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朱文羽問了十餘家,沒有絲毫結果,卻又不甘心地回到蔣家大院的廢墟之中,仔細找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瑪雅也跟着一塊尋找,但翻遍整個殘垣斷壁,也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敢問兩位是朱文羽朱公子和瑪雅姑娘嗎?”兩人正猶不甘心地找尋着,忽聽得有一男子的聲音。
朱文羽擡頭望去,卻是一箇中年乞丐,站在蔣家大院的半截院牆之外,正自拱手抱拳問道。
“不敢,正是在下,不知閣下找朱某有何貴幹?”朱文羽一見到那乞丐,便立刻想起丐幫,忙問道。
“不敢,在下丐幫成都分舵副舵主‘病臉蜘蛛’鐵傳英,奉成都分舵楊舵主之命在此等候朱公子,已是數月了。”果然聽那鐵傳英道。
“是不是唐姑娘有消息?”朱文羽喜不自勝,忙奔了過來。
許是朱文羽心急過甚,這一下快如閃電,倒將鐵傳英嚇了一跳,看了一眼朱文羽,突道:“劈狼破豹,施醫贈藥!”
朱文羽一愣,忙道:“朱沙不棄,南宮不易!是南宮兄的消息?”
“果然是朱公子,朱公子,敝幫沙師兄有一封書信給你。”那鐵傳英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出來。
朱文羽忙接過,抽出信紙抖開一看,果是沙漠的書信,只有幾句話:“唐姑娘已被南宮所救,現我也去唐門,朱兄見字速返唐門。老鷹。”再看落款日期,果然都已過半年多了。
“貴幫沙師兄在唐門?”朱文羽將書信交給瑪雅看,回頭問鐵傳英道。
“這個在下也不知曉,在下只是奉命在此等候朱公子,舵主有命,直到等到爲止。”鐵傳英道。
朱文羽大爲感動道:“多謝鐵兄了。”
“不敢,朱公子乃是敝幫幫主的忘年交,又是沙師兄的結義兄弟,能爲公子辦事是鐵某的榮幸,信已送到,在下須得回去覆命,就此告辭。”
“多謝,請代朱某多謝楊舵主。”
“小人遵命。”鐵傳英一拱手,轉身而去。
“羽哥,那我們快去唐門了。”瑪雅在後面叫道。
“走!”朱文羽幾個起落奔出院外,翻身上馬,瑪雅也連忙跟上,二人緊馬催鞭,向北邊絕塵而去。
不過兩日,朱文羽和瑪雅二人已到巴中縣,也不去找什麼縣令徐士羣總兵程俊了,二人直接放馬便奔唐家堡。
瑪雅沒來過唐門,事事透着新鮮,待看到朱文羽催馬馳進唐家堡,在一扇大紅朱文前下馬。瑪雅見門口那碩大的燈籠上大大地有個“唐”字,小聲問道:“羽哥,這就是唐門?”
朱文羽點點頭,也不說話,上前便去拍門。
過了小會,裡面有人將大門打開一條縫,露出半張臉來。朱文羽上前一拱手道:“煩請報與唐堡主,就說朱文羽求見。”那人看了朱文羽一眼,將門關上,便聽到門內的聲音由外而內地跑遠了,大約便是通報去了。
不過半頓飯工夫,大門一下便被拉開了,一大堆人從裡面跑了出來,跑在最前面的便是那唐韻,後面還有南宮靈,沙漠,還有唐延雄唐延虎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