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石總管說:“現在都結束了,剩下的事交給官兵處理就好了。一會兒在大堂擺宴,你趕緊去吧。”

我說:“好的。”

石總管說:“那我先去大堂安排一下。”

我說:“好,你去吧。”

石總管點點頭,轉身走了。

我對丁亮說:“那我們快去大堂吧。”

丁亮點點頭,我們一起向廣場北面走去。馬上要出廣場的時候,我看見林大夫正蹲着給一個傷者包紮。

我走上前,給他打招呼,說:“林大夫。”

林大夫扭頭看着我,說:“哦,韓立。”

那個傷者“啊”地慘叫一聲。

林大夫說:“馬上就包好了,你忍着點兒。”

丁亮看着那個傷者,喃喃地說:“我的運氣,真好……”

過了一會兒,林大夫對傷者說:“好了,包好了,你還有受傷的地方嗎?”

傷者說:“沒了,沒了。”

林大夫站起身來,對我說:“韓立,你有沒有受傷?”

我說:“沒有。”

林大夫又問丁亮:“你呢?”

丁亮說:“我也沒受傷。”

林大夫說:“好了,終於可以收工了。”

我說:“林大夫是怎麼知道這兒出事了?”

林大夫說:“幾個官兵跑到我的醫館,他們讓我馬上來城中央廣場上的。”

我說:“是啊,上次羅大人死的時候,也是官兵找你去驗屍的。”

林大夫說:“對了,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他從懷裡摸出一個小藥瓶,說:“如果你看見某個人突然發病,全身劇痛,頭髮迅速變白,就立刻讓他服下這瓶藥,便可以救他性命。”

我問:“什麼突然發病,頭髮變白?”

林大夫說:“這是一種中毒的症狀,你很有可能會遇見一箇中這種毒的人。”

我問:“什麼意思?你怎麼知道會有人中這種毒?”

林大夫說:“就算是以防萬一吧。還有,如果你覺得中毒的人是個好人,就救他。”

我接過他手裡的藥瓶,說:“好吧,我就收下了。”

林大夫笑着點點頭,說:“我該回去了,你們保重。”

我說:“後會有期。”

林大夫走後,我掂掂那個小藥瓶。

真是莫名其妙。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夜空中幾點寒星閃爍。我和丁亮走進大堂,看見師父、師公、石總管、劉凡堂和趙龍飛都在裡面。大堂正中央擺着一張長桌,桌上擺滿了各色美食。

石總管走過來對我說:“盟主,你坐在長桌的最南頭,你師公坐在最北頭,其它人都坐在兩側。”

我走到長桌的南頭,說:“大家都坐下吧,辛苦了一下午,該吃東西了。”

石總管說:“盟主,您和老盟主先坐下,我們才能坐下。”

我說:“好。”然後對師公說:“師公,請坐。”

師公坐下,我坐下,隨後其它人也坐下。

劉凡堂說:“沒想到這次朝廷派來了官兵,不然就算我們成功突圍,也難免傷亡慘重啊。”

師父說:“是啊,現在朝廷也積極了,不像十年前,花影派還沒攻到京城,當官的就先收拾東西回老家了。”

師公說:“現在京城四大派只剩下三派了,不過知道我們團結一心,就算十二個花影派也別想攻進京城。”

趙龍飛對我說:“盟主,在此之前我做了許多錯事,希望你可以……可以原諒我。”

我說:“以前的事就當沒發生過,我會全忘了的。”

趙龍飛又對我師父說:“其實你們派中有個叫姜雷的,是我派去的臥底,我想讓他暗殺你。”

師父笑說:“是嗎,看來我真是命大啊,哈哈。”

衆人大笑。

劉凡堂對我師父說:“恭喜啦,教出這麼好的一個徒弟。”

趙龍飛說:“是啊,韓盟主三拳兩腳就把我打得再無還手之力啊。”

師父說:“韓立能有今天,靠的都是他自己。”

趙龍飛說:“你真是太謙虛了。”

我說:“大家開始吃吧。”

衆人紛紛說好,各自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一個時辰之後,宴席結束,趙龍飛和劉凡堂已經離開大堂,回自己的門派去了。

師公說:“好了,都走了,我也該走了。”

我說:“師公,這麼晚了,您就在這裡睡吧。”

師公說:“不用了,前幾天我就已經在京城找到房子了。”

師父說:“師父,您不回南城派了?”

師公說:“不回了,南城派以後還要靠你啊。”

師父問:“師父,以後您住在京城哪條街上,我好時常去看看您。”

師公說:“以後你不用去看我。”

師父問:“爲什麼?”

師公說:“這樣我會覺得自在點兒。人老了,就想找個安靜地方。”

師父說:“那您以後要多多保重。”

師公說:“你也是。”

師父送師公到大堂門口,看着師公走遠。

師父在門口站了很久,才搖搖頭向我走過來。

師父說:“韓立,你遇見過你王師伯,你的功夫是跟他學的嗎?”

我說:“是的,他教了我五天。”

師父說:“王師兄真是厲害,真是厲害啊!”

我說:“師父,你晚上就在這兒睡吧。”

師父說:“不了,我還要趕回南城派。以後你就住在京城,我也不能經常來看你,你要保重身體,天冷了,出門多穿點兒衣服。”

我說:“我記住了。”

師父說:“那麼我就回去了,今日一戰,我們南城派也犧牲了不少人,我還要去料理他們的後事。”

我說:“師父慢走。”

師父走後,石總管來到我面前。

我說:“已經很晚了吧。”

石總管說:“該是睡覺的時辰了,我已經給你安排好房間了,就在大堂後面,我帶你去。”

我說:“好的。”

穿過大堂的後門,走進一個院落,對面有一排房間。

石總管說:“你住在最中間的房間裡吧。”

我說::“好。”

我和石總管走進那座房間,石總管點亮油燈,然後問我:“盟主,還滿意嗎?”

我環望房間,說:“很好,很好。”

石總管說:“我睡在隔壁,有事就叫我。”

我說:“好。”

石總管說:“早點兒休息吧。”

石總管走後,我輕輕關上門。牀鋪已經鋪好,我吹滅油燈,躺在牀上。我已經是盟主了,這對於我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不管怎樣,這已經是事實,我不願多想,就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牀,走出房間到了院子裡,看見石總管,沒想到他起得更早。

我問:“石總管,這個盟主一般每天要做些什麼事?”

石總管說:“江湖上的大事,都要你來處理。”

我問:“如果江湖上不出大事呢?”

石總管說:“那你就可以去逛街趕集看戲了。”

我說:“這樣看來,盟主也不是那麼難當。”

石總管說:“是啊。”

我說:“還記得仙緣客棧那個掌櫃嗎?”

石總管說:“今天我就帶幾個人去仙緣客棧審問他,說不定他就是花影派的人。”

我說:“好。”然後我想起李大仙說過,他的命是掌櫃救的,而現在我卻是要派人去捉拿他們掌櫃,唉,真不知李大仙會怎麼想啊。

吃過早飯,石總管趕去仙緣客棧。

中午,石總管回來,說:“盟主,那個掌櫃果然跟花影派有關。我逼問他時,他狗急跳牆,打傷了我帶去的兩個弟兄,然後逃走了。”

我問:“你沒有追上他?”

石總管說:“他功夫很好,剛一出客棧門就不見了蹤影。”

我說:“是啊,林大夫也說過,他絕對是個高手。對了,兩年前你帶了一幅匕首圖去了南城派,那把匕首呢?”

石總管說:“盟主稍等,我這就去拿。”

石總管進了大堂,過了一會兒,他拿着一把匕首出來,把匕首遞給我。我看着匕首的手柄,上面刻着一朵花,和王赫的戒指上的花的確是一模一樣。

我還要去一趟王赫家,把戒指拿上。今天是王赫入獄的第二天,明天衙門的人就要把他……把他斬首示衆!

石總管說:“盟主,現在怎麼辦?”

我說:“馬上派人守住京城四個城門,千萬別讓掌櫃逃出京城。其它人在城內搜查,一定要捉住他。”

石總管說:“是。”

這樣看來,兩年前鴻運客棧門口死的那個花影派弟子,很有可能是被仙緣客棧的掌櫃殺害的。

石總管馬上帶着七八十個人去了京城的各個城門。

傍晚,石總管回來。

我問:“捉住他了沒有?”

石總管說:“沒有,他應該還在城裡。京城太大了,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搜個遍兒的。”

我說:“那只有等了。”

石總管說:“還有一件事,就是——趙龍飛死了。”

我問:“他死了?”

石總管說:“這是我半路聽到的消息,不知是不是真的。”

我問:“他是什麼時候死的?”

石總管說:“聽說是昨天晚上他在回西城派的路上被人殺害了。”

我問:“是誰殺了他?”

石總管說:“不知道,西城派已經派人去查了。”

我說:“哦。”

石總管說:“盟主今天怎麼了?看起來好像一直很難過似的。”

我說:“我害得我一個朋友進了大牢,明天就要開刀問斬了。”

石總管說:“那你趕緊去救他啊。”

我問:“怎麼救?去劫獄?”

石總管說:“你現在是盟主了,別說縣太爺了,就連羅大人都要給你面子——當然,如果羅大人還活着的話。”

我說:“你是說,只要我跟縣太爺一說,他就會放人?”

石總管說:“他一定會放人的,朝廷也不希望跟武林盟的人過不去,何況你還是盟主。”

我說:“我馬上去一趟衙門,你累了一天了,該休息了,至於趙龍飛的事,明天再說吧。”

石總管說:“我還可以,我陪你去衙門吧。”

我說:“不用了。”說完,我跑出大堂,到了廣場上。

廣場已經被清理過,已經完全看不出血跡了。

我跑到衙門口,已經累得喘不過氣了。我剛要進去,看門的衙役攔住我,說:“這裡是衙門,不能隨便進去,想進就去敲那個鳴冤鼓。”

我說:“我有事要見縣太爺。”

衙役說:“這麼晚了,老爺不接案子了。”

我說:“再攔我,我就不客氣了!”

這時,我看見縣太爺走過來,他說:“大膽!你敢對誰不客氣!”

我說:“快放了王赫,他雖然殺了人,但殺的都是死有餘辜之人!”

縣太爺說:“你讓本官放,本官就會放嗎?你算老幾,敢指使本官?小的們,把他押進來,重打二十大板!”

我從腰間取下盟主令,給他看,說:“看清楚這是什麼!”

兩個衙役按住我。

縣太爺說:“快放手,快放手!”

衙役鬆開我,縣太爺走到我面前,說:“原來是盟主大駕光臨,小官真是失禮,盟主莫要見怪。”

我說:“快放了王赫,聽清楚了沒有?”

縣太爺說:“這個……不太好吧,王赫他殺了兩個朝廷官員,不能說放就放啊……”

我說:“我要你放了他。”

縣太爺說:“這個……實在是……”

我說:“你到底放不放人?”

縣太爺說:“放……放!”然後轉身對一個衙役說:“你快去大牢,把王赫帶過來,快去。”

那個衙役跑去大牢。

縣太爺說:“盟主稍等片刻,不如先喝杯茶?”

我說:“不用了,你留着自己喝吧。”

縣太爺說:“小官二十五歲中了秀才,三十二歲中了狀元,再過五年纔來這兒做了個縣令,而盟主您真是年少有爲啊,年紀輕輕就做了武林盟的盟主,真是不簡單,不簡單吶!”

那個衙役慌慌張張地跑進公堂,說:“老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有人劫獄,把王赫劫去了!”

縣太爺吃驚地“啊”了一聲。

我問:“是真的嗎?”

那個衙役說:“是真的,是真的,大牢裡的獄卒都死光了,纔沒有人來報信。”

縣太爺說:“兩年前大牢就被人劫過,今天又被劫了,這些獄卒真是吃白飯長大的!”

我說:“帶我去大牢看看。”

走進大牢,便聞見一陣濃烈的血腥。

裡面橫七豎八地躺着許多具獄卒的屍體,我仔細看了看,幾乎沒有完整的屍體,不是斷了胳膊,就是斷了腿。

縣太爺說:“兩年前那個劫獄的人沒殺一個獄卒,而這次劫獄的人居然如此殘忍。”

我說:“你快派人去追這個劫獄的人。”

縣太爺對身後的衙役說:“聽見沒有,盟主說了,快去追!”

我看着獄卒們的屍體,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離開衙門時,我看見許多官差開始上街搜查。京城這麼大,想追上一個人,真是很難,很難!我想,應該去一趟王赫家,或許他已經回家了。

已經是深夜,街邊的人家也幾乎沒有亮燈的了,我加快步子趕往王赫家。

路過仙緣客棧,裡面也沒點燈,不知李大仙在不在裡面。今天上午他們掌櫃打傷武林盟的人之後便逃走了,只剩下李大仙一個人在客棧裡。我想,李大仙一定很難過。

走進這條小巷,馬上就到王赫家了。第一次進這條小巷是因爲劉凡堂帶着一幫東城派弟子來追殺我,第二次進這條小巷是要捉王赫回衙門。一幕一幕,就像昨天發生的一樣。

我走進王赫家的小院,對面房間裡亮着燈,裡面有人。

我走進房間,覺得房間裡好冷。

我記得在第一次進這個房間時,房間裡很溫暖,就像回家一般。

我看見王赫和王梅梅正躺在房間裡。

我蹲下,扶起王赫,說:“你醒醒!你醒醒!”

這時,從裡屋走出一個人。

正是王師伯。

我看見王師伯的手指上,帶着花影戒指。

我放下王赫,然後站起來,對王師伯說:“王師伯,你要做什麼?是你去劫獄的?”

王師伯說:“是。”

我說:“你把牢裡的獄卒都殺了。”

王師伯說:“沒錯。”

我說:“你爲什麼救王赫?”

王師伯說:“你告訴花影戒指在王赫家,卻沒有告訴我王赫家在哪兒,我只好把王赫從牢裡救出來,讓他帶着我來他家做客。”

我說:“我現在是武林盟盟主了,把花影戒指給我吧,我來保管就可以了。”

王師伯說:“你認爲我會把戒指給你嗎?”

我說:“看來,不會。”

王師伯說:“這個小戒指我找了兩年都沒找到,現在終於到手了,終於到手了,哈哈哈哈……”

我問:“你要戒指做什麼?”

王師伯說:“有了這枚戒指,我就可以統領花影派,我就可以攻下京城,我就可以做皇帝了!”

我搖着頭說:“你……你居然是這種人!”

王師伯說:“兩年前,你在跟你丁師弟切磋的時候被他砍傷了,我領你去我房間,然後我幫你包紮傷口,那時你問過我,爲什麼我不是南城派的掌門,現在我可以告訴你爲什麼,因爲南城派的人都不再信任我,他們全部都在欺騙我,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我不明白爲什麼我的武功比其它師兄弟的功夫都好,而且有比他們更有謀略,而師父卻把掌門之位傳給了我那個笨蛋師弟。”

“師父原本是我接任掌門的,還讓我去京城待了十天,可是十天之後我回到南城派,師父沒有讓我做掌門,其實我也不是很想做掌門,既然師父改變了決定,我也就順從了。但是兩年前經你一問,我也第一次認真地想了想。”

“我怪自己這麼沒出息,掌門之位讓別人搶了去,我居然連一聲沒吭。我想,我不能再這樣下去,我一定要成爲武林中最強的人,我要讓我要讓他們都知道,不讓我做掌門,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我說:“那天下午你打傷了你的一個徒弟。”

王師伯說:“我真想把我教的那些沒出息的徒弟都打一遍,他們和以前的我一樣沒有志氣,他們練功的時候偷懶,叫他們做點兒事他們絞盡腦汁地編藉口。你說,他們該打嗎?”

我說:“你爲什麼要離開南城派?”

王師伯說:“因爲我突然想明白,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才讓師父改變了決定。十年前我離開南城派去京城時,後山還沒有成爲禁地,但是我從京城回來之後,後山就不允許任何人上去了。那座山不過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山,爲什麼突然就成了禁地?我想,一定是後山上出了事,所以,我就想要去後山上看一看。”

我問:“那天晚上我看守後山的時候,就是你把我引開的,然後上了後山?”

王師伯說:“沒錯,那天晚上我躲在鄰院,點然了一根迷香,打算潛入後院把你迷昏過去,可沒想到你居然離開了後院,我就是在那個時候上了後山……”

兩年前。

王師伯趁我離開後院時,上了後山。

王師伯跑在黑暗的山路上,不時地回頭望一望。沒有人跟上來,他放心地跑到了山頂。月光照亮了山頂上的空地,王師伯看到了那座墳墓。墳墓沒有立碑碣,不知道下面埋的是誰。

王師伯走到那座墳墓前面,死盯着它,彷彿會有人或者有鬼會從裡面爬出來。他自言自語道:“原來是一座墳墓,可是師父從沒有跟我說過後山埋了人,或許是他們故意要瞞着我。可是,爲什麼要把這個人埋在後山上?爲什麼師父不想讓其它人知道這件事?”

王師伯頓了頓,又自言自語道:“這下面到底埋的是誰……”

他又往上路上看了一眼。

他看見一個挑着燈籠的人正在往山上走。

王師伯迅速躲到空地旁邊的大樹後面,盯着那個打燈籠的人。

燈籠滅了。

王師伯想:“一定是韓立發現我上了後山,萬一被他知道了我是誰,一定會告訴掌門,而我就會因觸犯門規而被逐出南城派。看來只能把他打昏……”

我吹滅了燈籠裡的蠟燭,因爲我怕自己會被剛剛趁我不在而上後山的那個人發現。

今天晚上的天氣很好,月亮又圓又亮。

我低頭看着山路上的腳印,又不時地看看山頂。

王師伯看見我已經到達山頂,就悄悄地繞到我身後。

我猛然回頭,看見一個拳頭真向我打過來。

我慘叫一聲,腿一軟,昏了過去。

王師伯低頭看着昏倒在地上我,說:“我的拳頭根本還沒有打在你的身上,你就昏過去了,看來是被嚇昏的,唉,真是沒有出息。”

王師伯又去墳墓前面沉思了片刻。

他想,墳墓下面的人已經埋了八年,身上的肉也該腐爛了,就算挖出來也未必能辨認出是誰。

他搖搖頭,來到我這邊,對已經昏倒的我說:“我還是把你抱下山吧。”他把我抱起來,轉身,卻看見自己背後站着一個人。

那人說:“你快把他放下!”說完便跳到王師伯面前,向他肩膀發

出一掌。

王師伯連退三步,把我放到地上。那人跟上來,一掌劈下。王師伯俯身躲過,又向後一躍,拔出背上的長劍,向那人砍過去。那人跳起來,在空中翻一個筋斗,落到王師伯背後。

就在那人還在半空中的時候,王師伯看見一個閃着微光的東西從那人懷裡掉了出來。

王師伯說:“原來是王赫。”

王赫一怔,說:“是……王……王師伯……”

王師伯說:“沒有想到你也會上山。”

王赫問:“韓立怎麼了?”

王師伯說:“他嚇得昏過去了。”

王赫說:“你爲什麼上後山?”

王師伯說:“我想知道爲什麼後山會成爲禁地。”

王赫說:“那麼你現在知道了?”

王師伯說:“不知道。”

王赫說:“那你還想怎麼樣?”

王師伯說:“你一定知道八年前我離開南城派在京城待的那十天裡,南城派裡發生的事,你一定知道的,所以我想問問你。”

王赫說:“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告訴你。”

王師伯問:“爲什麼?”

王赫說:“因爲師父不允許我們對任何人講。”

王師伯說:“你應該告訴我。”

王赫說:“我不應該告訴你。”

王師伯說:“南城派在八年前就定了規矩,任何上後山的人都會被逐出南城派。我已經在南城派待得厭煩了,那你呢?如果你不告訴我,我會對掌門說,你和我,在今天這個月圓之夜,上了後山。”

王赫猶豫一下,說:“不,無論怎樣,我都不能說。”

王師伯突然用一隻手把倒在地上的我拉起來,另一隻手掐住我的脖子,說:“我想你最好還是告訴我,不然我會把他掐死。”

王赫驚道:“不要!不要!”

王師伯說:“那麼,你說還是不說?”

王赫說:“好,你把他放下,我說,我說。”

王師伯把我放在

地上,然後說:“這山頂上的墳墓,是誰的?”

王赫把八年前發生的事告訴了王師伯。

王師伯聽了之後,低下頭,沉默了好久。他又回到墳墓前面,靜靜地看着這座墳墓。

王赫說:“我已經全都告訴你了,以後你想怎樣?”

王師伯說:“明天上午我就收拾東西,離開南城派,再也不會來了,再也不回來了……”

王赫說:“你會對掌門說我上過後山嗎?”

王師伯說:“我不會對他說,我對他太失望了,我不想再見到他,我不想再看到南城派的任何一個人。”

王赫說:“其實不是每個南城派弟子都知道這件事,當時師公讓師父把大多數弟子擋在了院子,在正門看到這件事的人並不多,我是偷偷跑去看的,韓立他們就不知道。”

王師伯說:“不管怎樣,有人知道,但是沒有一個人告訴我。”

王赫說:“我想我們應該下山了。”

王師伯說:“好。還有,雖然明天我就離開南城派了,但你也不能把今晚的事對任何一個人講。韓立沒有看清我是誰,不然也不會嚇昏,所以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不能再有第三個人知道,連韓立也不行。”

王赫說:“好。”

王師伯說:“走吧。”

王赫說:“要不要把韓立擡下去?”

王師伯說:“算了,算了,這山上有幾隻八哥,天亮的時候就會鳴叫,他一定會被吵醒的。”

王赫說:“怎麼我們這麼大聲說話,他也沒醒?”

王師伯說:“他多少也吸了一點兒迷香。”

桌上,一盞油燈。

王赫和王梅梅倒在地上。

我說:“那天晚上是你先上了後山,王赫再上去的,而我一開始的時候卻以爲只有王赫一個人。”

王師伯說:“我離開南城派之後,第一件是就是要去殺韓大人,是他害得我失掉了掌門之位。”

我說:“你也要殺韓大人?可韓大人是被王赫殺的。”

王師伯說:“是啊,那天深夜大街上已經沒有人了,我正趕去韓府,卻在路上看見了王赫。我悄悄地跟在他後面,只見他走到了韓府的側牆,準備跳上去。我就在前門跳進去,門底上一個韓府的門丁居然還沒有睡。那個門丁看見王赫上了牆,我就把劍架到了他脖子上,讓他不要動不要喊。”

我說:“原來挾持唐建的人是你!”

王師伯說:“王赫殺掉韓大人之後離開了韓府,我讓那個門丁明天一早出城。第二天天還亮我就去衙門,告訴縣太爺韓大人已經死了,兇手就是韓府的門丁。”

我說:“是你把罪名……嫁禍給了唐建……原來是你!”

王師伯說:“沒錯,只有這樣才能讓王赫洗脫罪名。我對不起洪師兄,所以不能讓他唯一的徒弟受牢獄之苦。”

我說:“你卻害了一個無辜的人!”

王師伯說:“那又怎樣?”

我問:“那麼你離開南城派之後,都做了什麼了?”

王師伯把左手伸出來給我看,然後說:“我一直在找這枚花影戒指,只要有了它,我就可以做花影派的掌門,但是這麼小的東西,怎會那麼好找?我找了兩年,始終沒有找到,終於絕望了。”

我說:“我想我已經明白你的頭髮爲什麼全白了。”

王師伯冷笑一聲,說:“沒過多久,十年一次的比武就要舉行了,這是一次可以讓我出人頭地的好機會。我是絕對不會以南城派弟子的身份參加比武,所以必須我和其它三派合作。”

我說:“你沒有參加比武,看來其它三派也沒有收你。”

王師伯說:“那天我聽說一個北城派弟子在羅大人接任的路上殺了人,送進了衙門,判了死刑。後來我打聽到,這個人正是北城派掌門蓋世傑的大徒弟,蓋世傑一定很看重他。我去了一趟羅府,逼羅大人把蓋世傑的大徒弟放了,讓縣太爺告訴蓋世傑的大徒弟,要他在那天傍晚時分在仙緣客棧等我,我想讓他回北城派告訴他們掌門,如果蓋世傑來京城的話,我想要見他。”

我說:“蓋世傑的那個大徒弟確實說過,他去客棧是爲了等一個人,但沒想到居然是在等你。”

王師伯大笑一聲,說:“傍晚時我趕去仙緣客棧,才發現客棧裡面出事了,西城派的掌門趙龍飛正要殺你,我攔住他,他自認不是我的對手,也就罷手了。我看見蓋世傑的那個大徒弟已經死了,死了就算了,既然西城派的掌門就在這裡,我何必再去北城派?我讓趙龍飛跟我進了一個空房,然後我告訴他,如果他願意跟我合作,我會讓幫助他成爲武林盟盟主。趙龍飛原本就是一個陰險小人,他一口答應了。”

我說:“你既然要幫他成爲武林盟盟主,你爲什麼還要教我武功,讓我打敗他,讓我成爲盟主?”

王師伯說:“我怎麼可能去幫他?我不過是想借助他西城派的勢力,來完成我的計劃罷了。想當盟主,未必要親自去比武,我只要找一個沒志氣沒出息沒腦子的人,教他武功,讓他去當盟主,然後再把他殺了,奪到盟主令,加上有西城派的勢力給我做靠山,誰還敢與我爲敵?這樣我不就是盟主了嗎?”

我說:“你想要殺我?”

王師伯說:“如果你不把盟令給我,我會把你殺了。”

我說:“原來你一直是在利用我……”

王師伯說:“沒錯,如果你不想死,就把盟主令交出來。”

我說:“你的武功那麼好,爲什麼不親自去參加比武?爲什麼要自找麻煩,先教我武功,再殺我?”

王師伯說:“我不能親自參加比武,是被你害得,如果不是你,我現在已經是名正言順的盟主了。是你搞亂了我的計劃,所以我要利用你,然後再殺掉你。”

我說:“我不明白。”

王師伯說:“十幾天前,我把東城派掌門劉凡堂騙進一條小巷裡,當時我想要跟他連手,但是他不肯,還說我卑鄙,就要殺我。他哪兒是我的對手,但是這時你跑進小巷裡跟他動起手來,他趁機逃掉了。我沒敢追,因爲他們東城派的幾百個弟子都在附近。那時如果你不出現在小巷子裡攪局,那個劉凡堂早就被我殺掉了。因爲劉凡堂也要參加比武,所以我不能去,一旦他看見我,就會發動其它門派來殺我。”

我說:“已經有西城派做你的靠山,你還怕派其它門派幹什麼?”

王師伯說:“你以爲趙龍飛是傻子嗎?你以爲他會爲了我一個人而跟其它門派爲敵嗎?不管發生什麼事,人總是先爲自己想。”

我說:“昨天晚上趙龍飛已經死了。”

王師伯說:“當然,是我殺的。而且西城派已經是我的了。”

我問:“你爲什麼要殺他?”

王師伯說:“昨天晚上在他回西城派的路上我見到他,我要他單獨跟我說話,我們兩個就走到一個沒人的地方,他告訴我他不想當盟主了,而且他不想繼續跟我合作了,所以我殺了他,然後跟他們西城派的弟子說趙龍飛是被一個黑衣人打成重傷,死之前要我接任西城派的掌門。”

我說:“他們都相信你說的話?”

王師伯說:“他們怎麼會相信?但是,他們都怕死,所以只能承認我就是他們的新掌門。我已經派了兩千個西城派弟子去攻打南城派,趁夜色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明日南城派將不復存在。”

我驚道:“你說什麼!”

王師伯說:“那兩千人要走彎路繞開京城,所以應該在子時左右才能到達南城派。”

我想,現在已經過了亥時,南城派的人應該都睡了,這樣他們一定無法抵禦偷襲……

王師伯大笑,說:“比武那天北城派把所有的弟子全部埋伏在廣場附近,要奪盟主之位,可是他們全死光了,北城派就這麼完了。東城派不成氣候,可以輕而易舉滅掉。現在我已經得到花影戒指了,花影派也是我的了。等我把京城攻下來,就逼皇帝退位。”

我說:“我的武功是你教的,我不可能是你的對手,但是我決不會輕易地把盟主令交給你!”

王師伯說:“原來你真的是不想要命了!”

王師伯拔出劍,向我砍過來,我連忙撥出劍招架。他的劍氣極強,我怕會誤傷到已經昏迷的王赫和王梅梅,就邊接招邊往門口移動,不一會兒便打進院子裡。

我用盡全力抵擋,但王師伯依然步步緊逼。我想,我還不能死,我必須趕去告訴師父,王師伯已經派了人去攻打南城派。

可是我完全不是王師伯的對手,看來,只能逃了。

我一躍而起,跳到牆頭上,然後翻身跳下去,落在小巷裡。我往巷口處跑去。出了巷口,到了街上。

此時已是深夜,街上一個人沒有。

我跑到大街中央,王師伯落到我面前。

王師伯說:“怎麼,難道想逃?你現在求我饒命還不遲,要不要把盟主令交出來?”

我說:“休想!”

王師伯說:“那你就休怪我無情!”

我說:“我只怪我瞎了眼,還以爲你是什麼好人!”

王師伯一劍劈下,劍氣從我身旁劃過,“轟”一聲擊在街邊一戶人家的牆。巨響未息,聽見那戶人家屋裡裡傳出“啊”一聲尖叫,然後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喊道:“地震啦!地震啦!”

我想,這樣下去,我一定甩不掉王師伯,得想點兒辦法才行。

我用力一躍,落到房頂的屋脊上。王師伯也跳了上來,隨之三道劍氣向我飛來。我往這戶人家的院子裡有一棵很高的樹,我往大樹方向跳過去,抱住了樹幹。忽然聽見樹頂一陣“嘩啦”聲,王師伯也跳到了這棵樹上。

院子裡的狗“汪汪”大叫。

王師伯頭朝下用劍刺過來,我向後翻身,落到院邊牆的一個馬棚上。那個馬棚的棚頂不過是幾根棍子支了個架子,在架子上堆了厚厚一層葦子。我比較瘦,但壓不塌這個棚子纔怪,於是我掉進馬棚裡。

我從草窩中爬起來,看見一匹馬正在看着我,嘴裡還叼着草。

我跑出馬棚,看見王師伯正在院子裡。我趕緊越牆而出,回到大街上,王師伯緊跟在我後面。我轉身他一劍,他舉起劍擋下,然後俯身砍向我的雙腿。我躍起,在半空中向他揮一劍,劍氣還未至他身前,就被他化解掉。

我落到地上,回頭一看,王師伯在半空中,正在下降。我連揮七八劍,七八道劍氣一齊衝向王師伯。王師伯在空中無法移身,就用劍護在胸前。終於,奇蹟發生了!王師伯慘叫一聲,右肩頭中了一道劍氣,劇痛之下,手中的劍也掉到地上。

王師伯已經是兩手空空,我便大膽地跟他近身過招。王師伯右肩肩頭流出了血,無法再拿劍。我用劍上刺下刺左刺右刺,都落了空。這時王師伯右掌劈出,擊在我的右手腕。

我手中的劍也掉到了地上。

這時王師伯的胸口露了出來,我一拳狠狠地打在他的胸口上。

同時,王師伯的左掌打在我的肚子上。

我們同時倒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