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提着僧袍,走出了囚室後,門右平看向薛九野,“老將軍,真不開玩笑?”
薛九野淡淡點頭,“找十幾輛馬車,等着吧。”
門右平這才穩住心態,鄭重點頭。
他給錢縣丞使了個眼色,錢信英也就退下去,做準備了。
薛九野便當着門右平的面,又把蘇木那套治水的法子,重複問了一遍。
蘇木知道薛九野想讓門右平也聽聽,所以這一次,他回答的更加細緻,更加詳實。
包括怎麼除沙,怎麼灌溉,全都知無不言。
門右平聽完,震驚不已。
他不相信,這些話居然會出自於蘇木之口。
蘇木纔多大年齡?
這種超前的見識,洞悉全局的眼界,分明就是一位在治水領域,浸淫數十年的老手。
薛九野看向門右平,發現他的眼中,滿是驚訝。
他呵呵一笑,道:“怎麼樣?門知縣回京之日,把我甥外孫帶到京城,拓寬一下眼界,如何?”
門右平緩緩吐了一口氣,認真道:“老將軍,實不相瞞,晚輩不敢。”
“哦?”薛九野淡淡應了一聲。
門右平趕緊道:“小蘇太優秀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門某自保尚且是個問題,將他帶在身邊,只怕給他帶來諸多無妄之災,等我站穩腳,老將軍不提,我也會帶他見見京城繁華。”
薛九野微笑道:“一言爲定。”
門右平:“一言爲定。”
蘇木突然開口道:“舅姥爺,有些路,木兒想自己走。”
薛九野與門右平同時一怔。
蘇木微微一笑,看着薛九野,“我能理解舅姥爺一片苦心,但我還沒做好準備,而且……我還沒有問過雲兮。”
薛九野頷首道:“此事還早,不急的。”
“謝謝舅姥爺。”蘇木發自內心地感激這位老人。
但就像所有事情,總要有個過程。
他能明顯感覺到薛九野在給自己的未來鋪路,但蘇木不習慣,他喜歡自己掌控人生的感覺。
這種想法,真說給薛九野聽,又怕他難過。
就像科舉不是人生唯一的路一樣,活着不是人的目的,好好活着纔是。
他相信,等與薛九野相處久了,對方一定會理解他的。
薛九野又復轉頭看向門右平,“木兒的事情,你已看過全部的卷宗,你的意見呢?”
門右平道:“我猜,老將軍的第三封公函,已到了京城吧?”
薛九野微笑不語。
門右平道:“我也是直到今天,才明白老將軍你,爲何敢豪賭這一把,真應了那句話,否極泰來。”
蘇木聽這兩人對話,一頭霧水,他纔不管什麼豪賭,什麼泰來,他只想知道,什麼時候出去。
雖說這裡的條件,已被改造得如同五星級酒店。
可,畢竟它不自由。
蘇木道:“你們不要打啞謎啊,我什麼時候出去?”
門右平道:“快則三五日,慢則十一二日,就看領旨的那位腳程如何了。”
就在蘇木這邊,掐着手指頭算自己出去的日子時,老和尚法號,也已經到了黃府所在街道。
他看了一眼前方沒了門臉的宅院,將身上的僧袍抖了抖,閉着眼睛掐起了手指,半晌後,方道:“時機未到。”
黃府。
內院。
黃石看着手中接到的紙條,如同霜打了的茄子,整個人呆住不動,一旁的黃老夫人看了紙條,身體也不自覺地顫抖。
胡來就站在一旁,看二人反常,忙對外喊道:“快,快去請陸郎中。”
黃石聽到胡來的聲音,瞳孔收縮,回過神,吼叫道:“爲什麼會這樣?聖上怎能不辨是非?他怎麼可以如此昏……”
啪!
黃老夫人直接跳起來,給了黃石一個耳光,“住口。”
這兩個字,她幾乎是嘶吼出來的。
黃石捱了這一巴掌,整個人‘嘎’一下,抽了,旋即如瞬封的冰砣子似的,轉了半圈,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石兒!”黃老夫人見此情況,嚇傻了。
胡來更是直接跑到門口,大聲叫喊道:“快派人把陸郎中請過來,快去!”
一下人應是後,趕緊去找陸郎中。
不多時,陸郎中又一次被請了過來,他已跑得額頭上全是汗珠,進來之後,看到黃石躺在地上,一邊口吐白沫,一邊登腿抽搐。
陸郎中也有些麻。
這咋了這是?
一次比一次嚴重,媽蛋,怎麼攤上這麼個玩意兒啊?
黃老夫人淌着淚,跪在黃石身邊,看到陸郎中進來,卻不敢靠前,罵道:“混賬東西,還不快過來,你是想看着他死嗎?”
陸郎中硬着頭皮,湊到前邊,看到黃石緊咬牙關,口裡有白沫溢出,忙對胡來說道:“找一根木棍讓他咬着,要是咬着舌頭,可就麻煩了。”
胡來一聽,忙去外面找。
不一會,他就帶着一截拇指粗的樹枝進來了,在陸郎中的幫助下,掰開黃石的嘴,讓他咬住。
陸郎中已累得滿頭大汗,他嚥了口唾沫,連汗都沒敢擦掉,便對黃老夫人說道:“老夫人,此乃急症,我醫術有限,只能阻止他不咬舌頭,還請老夫人,去省城,或京城,找名醫救公子,晚了,怕是要……”
黃老夫人一聽這個,淚如雨下,望着黃石,哭得死去活來。
陸郎中小心地在旁邊陪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正在這時。
一下人跑了進來,喘着粗氣對內喊道:“老夫人,外面有一和尚求見,他說府上有不乾淨的東西,願結一段善緣,助我們除邪。”
黃老夫人哭得正痛,根本就沒聽清下人喊的什麼。
陸郎中趕緊上前道:“老夫人,門外那和尚,或許可以救公子性命,我早看出來公子像是有邪物上身。”
黃老夫人半止哭聲,忙對下人道:“快請。”
不一會兒,穿着僧袍的法號,在下人的引領下,來到了內院客廳。
他步入客廳,看了一眼在地上抽搐的黃石,雙手合什,繞着黃石走了一圈。
突然一聲高喝,佛音梵語,“唵、嘛、呢、叭、咪、吽!”
釋家的六字真言祭出。
黃石彷彿身上真有邪物,被驅趕走似的,止了抽搐,也不再口吐白沫,安靜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老和尚嚇了一跳,心道:‘草!勁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