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學院的湖心亭中,李易磕着瓜子,時而扔幾顆瓜子仁在湖裡,引來幾尾游魚,被眼疾手快的傲嬌蘿莉用小網撈上來,又飛快的跑到不遠處她獨屬的小院,將其放進透明的魚缸裡。
“褚太傅這些日子,四處活動,聯合一些頗具影響力的大儒,鼓動京都以及京畿附近的文人仕子,聯合寫了萬人書,上書要求父皇,將蜀王從蜀州召回,入主東宮,主持朝政。”亭中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李明珠從石凳上起身,緩緩說道。
“陛下怎麼說?”
李易已經剝了一盤底的瓜子,將盤子拿起來,對她微微示意,隨口問道。
公主殿下接過盤子,將他花了好長時間才剝好的瓜子全都攏進手裡,李易暗自嚥了一口唾沫,回想自己剛纔是不是表錯了意,他將盤子遞過去,明明只是想着讓她隨便捏兩顆意思意思的……
公主殿下用一種讓李易羨慕的方式吃完了所有的瓜子,這才說道:“父皇還沒有表態,但此事在京都附近的讀書人之中影響甚大,就這樣放着,也不是長久之計,更何況,褚太傅已經開始親自登門拜訪朝中一些官員,應該也是爲了此事,那些人裡面,有很多都曾是他的學生,他們畢竟佔着大義,褚太傅又親自出面,恐怕……”
同樣的手段,由崔家和褚太傅使出來,效果是全然不同的。
畢竟,後者簡直就是景國讀書人心中的標杆,隨便招招手,就有無數人附和,桃李滿天下,準確來說,老皇帝也是那些桃子和李子之中的一個。
褚太傅在景國的影響力,已經不能用一呼百應來形容了。
如果不是蜀王當初犯下的錯實在太大,往小了說是混賬,往大了說是造反,他甚至不需要如此的大動干戈,只需要站出來表明他的立場,自然便會有無數人跟隨。
不過話說回來,李易自己也覺得,老皇帝對於蜀王,對於崔家,和對其他的皇子大不一樣,甚至有些不符合他平日裡的行事風格,君臣亦或是朋友這麼久,對於崔家和蜀王,兩人之間有一種彼此都懂的默契。
“放心吧,陛下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李易笑了笑,說道:“他已經決定的事情,不是那麼容易更改的。”
傲嬌蘿莉已經放了魚洗了手跑過來,剛剛跑進亭中,就問李易道:“先生,你剛纔給我剝的瓜子呢,我要一下子全吃光……”
然後她就看到了桌上的空盤子。
“先生……”她癟着小嘴,委屈的看了李易,李易看向李明珠,傲嬌蘿莉的目光跟着他看向李明珠,李明珠怔了怔之後,目光望向李易,傲嬌蘿莉的視線再次轉移到他身上。
“先生……”
李易無奈的捏了捏她的臉,連聲道:馬上再給你剝……”
湖對面的一處草坡上,匍匐在那裡的一道身影,終於放下了手中的雙筒望遠鏡。
“有古怪,果然有古怪……”李軒將望遠鏡掛在脖子上,從草坡上滑了下去。
通過多次的遠距離觀察,他已經可以確定,明珠和李易,不是他一直以來都以爲的那種關係,他們在用這一層關係來掩飾一些事情,一些不讓他知道的事情。
到底是什麼事情,讓明珠不惜放下名節,他心中的好奇之火,燃燒的更加劇烈。
一路走回科學院,對身後的一名護衛吩咐道:“把昨天那個人給我叫來。”
那護衛應了一聲,不多時,就有一名身材幹瘦的老者被帶了進來。
走進房間之後,老者立刻恭敬的躬身:“草民參見世子殿下!”
“免禮。”李軒揮了揮手,看着他,狐疑的問道:“你說,你可以通過看別人的嘴脣,猜出來他們說的什麼話?”
那老者立刻道:“回殿下,草民研究“脣語”已有數十年,雖然不能說全都猜中,但大抵也能猜上個八九不離十。”
“教我。”李軒看着他,說道:“你不是想要將門絕活傳下去嗎,我在科學院給你留一個位置……”
那老者愣了一下,立刻便跪在地上,連聲道:“謝殿下,謝殿下!”
……
褚家。
中年男子扶着劇烈咳嗽的褚太傅回房,猶豫了一瞬,開口道:“父親,要不這兩天便不要再出去了吧,您的風寒剛好,大夫說,讓您在家好好休息……”
“既然已經開始,便停不下來了……”褚太傅掩嘴咳了一聲,才道:“平兒這幾天怎麼樣?”
中年男子嘆了口氣,說道:“他每天都將自己鎖在房裡,也不說話……,但他這樣,孩兒才更加擔心。”
褚太傅回頭望着某個方向,喃喃道:“是老夫的錯,是老夫以前太過束縛他了……”
“大家今天不要拘束,不醉不歸!”
崔家,宴席之上,崔清明對着衆人,大笑了兩聲之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太傅大人肯出手相助,這一次,我們一定不會輸。”
“還是太傅大人厲害,那些大儒,平日裡我們連面都見不着,更別說請動了。”
“這一次,便是陛下,怕也不得不同意,將蜀王殿下召回京都了吧……”
“萬民書已呈,如今,只等一個契機……”
……
蜀王一系在這兩年間,接連受到打擊,若是再不做些事情提升士氣,怕是真的就再也無法重拾信心了。
而對他們來說,又有哪一件事情,能比促成蜀王殿下回京更加重要?
“來,崔兄,我敬你一杯。”
場中衆人頻頻向崔清明敬酒,雖然他是崔家的老二,但這段時間裡面,家主崔清澤消沉,崔家的大小事務,都由崔清明一人做主,他雖不是家主,但卻已經和家主沒有什麼區別。
宴席的一處角落,曾仕春回頭望了望,看着身旁一人說道:“怎麼不喝酒?”
陳沖搖了搖頭,說道:“這酒,喝起來沒味道。”
“我也這麼覺得。”曾仕春笑了笑,拎起一隻紫砂壺,說道:“他們喝酒,我們喝茶。”
秦家。
晚膳過後,秦彥擡頭看了上方的老人,問道:“父親大人,褚太傅今日說的話……”
秦相看了一眼下方只顧着埋頭吃飯的一人,搖了搖頭,說道:“此事,我秦家,不參與。”
秦家在朝爲官的幾名兄弟心中雖然還有無窮的疑惑,但父親大人已經開口,他們也只能點頭。
“五爺,今天來家裡哪個老頭是誰啊,怎麼連相爺都得行禮?”回房的路上,大漢有些詫異的問秦家五爺道。
秦家五爺解釋說道:“那位就是褚太傅,父親大人年輕之時,也曾拜在他的門下。”
大漢還想再問,秦家五爺腳步卻是一頓,隨後腳步加快,走到房門之前,看着房門口的一道身影,詫異道:“父親大人,您怎麼來了?”
“睡不着,四處走走。”秦相搖了搖頭,說道:“時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秦家五爺點點頭,秦相轉身離去,腳步卻又頓住,回頭問道:“和兒,你對如今的朝堂怎麼看?”
“父親不是說,如今的朝堂,是數十年來罕見之清明,讓我不要聽外人亂說嗎?”秦家五爺愣了愣,說道:“況且,我不在朝堂,也實在是看不清啊……”
秦相擡頭望了望被烏雲遮蔽,不見一顆星星的夜空,嘆了口氣,喃喃道:“天要變了,是看不清……”
……
最近來家裡蹭飯頻繁的傲嬌蘿莉看了看發呆的先生,提醒道:“先生,鍋裡的肉都熟了。”
李易回了回神,看着鍋裡微微卷起的羊肉,搖了搖頭,說道:“先不着急,等它們都漂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