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的這一桌酒席,其實一直牽動着此間酒樓掌櫃的心。
能在這裡開一家酒樓,並且規格不低,背後當然也會有某些依仗或是說靠山,至少能夠爲他們攔下平日裡遇到的大部分麻煩。
然而這些依仗和靠山,在某些人面前,也會有不夠看的時候。
樓上的那一桌,便屬於這一行列。
這些京都的紈絝,自己或許沒有多大的本事,但是家裡的背景,動輒便是國公,當朝三四品大員,惹不起,惹不起啊……
好在樓上雖然也有幾桌,但相隔甚遠,一直也都相安無事。
掌櫃的目光從他們的身上收回來,將視線投向了走入門口的一行人身上。
一位年輕公子,看上去面生的緊,生的倒是俊俏,身旁跟着的兩名女子,樣貌皆是十分出衆,倒是跟在三人後面,那個看起來邋邋遢遢的老者破壞了氣氛,使得這四人整體看上去有些奇怪。
招呼了一名夥計過去候着,便不再關注,專心的撥動起手中的算盤來。
說起來,這算學院搞出來的東西,還真是好用,用這叫做“算盤”的東西來算賬,比以前方便快捷多了。
“秦少,秦少,怎麼了?”
二樓某處桌旁,年輕人再次小心的問了一句。
“沒事。”秦餘的手終於收回來,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臉色平靜,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那年輕人轉過頭,向下方望了一眼,視線從某處掃過時,微微怔了怔。
隨後目光收回來,想到了這位關於這位秦小公爺的某種傳言,心下立刻恍然。
他再次向下方看了一眼,心中頓時活泛起來。
“秦少,在下先失陪一會兒。”
之後又是一番推杯換盞,某一時刻,那年輕人站起來,歉意的說了一聲,轉身向樓下走去。
秦餘目光微動,撇了一眼下方,卻也並未阻攔。
衛良俊是禮部某位新任侍郎的兒子,雖然不算是陳家直屬,但卻和陳家有着極深的淵源,那位衛侍郎新官上任,在短時間之內,倒是做出了不少成績,在朝中風評較好,是陳家這一時期力推的人物。
秦餘對面,曾子鑑向下方望了一眼,臉色微沉,面部表情隱隱有些抽動,那一男一女,在他的心中皆是有些難以磨滅的印象,不過,恨意歸恨意,不妨礙他覺得,那自作聰明的衛良俊,是徹頭徹尾的蠢貨一個。
近五個月的時間,京都風起雲涌,一些官員遠謫出京,自然也有一些官員冒出頭,進入到權力中樞,一時的榮耀,便讓某些蠢貨覺得,可以在這個地方,爲所欲爲了。
然而衛良俊如何,他並不關心。
雖然不願意看到那人,目光卻是忍不住的瞄向下方。
那個人-終於還是回來了嗎?
秦餘臉色平靜,和周圍這些欲要攀附秦家的紈絝虛與委蛇,仰頭喝酒的時候,眼神深處,涌現出一絲陰翳……
“李易……”
李易在點菜。
點菜其實是一門學問,多少人點多少菜,幾熱幾涼幾湯幾幹,都是有講究的,後世甚至專門有諸如此類的培訓。
不過今天這裡都是自己人,倒是不用糾結這些。
小翠是一個合格的情報員,曾醉墨和宛若卿喜歡吃什麼菜,之前無意中都給他透露出來了,至於邋遢老者,他有糖吃就夠了。
在他點第七個菜的時候,宛若卿出聲道:“這些就夠了,我們幾個人,吃不了那麼多。”
李易又點了一菜一湯,這才揮退了那名夥計。
倒是不用擔心吃不完浪費的問題,自從武功突飛猛進之後,他食量大漲,區區八菜一湯,根本就是小意思。
對面的曾大姑娘心事重重的樣子,一言不發,偶爾還會走神,李易猜測應該和那位戶部曾侍郎有關,十餘年前曾家的倒臺,似乎和他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也難怪會影響到曾醉墨的心情。
以前就聽小翠提起過,她說這輩子都不會來京都,怕就是因爲這個原因。
李易在考慮要不要給那些人說一聲,那姓曾的以後再敢亂跑,壞人心情,打斷腿讓他以後拄着拐去上朝。
宛若卿其實話也不多,但只要說到勾欄或是店鋪的事情,就會變的善談起來。
李易不是一個合格的老闆,這些事情,其實都是她在打理,能將這麼大的事業打理的井井有條,讓他沒有一點兒後顧之憂,對於一個女子來說,實屬不易。
這樣的女子,應該是很善於持家的。
就在李易的心思有些拋錨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音。
“兩位姑娘,有沒有興趣上去喝一杯?”
這句話當然不是對他說的,李易目光望過去的時候,看到一個陌生男子從後方走過來,手中端着一個酒杯,此時正看着宛若卿說道。
美女的身邊,總是不乏狂蜂浪蝶。
眼下這種情況,在這個時代很常見,不止這個時代,便是在後世也是極爲尋常的事情。
宛若卿原本面帶笑意的在和李易說着什麼,回頭看了看,臉色恢復了平靜,搖頭道:“抱歉,我們不認識你。”
“不礙事,現在不就認識了嗎。”那年輕男子的臉上卻是笑容更盛,笑着說道:“在下衛俊良,家父乃是禮部侍郎。”
從他走過來,到說出這樣一番話,目光從未看過李易一眼。
也根本沒有這個必要,畢竟京都紈絝不少,他惹不起的也有很多,但在這之前,他早就做足了功課,那些人的身份,長相,他早就爛熟於心,怎麼也不包括眼前這位年輕人。
更何況,若他真是什麼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身邊豈會兩個像樣的護衛都沒有?
至於那個看上去快要進棺材的老傢伙,則是被他自動忽略掉了。
“禮部侍郎?”李易想了想,問道:“禮部侍郎不是陳勃嗎?”
曾醉墨看了他一眼,小聲道:“幾個月前,原禮部侍郎就已經被革職下獄,現在的侍郎姓衛。”
李易搖了搖頭,說道:“禮部侍郎啊,四品官,說換就換,現在這官,還真是不好當……”
曾醉墨目光有些愕然的看了他一眼,原禮部侍郎之所以被查辦,便是因爲幾個月前那一場賬目清查之事,而那件事……
聽到禮部侍郎的時候,宛若卿的臉色微變,看了李易一眼,心中想的是這件事會不會對他產生什麼影響,隨後纔看着那年輕人,說道:“抱歉,我的朋友在這裡。”
“你說的是這位姑娘?”衛俊良的臉上笑容依舊,說道:“沒關係,這位姑娘可以一起嘛……”
“抱歉。”宛若卿語氣平靜。
衛俊良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冷冷說道:“這就是不給衛某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