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還是帶蛋炒飯吧……”
公主殿下對叫花雞和烈酒的搭配不太滿意，仰頭又灌了一口，偏着頭對李易說道。
“沒有下次了……”
李易心道蛋炒飯下酒，這都是什麼口味，擦了擦手上的油脂，說道：“韓大儒病倒了，不是被你嚇的，是被人氣的……，昨日下午，有近百名女子堵在了韓家大門口，爲首的老婦人說韓大儒害死了她的女兒，坐在韓家門檻上嚎哭了一個時辰，鬧得京都人盡皆知，朝堂之上的事情傳開之後，韓家的大門口被人潑了糞，牆上用漆寫着“韓老賊”“國之大奸”……，罔顧女子性命，這一條就能讓他的名聲一落千丈，連他的學生都和他撇清了關係，要不是官府介入，韓家怕是連大門都會被人拆了……”
“韓大儒在昨天夜裡就病倒了，聽說一口氣差點兒沒上來，韓老賊之名已經坐實，現在京都的女子都在想辦法請命，讓陛下赦免你。”
李易將從昨天到今天的事況發展，全都告訴了李明珠。
整個京都，上到官府，下到民衆，第一次的見識到了屬於女子的力量。
原來她們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纖弱無力，也擁有着攪動風雲的能力。
李易也沒有想到這件事情會有如此戲劇性的發展，事實上勾欄只是把事實如實的告訴了民衆，並沒有任何的添油加醋，也沒有任何的藝術加工，起的最大的作用，不過是最短的時間內，讓民衆知道真相而已。
門口潑糞，牆上噴漆，不知道這是哪位人才想出來的方法，這連教都不用教啊！
女子向來都是弱勢羣體，受婦德的約束，別說婚姻大事，很多人甚至連自由都沒有，當然，也不排除某些悍女的存在，但大體上，女子勢弱是事實。
而這，也是千百年來的傳統，是由生產力所決定的，男子高貴，女子便要低上一頭，相夫教子便是一輩子，怕是連大多數女子自己，都是這麼認爲的。
這種觀念就是在男女平等的後世，依然沒有被徹底的扭轉過來。
然而有壓迫就有反抗，尤其是被壓迫久了，當反抗到來的時候，也就尤爲劇烈。
好不容易有人願意站出來爲女子發聲，所有的女子都心心念念着公主殿下能夠真正的爲她們女子做些事情，被韓大儒這麼一攪合，衆人氣憤之下，幾百上千年的壓抑都爆發出來，便有一種叫做女權意識的東西開始覺醒。
事情發展到這裡，已經不僅僅是早婚的問題了。
李明珠放下酒罈，很大氣的擦了擦嘴：“朝中有這樣的老頑固，有害無益。”
“這會兒的朝堂之上，怕是也已經炸開鍋了，不僅僅是普通女子，各權貴官員家的女子，也都怨言頗深，紛紛上皇后娘娘那裡請諫，有幾位妃子，甚至將事情捅到了太后那裡，連一心修佛，早已不問朝事的太后，都特地下了懿旨詢問陛下……”李易看着她說道：“此事若是再鬧下去，怕是會無法收場。”
這些都是李易在來的路上聽說的，朝堂上對大臣動刀，又涉及到長公主，這已經是很大的事情了，再加上昨日韓家之亂，今天的朝堂上能太平纔怪。
“韓家的事情，真的不是你做的嗎？”長公主殿下撇了他一眼說道。
李易愣了一下，惱怒到：“我像是那樣的人嗎？”
“沒關係，我又沒有怪你……”公主殿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都是那姓韓的咎由自取，謝了……”
……
……
李易猜的沒錯，今日朝堂之上的確不太平。
頭疼的不僅僅是景帝，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百官也覺得頭大如鬥。
短短一天時間，整個京都都亂成了一鍋粥，謠言四起，民怨不息，陛下怎麼懲戒長公主已經不是重點了，重點是在這麼下去，怕是要出大事啊！
一位老者抱着笏板，義正言辭的說道：“陛下，長公主目無法紀，朝堂之上，當着文武百官和陛下的面，公然行兇，行刺大臣，此行徑何等惡劣，不重懲不足以慰民心！”
衆官員紛紛搖頭，到現在還揪着這件事情不放，這位老大人怕是還搞不清楚狀況吧？
韓大儒在民間已經被罵成篩子了，現在的問題不是怎麼懲罰公主，是如何平息民怨，韓大儒昨天的一句話，徹底將朝廷推到了民衆的對立面。
女子存在的意義就是爲了生育？女子的性命就不重要了？否則朝廷爲什麼在明知女子早婚容易難產死亡的情況下，還堅持早婚早育，難道朝廷真的沒有把女子當人看？
這個鍋誰都背不了，他們不行，陛下也不行，現在還只是京都，等到過些時日消息傳到其他州縣，影響會更大，那時，可就真的要亂了！
沒看到連御史們都冷靜下來，再也不提長公主一事了嗎，在這種微妙關頭，這位老大人如果還分不清時勢，韓大人，就是他的前車之鑑！
馬中丞站在人羣之中，低頭不語，不僅是他，御史臺所有御史都被他下了死命令，今日朝堂之上，決不允許再提長公主一事。
京中形勢，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經過此事，韓大儒這輩子的名聲算是毀了，公主殿下在京都民衆尤其是女子的心目中的地位，早就達到了一個新高，誰再揪住此事不放，就會像韓大儒一樣，被京都民衆釘在恥辱柱上-被民衆所惡的感受，他不想再體驗第二次。
便在朝臣都安靜異常的時候，一道身影走了出來。
“陛下，爲今之計，只有先安撫民心，再議其他。”秦相擡起頭，緩緩的開口。
“秦相言之有理！”
“臣附議！”
剛纔開口的老大人早就被人忘到了腦後，秦相領頭之後，朝臣紛紛站出來，避開長公主的事情不談，將話題重新拉回了他們應該關注的重點上。
景帝深吸口氣，“關於此事，衆愛卿，可有何諫議？”
“老臣以爲，長公主昨日之諫，極有道理。”秦相開口說道：“增加人口雖然重要，但也不能因此枉顧女子性命，更何況，公主殿下已經給出了雙全之法……，京都民怨已生，推行此制刻不容緩。”
秦相和沈相是百官之首，沈相低調，非大事極少發聲，大多數官員，都以秦相爲準，跟着宰相大人，總不會犯大的政治co誤不是？
秦相此言一出，又是無數人贊同。
見所有人似乎都默契的避開了長公主，此時再提起也確是不合時宜，原本想將此事輕易揭過的景帝，也不得不將這個想法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