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鐵柱苦笑了,他知道從開始自己就被張二蛋給騙了。
張二蛋設下這個圈套,就是想自己幫他接上所有的斷肢。
秋生在哪兒,張二蛋根本不知道,張二蛋手下人才濟濟,根本無法擒得住秋生。
趙鐵柱說:“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從今以後,咱們倆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如果你可以改邪歸正重新做人,你張二蛋還是我趙鐵柱的好兄弟。”
張二蛋哇地哭了,說:“鐵柱哥,你是我親哥,早知道你這麼豁達,咱倆何苦掐了一輩子?我心裡有愧啊。”
鐵柱說:“你好好養傷,別難過,過幾天我來看你,我要回家休息了。”
趙鐵柱的確是累壞了,需要回家休息。
這個手術從中午十點開始,一直做到日落西山,他的精力幾乎全部耗盡,倆眼皮直打架。
趙鐵柱吁了口氣,他希望這次的手術可以徹底喚醒張二蛋良知,讓他好好做人。
也希望自己救他一命,可以讓趙家跟孫家的關係冰釋前嫌重歸於好。
他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一切,接下來就看張二蛋了,儘管他知道張二蛋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鐵柱累的不輕,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外面的夜幕完全籠罩,漫天的星斗。
他的車已經停在了醫院的門外,他要返回石榴哪兒休息一下,好好睡一覺,找到秋生以後返回青石山。
哪知道前腳剛剛踏上汽車,後腳還沒有邁上去,一個綿綿的聲音就從耳朵邊響起:“鐵柱哥,你別走……”
趙鐵柱一愣,立刻停止了腳步,回頭查看聲音的方向。
就在醫院門口的電杆旁邊站着一個女人,三十多歲不到四十歲的樣子。
那女人一頭的青年發,顯得乾淨利索,身上是一套工作服。
這套工作服趙鐵柱也認識,應該是石榴服裝廠的工作服。
那女人很白,眼睛很大,臉上粉嫩柔滑,沒有一顆雀斑,身材也不高不低。
他完全可以想象到,女人年輕的時候是何等的漂亮。
可惜趙鐵柱不認識她。
鐵柱問:“大姐,您是……?”
女人說話了:“鐵柱哥,你真的不認識俺了嗎?”
趙鐵柱搖搖頭:“沒認出來,看着面善。”
女人說:“鐵柱哥,你可記得十八年前的青石山北崗村,有個小女孩被拐賣了過來,她嫁給了你們村的張二蛋。
是你把她救出來,送出大山,在走向山外的山洞裡,跟她有了一夜情……”
“啊?”趙鐵柱機靈靈打了個冷戰:“你是……你是小娟?”
女人的眼睛裡已經滲出了眼淚,聽到趙鐵柱呼喚她一聲小娟,哇地嚎哭一聲,衝男人撲了過來,一頭扎進了鐵柱的懷裡放聲大哭。
“鐵柱哥,是俺,是俺啊,俺是小娟,你的小娟啊,你……把俺忘了……嗚嗚嗚嗚。”
小娟放聲大哭,肩膀一抖一抖,樣子可憐極了。
趙鐵柱的心裡忽悠一下,頓時,十八年前的一絲絲一幕幕全部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十八年前,趙鐵柱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中醫,那一年他才十九歲。
那時候,青石山上還沒有路,村子裡的人還是那麼貧窮。
那時候,趙鐵柱剛剛拉着梨花私奔,兩個人被梨花的爹老子王長水追上,梨花被一棍子打下了斷天涯。
那時候,她跟石榴的感情也剛剛開始,巧兒剛剛成爲他明媒正娶的媳婦。
一個小巧的姑娘就像一朵出水的荷蓮出現在了他的生活裡,好像一顆石頭子扔進平靜的秋水,在趙鐵柱的心裡蕩起一層層漪漣。
她就是眼前的女人,當初被二蛋奶花了兩千塊買回來的媳婦……小娟。
那時候的小娟只有十七歲。是被人拐賣進大山的。
二蛋奶花了兩千塊把小娟拉回了家,當天夜裡就想小娟跟張二蛋圓房。
張二蛋霸王硬上弓,撕扯了女人的衣服,親了女人的小嘴巴。
小娟一怒之下踢斷了張二蛋的二蛋,將男人從炕上踹了下去。
張二蛋受了重傷,是趙鐵柱幫他把二蛋治好的。
小娟跟二蛋成親那天,因爲小娟的孃家太遠,需要就親,所以二蛋奶就把小娟拉到了趙鐵柱的家。打算讓小娟被鐵柱娘看護一夜,第二天接走,就親就算完成了。
可沒想到小娟會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趙鐵柱救她一命。
趙鐵柱的心軟了,所以決定連夜放小娟走。
於是他帶上了行禮,就那麼拉着小娟走出了青石山,決定保護女孩子回家。
走到那個山洞的時候,偏偏趕上了大雨,於是鐵柱就拉着小娟走進山洞裡去躲藏。
那時候的趙鐵柱跟巧兒沒感情,還是深陷在梨花慘死的痛苦裡不能自拔。
小娟美麗可愛,立刻引起了鐵柱的衝動,於是他們兩個就在那個山洞裡,做了不該做的一切,偷吃了禁果。
那一夜,趙鐵柱破掉了小娟的閨女身子,他抱着她,她也擁着他,兩個人在山洞的草叢裡翻滾,撕咬,黏貼,彷彿兩隻老鼠在打架,你咬我,我啃你。還立下了永遠懷念的誓言。
第二天醒來,兩人就已經是很要好的朋友了。趙鐵柱親自把小娟送上了公交車,還送了路費給她。眼巴巴看着女孩子離開了。
從哪兒以後,小娟在趙鐵柱的眼睛裡徹底消失,他也因爲得罪了張二蛋,怕二蛋奶到家裡鬧事,闖進了都市。
十八年的時間,小娟的模樣幾乎在趙鐵柱的腦海裡徹底消失,他也忘記了自己曾經跟這個素不相識的女人有着一段戀情。
小娟的日子一點也不好過。她回到了貴州的老家。
哪知道到家以後不到兩個月,就感到了不適,噁心嘔吐,還想吃酸的。她有了孩子。
小娟怎麼也想不到,跟趙鐵柱第一次就會中招,難道趙鐵柱的那個東西上有GPS系統,可以衛星定位?打得真他媽的準。
在鄉下,女人未婚先孕是要遭鄙視的
。很快,小娟有孩子的消息就在他們的村子裡傳開。
小娟的爹勃然大怒,怎麼也沒想到,閨女出去僅僅幾個月的功夫,工作沒找到,錢沒有掙來,卻被男人搞大了肚子。
老爺子一氣之下,把小娟打了一頓,並且趕出了家門。再也不認她這個閨女了。
因爲丟不起那人。
小娟就那麼離開了爹,她沒有地方去,只好躲在了一個親戚的家,就在哪兒生下了一個女孩。
小娟一直忘不掉趙鐵柱,所以就給孩子取了個名字,叫做念柱。
從哪兒以後,小娟就抱着孩子東躲西藏,在一個親戚家住幾天,然後再換到另一個親戚家。一直到她那個老不死的爹死去以後,纔回了家。
小娟開始跟着念柱相依爲命,一輩子沒有嫁人,因爲女人的名聲已經臭了,根本沒人要。
她白天下地幹活,孩子在地邊玩耍,晚上回家以後,就吃飯睡覺。
從閨女生下來,一直到十八歲,小娟一直是單身。也沒有經歷過任何一個男人。
白天還好點,幹一天活兒累的半死,晚上就熬不住。
被窩是冷的,房子是冷的,心是冷的,整個世界彷彿被凍住了。
小娟憋得難受,腦子裡一直想着趙鐵柱。
她覺得這輩子就這樣了。或許跟鐵柱哥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念柱三歲那年,忽然一天開始發燒,高燒不退。小娟嚇壞了。
山區裡沒有醫生,想要找醫生必須到城裡去。
可城裡距離他們居住的地方很遠,必須要翻山越嶺五六十里。
小娟抱着孩子哇哇大哭,手足無措,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孩子的身體燒的像火炭,小娟的心裡也急的像火炭。
她不顧山路險阻,不顧夜深人靜,也不顧大山裡野獸的襲擊,用小被子捲起孩子,深一腳淺一腳走出了大山,決定給孩子治病。
這是她跟鐵柱哥唯一的結晶,他們之間戀愛的見證,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決不能看着念柱死去。
她披荊斬棘,露水打溼了衣裳不知道,手被蒺藜劃破了,也不知道,一邊哭一邊爬。
她可以感到後背上的念柱哭聲越來越沒力氣,孩子的嗓子都啞了。
再後來,念柱竟然不哭了,孩子徹底暈死了過去。
小娟揹着孩子一邊哭一邊爬,天亮以後,第二天上午才趕到鄉鎮的醫院。
可是已經晚了,孩子因爲發燒的時間太長,燒壞了腿部的神經,從而患了小兒麻痹症,一條左腿徹底的廢掉。
小娟立刻傻眼,撲通衝醫生跪了下去,說:“醫生,求求你救救我女兒吧,他的腿不能瘸,不能瘸啊,俺求求你。”
可是任憑小娟的腦門磕在地上,都磕出了血,醫生也是無能爲力。因爲醫生對小兒麻痹症根本沒有辦法。
好在命是撿回來了,從哪兒以後,念柱就變成了殘廢。
念柱一生都沒有真正走過路,一生都在柺杖的支撐下行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