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栓的心好像被人一下子掏空了那樣,變得空落落的,也剜心般地疼。
他沒心思幹活,不想吃飯,不想喝水,就那麼在大街上漫無目的找。從大街的東頭找到西頭,又從西頭找到東頭。
他沒洗臉,沒刷牙,臉上淨是污垢,身子也越來越瘦。身上的衣服也越來越髒。
他像個漫無目的的叫花子,餓了就要點飯吃,渴了就討口水喝,累了就靠在牆角眯一會兒。
大栓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羣,看誰都像自己的嫂子。
這時候他才知道,巧英在他的心裡佔下了最重要的位置,離開女人他就不能活。
這難道就是人們常說的愛情?
大栓在Z市整整找了巧英三四個月,最後才知道了女人的下落,原來巧英已經在小紅樓做妓女很久了。
於是他大步流星奔向了小紅樓,來到門前就往裡闖。
可是兩個門衛卻攔住了他,怒道:“小子,你闖什麼闖?這是什麼地方,有錢嗎你就進。?
大栓說:“我找我嫂子。”
門衛說:“放屁!這裡沒有你嫂子,馬上滾,別耽擱小爺做生意,不走就打你。”
大栓渾然不顧,只顧低着頭往裡闖,兩個門衛急了,按住大栓一陣爆催,把大栓打得鼻青臉腫,門牙都打活了。
大栓一聲不吭,門外面吵吵鬧鬧,終於驚動了小紅樓裡的梅姐。
梅姐出來問:“幹什麼?你是什麼人?”
大栓說:“我找我嫂子,你還我嫂子,我要我嫂子,你是老鴇子,專門禍害良家婦女!”
大栓不會說話,一口一個老鴇子,把梅姐給說得怒火直冒。
梅姐上來,咣噹咣噹就踹了大栓幾腳,一邊踹一邊罵:“你個窮光蛋,鄉巴佬,少他孃的血口噴人,誰逼良爲娼了?誰勾搭你嫂子了,你嫂子是誰?”
大栓擦了擦嘴角上的鮮血,說:“我嫂子是巧英,你把巧英還給我。”
梅姐一聽明白了,鬧半天是巧英的小叔子。可巧英已經離開了小紅樓,到趙鐵柱哪兒去了。
她說:“告訴你哈,少在這兒惹事兒。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你嫂子不在了,走了!”
大栓問:“那她到哪兒去了?”
巧英說:“我怎麼知道?找你哥去。你嫂子應該在你哥的被窩裡鑽着,管我什麼事兒。”
梅姐說完就往裡走,大栓想拉住她問問,結果又被兩個保安按住,又是一陣毒打。
大栓死死記住了梅姐的樣子,狗日的,一看就是千人騎萬人跨,窯姐中的戰鬥機。
有天別犯在小爺的手裡。要不然我要你好看。
大栓就那麼離開了小紅樓,繼續在大街上游蕩。
因爲懶得工作,他徹底沒有了收入,一直在討飯過日子。
直到一天,他討飯遇到了石榴。
那一天石榴準備去採購,沒上車呢,一眼就看到了大栓,越看越像,最後女人驚訝了:“大栓哥哥,怎麼是你?”
大栓一眼看到了石榴,他哇地哭了:“妹子,石榴啊,我可算是遇到熟人了。”
大栓嚎啕大哭。在Z市這個距離家鄉五百里的地方,能夠遇到家鄉人,他非常的委屈。將所有的委屈和苦惱一股腦的發泄。
石榴知道大栓餓壞了,很久沒有吃飯,就把他
拉進了附近的飯館,要了兩個菜。一碗米飯。男人狼吞虎嚥吃起來。
石榴的心裡也酸溜溜的,想不到大栓那麼本事,竟然落到如此地步。
巧音就是個害人精,那個男人遇到她也沒好,孫瘸子被她害慘了,張二蛋被她害慘了,現在大栓也被她害慘了。
石榴說:“大栓哥,你別急,慢慢吃,不夠還有。”
大栓一口氣吃了一籠屜包子,三碗拉麪,外加兩碗麪湯,吃完以後擦擦嘴,一個勁的打飽嗝。
石榴問:“飽了沒?不夠還有。”
大栓說:“飽了。”
“大栓哥,你怎麼混到了這樣的地步?聽說你跟着巧英嫂走了,巧英呢?”
於是大栓一邊哭,一邊擦淚,將自己的遭遇全部告訴了石榴,石榴唏噓不止。說:“大栓哥,你回家吧,城市不適合你。
巧英應該沒事,前段時間我看到鐵柱跟她在一塊,說不定她已經回到了青石山。
現在的山村跟從前不一樣了,鐵柱修了路,而且正在辦工廠,你這麼本事,應該助他一臂之力。
鐵柱正在大量收購藥材,工廠馬上就要運轉了,在家裡也不少掙錢。”
大栓說:“我還有啥臉回家啊,我沒法跟我哥哥交代。嫂子不見了,哥哥打我咋辦?”
巧英一聽噗嗤笑了,說:“瘸子哥不會打你的,你想想,從小到大他打過你沒?”
“沒,可我怕俺哥生氣。”
“放心吧,瘸子哥不會生氣呢,巧英已經跟他沒關係了,因爲瘸子哥娶了素娥,他們倆可好了。”
“你咋知道的?”
“鐵柱說的啊,鐵柱每次來城裡,都跟俺說村子裡的事兒。”
“那鐵柱有沒有告訴你,巧英有沒有回村?”
石榴說:“那倒沒說,你可以回家看看啊?說不定巧英真的回村了。”
大栓這才放下了心,既然巧英跟鐵柱在一塊,那就不用擔心,沒人敢從趙鐵柱的手裡把嫂子拐走。
就這樣,石榴給了大栓一筆錢,大栓就坐上車,回到了青石山。
他進門就撲向了哥哥,嚎啕大哭。
孫瘸子看到弟弟的第一眼,眼淚也下來了。
大栓這是吃了多少苦啊?他鬍子拉碴,面黃肌瘦,腦袋上的頭髮跟獅子的鬃毛差不多。渾身淨是骨頭碴子,曾經像大山一樣壯實的男人,竟然變成了乾癟癟的乾柴。
他把弟弟攙扶了起來,說:“大栓,你受苦了,都是哥哥不好,我不該讓你拉着巧英私奔,哥……害了你呀。”
大栓說:“哥,沒事,只要你好,我就好,既然你跟素娥嫂成親了,那我放下了心,巧英可以慢慢找。”
孫瘸子說:“巧英不用找,早就回村了,就住在山神廟。”
大栓一聽樂壞了,非要撲進山神廟去看看巧英。
孫瘸子說:“不急於一時,你先洗洗澡,理理髮,吃飽喝足再去不遲。”
就這樣,素娥爲大栓打好了洗澡水,讓大栓洗吧乾淨,孫瘸子又幫着弟弟理了理髮,大栓又顯出了當初的面目。
大栓洗完澡以後,素娥都覺得奇怪,小叔子這是多久沒洗澡了啊?那水渾得跟泔水一樣。
大栓是孫瘸子的親弟,自然也是素娥親滴溜溜的小叔子。他跟照顧親弟弟一樣,幫着大栓做
飯,大栓也很親暱地喚她嫂子。
吃飽喝足以後,天色已經黑透,大栓迫不及待衝出家門,到山神廟去找巧英。
現在,他對巧英的看法已經徹底改變,他不再把他當做嫂子,而是當做了妻子。
離開巧英他就不能活,無論如何他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要親她,樓她,抱她……給他一個女人應該擁有的一切。
大栓撲進山神廟廟門的時候,巧英剛剛吃過晚飯,正在收拾碗筷。
這時候的巧英正跟王長水打的如火如荼。
其實巧英根本就不喜歡王長水,他跟王長水在一塊完全是爲了心裡上的依託。
她只是個女人,山裡女人離開男人是無法生存的。
當然,王長水也不會死纏着她,一旦巧英找到新歡,有了嫁人的目標,王長水會毫不猶豫放手。
王長水就這點不錯,從來不幹死皮賴臉的事兒。
大栓咣噹推開了山神廟的門,女人的一張俏臉就展現在眼前,還是那麼清秀,還是那麼憔悴,眼光中完全失去了從前的那種嚮往,變得灰暗無神。
她失去了渴望,失去了理想,失去了一切,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行屍走肉。一直在聽天由命。
大栓看到了巧英,巧英也看到了大栓,兩對炙熱的眼光撞在了一起。
大栓呼喚一聲:“嫂子……”眼淚就滾滾而下,久別重逢的驚喜讓他無法剋制。
他一下子撲過去,把巧英抱在懷裡。
當大栓將巧英抱在懷裡的那一刻,巧英也傻眼了。
她怎麼也想不到把她抱在懷裡的是大栓,還以爲是王長水呢。
巧英愣住了,一個勁的掙扎:“大栓?咋是你啊?你啥時候回來的?鬆開哦鬆開,你弄疼俺了。”
女人想把大栓甩開,可大栓死死抱着她怎麼也不肯鬆手。男人激動地淚如雨下。
“巧英,我終於再見到你了,太好了,這次說啥也不會讓你離開,咱倆好吧,我要娶你,疼你,跟你上炕,我啥都滿足你……吧唧吧唧吧唧……”
大栓接連親了巧英好幾口,把女人都要親蒙。
“別,大栓,你咋了?快放開……”女人受寵若驚,大栓的主動把巧英嚇得不輕,以爲男人發了瘋。
大栓說:“巧英我錯了,我不該不理你,都是我不好,離開你才知道,沒有你的日子我是多麼的難熬,我吃不下飯,喝不下水,睡不着覺,渾身憋得難受……巧英,咱倆好吧。”
男人上來不但又親又摟,而且甜言蜜語,把巧英弄得一愣一愣。
但是她立刻就明白了,大栓一直在找她,從她離開他那天起,一直找到現在,整整找了一年多。
男人瘦了,顴骨高高冒起,眼睛也比從前大了很多,那雙眼睛充滿了欣喜,充滿了渴望,也充滿了期待……那眼光是巧英從前根本沒有遇到過的,
她喜歡這些甜言蜜語,也喜歡男人親她抱她,她竟然對大栓的懷抱產生了一種貪戀。
兩年前,大栓拉着她私奔,兩個人走出北崗村奔向了青石山,連夜趕往大都市。
半路上她的腿崴了,根本不能走路,是大栓揹着她一步步挨出了大山。
那時候趴在大栓的背上,男人的心跳雄壯有力,男人的後背寬廣無垠,男人的肩膀就像一座可以依靠的大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