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看到山外的那條公路,他的眼睛裡就透出了亮光,興奮地差點暈倒。
他扔掉了手裡的柺杖,死命地撲向了一家路邊的小吃店,丟給人家一張鈔票,抓起食物就狼吞虎嚥起來。
吃飽喝足以後精神恢復了不少。張二蛋跟本沒地方去。
但是他心有不甘,覺得自己應該出去闖一闖。趙鐵柱那小子都能闖出個人樣,我爲啥不能,老子不比他差啊?
於是二蛋決定了,進城去打工,尋找屬於自己的未來。
他公交車也不會坐。上車以後,買票的服務員提醒,他才知道坐車是要花錢的。
坐在公交車上,看着距離越來越遠的青石山,他心裡暗暗發誓,不闖出個人樣來絕不回家。
張二蛋進城了,走下了公交車,立刻被眼前的花花世界耀花了眼。他跟劉姥姥走進大觀園一樣,東瞅瞅,西看看。處處覺得新鮮。
開放以後的Z市處處欣欣向榮,到處是高樓大廈,大街上很多人,有男人也有女人。
那些女人大多不穿褲子,一個個露着白花花的腿,真他孃的好看。
張二蛋看到了很多女人的腿,有長的,也有短的,有穿襪子的,有不穿襪子的,有白色的,有褐色的,還有暗黑色的。
嘖嘖,城裡人就是開放,早知道有這麼多好看的小妞,老子就該早一點離開青石山。
張二蛋從大街的這頭走到那頭,又從那頭走到這頭,不知道該幹啥,不知道落腳點在哪兒,也不知道找工作來養活自己。
他是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好吃懶做不幹活的人,從小就被奶奶寵慣了。
他唯一的興趣,就是每天站在大街上,看那些女人的腿,特別是那些穿短裙的,眯着眼睛看,一直從女人的腳部看到女人的兩腿根部……那叫一個爽。
張二蛋看的津津有味,太陽落山以後,他纔想起吃飯。
晚上沒地方住,他就住在橋洞子裡,他完全變成了一個叫花子。
就這麼胡來三晃了半個月,很快,口袋裡的錢就見了底。
張二蛋餓得不行,肚子咕咕叫,該咋辦呢?
去搶劫?膽子小,他不敢。
去偷盜?也不行,被人抓住送公安局咋辦?
實在沒辦法了,二蛋只好到一家飯店的門背後,去偷那裡的泔水吃。
大飯店的泔水非常的好吃,比家裡的棒子米麪糊糊還香,那些東西都是客人吃不完,當做潲水倒出來的東西。油水很大,而且還有肉。
有一天,他竟然發現泔水也吃不上了,因爲大飯店的泔水總有人過來收拾。
收拾泔水的是個小姑娘,長得並不好看,首先是眼睛不大,再一個皮膚不白。頭上稀稀拉拉幾根頭髮,焦黃苦幹,像個掉了毛的雞毛撣子。
那天早上,二蛋剛剛看到飯店的服務生提出來一
桶潲水,他就撲了過去,跟狗一樣爬在地上,抓起東西就胡吃海塞起來。
哪知道這時候那小姑娘又來了,提起泔水桶,倒在了一輛三輪車的木桶裡,推起三輪車就走。
張二蛋一看就急了,怒道:“別走,爲啥跟我搶吃的?”
小姑娘一聽噗嗤笑了,問道:“你……吃這個?”
張二蛋說:“對,我就吃這個,管你啥事兒?爲啥搶我的飯?”
小姑娘說:“你個叫花子,這東西是用來餵豬的,不是給人吃的。”
“餵豬?你把我當做豬?”
小姑娘說:“是啊,你就是豬,吃豬食,難道還不承認自己是是豬?‘
張二蛋覺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就過來跟小姑娘搶奪三輪車。
小姑娘搶不過他,扯嗓子喊了起來:“抓賊啊,有賊搶俺的潲水啊——救命啊——”
張二蛋一聽嚇壞了,抹頭就跑,轉眼不見了蹤影。
那小姑娘看着他狼狽的樣子,格格笑了。
其實張二蛋根本沒走遠,小姑娘離開以後,他跟着那輛三輪車,一直追着女孩的身影走出了Z市的郊外。
原來那女孩不是城裡人,是郊區人,她家裡人在村子外面養了幾頭豬。
那家飯店是女孩的一個親戚開的,裡面的潲水也是專門讓她用來餵豬的。
他親眼看着女孩把那桐潲水倒進了豬圈的豬槽裡,幾頭豬衝過來,吭哧吭哧吃起來。
女孩滿意地離開以後,張二蛋再也把持不住,飛身跳進了豬圈,把幾頭豬趕跑了,然後他跟豬一樣,去吃那些潲水。
現在的張二蛋窘迫至極,什麼顏面,什麼自尊,他統統忘了個乾淨,能填飽肚子纔是天大的事兒。
張二蛋吃飽了,擦擦嘴,那幾頭豬不滿意地看着他直哼哼。
張二蛋怒視了幾頭豬一眼,心裡憤憤不平,這是啥世道?豬都比我吃的好,我竟然跟豬搶食吃。
他這纔想起來家裡溫馨的生活,想起了奶奶,想起了當初的巧英,也想起了李寡婦,李寡婦,還有素娥嫂。
心裡不免升起了一股悲天憫人的自憐。
正在哪兒感嘆呢,忽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拍,一個熱乎乎的白麪饃饃遞在了他的面前。
二蛋扭身一看,只見剛纔的那個小姑娘笑眯眯看着他,手裡舉着一個大饅頭。
女孩說:“拿去,拿去吃吧。別客氣。”
張二蛋愕然了,不知道這饃饃是接,還是不接。
女孩看到他猶豫,就把饃饃塞到了他的手裡說:“俺知道你餓壞了,吃啊,還害臊啊?”
從生下來那天起,張二蛋第一次感到了人世間的溫暖,第一次感到了那種家的溫馨,因爲在他最窘迫最無助的時候,有一個女孩曾經給過他一個白麪饃饃。
不知道爲啥,張二蛋哭
了,含着淚拿起那個饃饃,慢慢啃咬起來。
女孩子看着他吃,眼睛一眨一眨,問:“你是哪兒的人,爲啥出來做叫花子?”
張二蛋說:“我不是叫花子。”
女孩說:“那你叫啥,多大了?”
“我叫張二蛋,二十三了。住在青石山。”
“喔,你是山裡出來的啊,怪不得呢?沒來過城市吧?”
張二蛋說:“沒有,第一次。”
“你是出來打工的?”
“嗯。”
“身上沒錢了吧?也沒找到工作,是吧?”
“是。”
女孩說:“那好,你每天晚上到這兒來,俺每天給你留一個饃饃,以後再也別跟豬搶食了,不衛生。”
“嗯。”
就這樣,張二蛋拿着饃饃含着淚走了。
從哪兒以後,他果然每天傍晚的時候到這兒來,女孩子也果然每天晚上在豬圈的旁邊等着他。
每一次,二蛋都能吃到女孩給他的熱乎乎的白麪饃,有時候女孩還帶過來炒菜給他。
十多天以後,張二蛋就跟女孩很熟悉了。
有次二蛋就問她:“你叫啥,家裡還有什麼人?”
女孩說:“俺叫小花,家裡只有俺爹,俺後孃,俺弟弟。”
張二蛋吃了一驚,問:“你是……後孃啊?”
女孩子的臉色低沉下來,點了點頭,說:“是,俺娘死的早,俺爹又給俺找個後孃,後孃有了弟弟以後,就不待見俺了。
俺十九了,因爲長的醜,沒人看得上俺。俺看的出你也長的醜,咱倆同病相憐,不如……以後就做朋友吧?”
張二蛋就點點頭說:“好,以後你就是我女朋友。”
就這樣,張二蛋跟小花邂逅了。這是張二蛋第一次跟小花認識,也是他第一次談戀愛,更是第一次有個女孩子喜歡他。
從此以後,張二蛋真正嚐到了愛情的滋潤。
那天晚上,張二蛋還拉着小花去了一次自己居住的那個橋洞子。
橋洞子裡很髒,到處是臭鞋爛襪子,二蛋睡覺的地方是地鋪,只是在地上鋪了一些乾草,僅此而已,連條被子也沒有。
而且橋洞子兩頭透風,雖然已經是春天,可是一到半夜,冷風就呼呼的往裡灌。凍得他直打哆嗦。
乾淨是女孩子的天性,小花就幫着他收拾,說二蛋居住的地方還不如她家裡的豬圈,還說應該給他拿牀被子過來。
張二蛋就呵呵呵的笑。那天晚上小花拉着二蛋的手,跟他說了很多的話,兩個人聊得非常投機,一直到夜裡十二點才離開,二蛋把她送到家門口,兩個人才戀戀不捨分開。
第二天晚上,張二蛋的運氣很不好,下午的時候天就陰了,天空下起了濛濛細雨,再後來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達到了中雨的程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