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已至月末,
來到雲陽郡的人越來越多。
在郡城的郡守郡丞,這幾天精神一直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
因爲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有一個或者幾個他們不太惹得起的人,駕乘雲舟來到郡城。
“聽說是去下面的村莊去找李長安。”
“李長安!?”郡丞的語調瞬間上揚,身體不自覺哆嗦了一下,“那個在府城,一言不合斬了同知的殺星?”
“怎麼從來都沒聽說過他來我們雲陽郡?”
郡守眉眼間也流露着一絲疑惑和隱隱的擔憂,“上次來的南巡鎮撫司官員裡,好像也沒那一位。”
“還是說有什麼事專門來了這裡?”
說到這裡,二人互相對視一眼,不覺心頭漫上一層陰雲。
而此時,
李長安已經在雲陽郡的爛泥地裡走了好幾天。
陸續趕來的各方勢力子弟,也被李長安這副親臨田地的模樣嚇到了。
“參議難道不是應該坐在衙門裡,等着翻看主事和司務彙總上來的卷宗嗎?”
有人解釋道,
“這是爲了更好的瞭解各地情況。”
“李參議每天晚上回去都會對照卷宗,再重新整理。”
“聽說最先來的三個人,是大理寺卿之子、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之子,還有戶部尚書之子,不過他們正在調查一件案子。”
“我們這些後來的人,就跟着一起下地,體察民情,熟悉當地農耕之事。”
“最後整理出來的卷宗,交給李參議比對查驗,極爲嚴苛。”
說着,那人抱拳行禮,
“在下大理寺左寺寺正駱遠昌,不知兄臺尊姓大名?”
“原來是駱大人,在下萬鬆書院冉伯平。”
“在這裡你我皆是司務,莫論朝廷官職。”駱遠昌擺了擺手,“走吧,前面還有八十多裡地要走。”
冉伯平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八十多裡地?都要走?”
駱遠昌在前面帶路,“嗯,每天都差不多要走一百五十里。”
“李參議文道盡廢,但是武道修爲不容小覷。”
“看似只有七品巔峰,但體魄着實嚇人,好多武道六品後期的人都撐不住,李參議卻每天都跟沒事人一樣。”
冉伯平聽了暗暗咋舌,趕緊跟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泥地裡。
往前走了五六裡,越過一座小山丘,冉伯平眼前瞬間一片空曠。
二十幾道身影行走在田野間,好似農夫一般。
而真正的農夫,已經被徵召,開始修築道路。
冉伯平加快腳步,跟着駱遠昌,終於見到了那位名傳天下的忠勇伯。
“象山書院學子冉伯平見過忠勇伯。”
李長安直起腰,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看向冉伯平點點頭,“兵部左侍郎和我提起過你,明年就要進兵部了?”
冉伯平瞳孔驟縮,書院派遣學子進入官場,在未定之前,從來都是秘密。
左侍郎大人竟然跟李長安說了?
冉伯平穩了穩心神然後抱拳行禮,“是。”
李長安從懷裡拿出一塊司務令牌,隨手扔給冉伯平,
“剛剛駱遠昌應該和你也說了要做的事。”
“我不管你們來自何處,只要在鎮撫司的時候認真做事,這裡就有你的一席之地。”
“去吧。”
冉伯平手忙腳亂接過司務令牌,僵硬地行了一禮。
李長安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
冉伯平問身邊的駱遠昌,“駱大人,參議大人這是……?”
“是不是和想象中的不一樣?”駱遠昌輕笑問道。
冉伯平怔怔點頭。
“李參議雖然是白鹿書院副掌樓,但在賑災之事上,並沒有門戶之見,四院一監,朝廷六部還有大理寺、都察院等等,都有人過來了。”
駱遠昌忍不住讚歎道,“李參議誰都沒有爲難,來了一律給牌子。”
“之前他不是和國子監、嵩嶽書院都有矛盾嗎?一樣給了司務令牌。”
冉伯平聞言也大感驚歎。
如果換成是自己,他可沒有這份肚量。
一個司務官職,就代表了功德碑上的一個名字。
打死都不能讓。
“白鹿書院就沒阻止他嗎?”冉伯平不解問道。
駱遠昌帶着冉伯平往前走,“白鹿書院現在只有一個目標,就是讓李參議在這次賑災中得到大氣運。”
“所以由他自己做主安排官職。”
冉伯平感慨地搖搖頭,“不愧是李長安,恐怕也只有他能擁有如此特殊的地位了。”
“哪怕文道已廢,白鹿書院都沒有放棄。”
駱遠昌趕緊阻止冉伯平繼續往下說,“噤聲,在這裡可別非議李參議。”
“我們都承着他的情,妄加議論不是君子所爲。”
冉伯平連忙點頭,跟着駱遠昌加入了勘查農田的隊伍。
二十幾個人分散在廣袤的田野上,毫不起眼。
前方,李長安走上一塊石頭,看着前方連綿的低矮山丘,長舒一口氣,從懷裡拿出千里傳音符,
“封不疑,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案子還查不查的出來?”
“查不出來乾脆回京城算了。”
封不疑的聲音很快就傳了回來,“今天一月三十……參議大人再給我們三天時間,很快就能查個水落石出了。”
李長安問道,“查出些什麼了?先說點給我聽聽。”
“我們找到了張衛民縣令的骸骨,再加上一些百姓的口述,得到了一些東西。”封不疑說道,
“張縣令的骸骨上有殘毒,而且當時屍體被打撈上來的時候身上有傷。”
李長安雙眼驟然一凝,“所以就排除了他因水患而亡的可能,是有人暗中謀害?”
“對,具體原因我們已經有了點眉目,就在這幾天,應該就能查清整個案子的原委了。”
封不疑極爲確定地說道,
“曾世才那裡也查出了一些端倪,兩個案子很有可能會合併成一個案子。”
“他說賑災銀糧的去向不明,撒出去的探子估計還得有兩天才能有消息。”
李長安嘴角微微勾起,“好,只要能查出來,我給你們三個升到主事。”
封不疑的聲音裡帶着一絲驚喜,“參議大人此言當真?”
鎮撫司內官職越高,得到功勞的機會就越大。
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自然當真!”李長安說道,“我倒要看看,這裡面到底藏着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參議大人再等三天,我們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封不疑說完,就掐斷了文氣聯繫,抓緊時間查案去了。
李長安看着眼前綿延的大地,工部主持的修路修渠之事,如今已經鋪排開來。
至少在雲陽郡,受災百姓都已經陸續加入了以工代賑的大軍之中。
每日都能得到賑災銀,再加上有朝廷統一派發的賑災糧,至少活下去沒有什麼問題。
另一邊,如此多百姓加入修路修渠的隊伍,工部再也不用擔心工匠徭役不足的問題。
就在李長安這幾天走訪田間的時候,一些村莊之間的路業已開始陸續修建。
雖然賑災還沒看出太大成效,但已經隱隱有了一派生機勃勃的氣象。
一掃之前的壓抑麻木之氣。
李長安繼續往前走,看了一眼離自己數裡之外的其他人,聯繫了遠在東嶽的顧衛道,
“師父,那四郡的文昌碑都安排好了嗎?”
半晌後,顧衛道的聲音響起,“已經都安排好了,諜部在四郡五十一縣,都找了個九品文士。”
“就等明早在文昌碑上謄抄詩文,拜文名了。”
“你所在的南方三府,諜部和金部也正在往那裡趕……”
說到這裡,顧衛道有些遲疑和擔憂,“長安,文昌碑之事當真可行?”
李長安笑道,“放心吧,師父。”
“我的詩文已經在一塊文昌碑上都寫了一遍,就算改了名字,旁人也搶不去。”
“沒有文籙,就闖不了文聖榜。”
“徒兒走文昌碑這條路,一樣可以走上文道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