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盆”底被打的小洞裡,正發出人類生命垂危,最刺耳的叫聲,卻也只持續了幾吸間,便突然寂靜,讓給了四周,茫茫的海浪聲。
但“嘩嘩”的海浪聲,也只回蕩了一會會,便被一段蒼啞的叫聲,蓋過。
“啊——愧對南華、無地自容!”
接着便是若有若無,噗通的一聲,畢蒼狼跳海自盡,卻嚇得陳江一怔,誰知道剛剛匪夷所思的陶三姨,怎麼對待了他。
陳江就在這種情況下,發現了陶三,那肉盈盈的身影。
陶三也發現了他,卻像是沒戴眼鏡的關係,眯着眼,看向這裡,高聲問道:“是陳江嗎?長這麼大了。”
陳江不禁汗顏,陶三已萌萌的,走了過來。
海浪聲再次響起,在“嘩嘩”的聲響伴奏下,那毛絨絨的頭髮,遮蓋的小腦袋,已衝到了陳江眼前。
“三姨,等……”陳江吞吞吐吐的話語,還未說完。
實惠的陶三姨,便準備上前,給陳江來一個熊抱。
陳江躲之不及,陶三還未戴眼鏡。
於是,看似嬌弱的手臂,便將陳江抱離了地,陳江只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夾在了身上,他曾經就清楚,不戴鏡子的陶三姨,很危險。
他妄想掙扎,卻也只擠出了一口氣,帶着一段掙扎的話語,“三……三姨,你鏡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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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這個冬天,魔凡尼的心,卻比北海的冰川,還要冰冷。
她藏進了通往奧古峰靈大陸的商船,一路晝伏夜行,躲着任何人,卻不知自己的前路,該往哪裡。
她迷茫地向自己長大的地方走去,血族古堡,也許那裡,才能給自己傷痕累累的心,一點溫暖、一點寬慰。
因爲她沒有母親,母愛的關懷,在她的心裡,是絲毫沒有的概念.
所以她渴望古堡,她從那裡長大,無論是無助的時候,還是孤獨的時候,都是古堡的某個角落,陪伴着她。
此時午夜剛過,天是黑色的,冰卻是白色的,魔凡尼孤寂婀娜的身影,就走在這黑白之間。
她雙眼無神,俏麗的面容也毫無表情,就如行屍走肉。
突然,遠方生起的一堆焰火,驅散了天空的黑,將廣闊的白色冰原,也照耀得微紅。
“救命呀——救命呀——”
一段悽楚的呼救聲,就似一把刀,在冰上劃過的聲音,雖然嬌美動聽,但卻讓人聽了,心裡驀然一緊。
這次,魔凡尼卻生起了好奇心,這冰天雪地的鬼地方,按常理應該人跡罕至,怎麼突然飄起了呼救聲,而且聽的出,還是個女子的。
她步伐不由得加快,只幾個起落,便躍到了火焰一旁,場面竟然十分熱鬧。
一羣形態各異的人,正圍着一堆篝火,毫無聲響、卻羣情激昂地跳着怪異的舞。
篝火之上,一座鐵架上面,正站着一位無助的姑娘,她白裙已經掛滿了菸灰,在煙塵之中,也只能看清那橙色的長髮。
“救命呀——救命呀——”
女孩在鐵架上,垂着頭,一動不動,卻不斷的,持續的呼救。
寒風中,火焰跳躍,無聲而舞的人羣更加瘋狂,卻與那僵直的身影,形成鮮明的對比。
魔凡尼不想再看下去,她順着風向,縱身躍起,眨眼便到了鐵架之上,抓住那姑娘的身體,不敢停留,再一轉眼,便躍到了人羣之外。
“救命呀——救命呀——”
火架上的女孩得救了,但是呼救聲還在繼續。
魔凡尼大驚,因爲這喊聲,並不是自己身邊的女孩發出。
她紫銀的雙眼,不禁瞥向那女孩長髮下的臉,竟是一塊木頭,刻上的五官,正在對她壞壞的笑。
她慌忙放手,木頭做的假人,搖晃着倒地,發出“咚”的一聲,在這除了呼救,便毫無聲響的空間裡,竟是那麼的引人注意。
然後圍着篝火跳舞的身影,全部停了下來,一張張帶着木質面具的奇異面孔,竟全部轉向了她。
然後如木偶般,人羣分開,從中走出一位華服美冠的男子,他的帽子是白羽毛造的,他的衣裝也掛滿了美麗的羽毛,硃紅的脣上,還叼着一支白羽。
“救命呀——救命呀——”
一段女孩的呼救聲,就在他嘴裡喊出,還是那麼嬌美動聽,卻讓人聽了,莫名的驚恐。
“你是第一百零九個,吸血鬼。”未能魔凡尼出聲,對方卻先說了話,不變的,還是嬌美動聽。
魔凡尼一時有些無奈,一個男子,竟發出這般娘炮的聲音,讓她實在忍無可忍,有種上前暴懟的衝動。
但她似乎又忽然改變了主意,竟拔出了銀劍,殺了當然比暴懟還讓人痛快。
她美目閃出了灰銀光,只冷冷的問了一個字,“妖?”
對面那羽毛男,便發出了嬌美的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如一隻大鳥般,撲了上來。
魔凡尼沒有躲,吸血鬼數千年的殺戮血脈中,從沒有過逃避。
她呲出了鋒利的尖齒,迎着那突然變大好幾倍的羽毛身影,衝了上去。
銀劍很快便與白羽相碰,誰也沒看清怎麼回事,況且那周圍帶着木頭面具的人,也沒有去看。
銀劍在白羽中飛出了老遠,再也看不到落在了哪,魔凡尼婀娜的身軀,也在白羽中飄落,卻被白羽接住,沒有落地。
那叼着羽毛的嘴,纔在她眼前出現。
魔凡尼身體被震得痠痛,根本使不出半分力,也反抗不得,只能任由那嬌美的聲音,在耳邊肆意的說道:“聽說你們這裡,早來了一隻妖?”
魔凡尼震驚,想要掙扎,卻感覺身體突然被摔出,重重的落在冰面上。
她一時掙扎不起,紫銀色雙眼卻充滿了駭然,她確實從沒遇到過這麼強大的“娘炮”。
還是冷冷的聲音,卻充滿了震驚,向那白羽男子問道:“你是誰?”
那白羽男還叼着白羽毛,聲音不再嬌美,卻依然動聽,輕聲道:“我是妖的更高層次,仙。”
然後又情不自禁地笑了,眨眼間飄到魔凡尼身前,將她緩緩的拎起,湊到嘴邊,又輕輕的說了一句。
“何仙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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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江與陶三已身在巨大的潛水船中,船體快速下潛,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船內很大,就如一座大殿,只不過窗外卻是海水。
陶三帶着陳江七扭八拐,很快便來到了一個吧檯前,吧檯後站着一位矮人姑娘。
對,應該是姑娘,雖說毛髮濃密了些,還帶着淺淺的鬍鬚,但畢竟穿着女子的裙裝。
陳江驚驚的看着,陶三要的食物被那矮人送上,他才收回目光。
陳江確實餓了,在陶三姨面前,也的確沒有拘束,他竟將所以可吃之物,全部“清掃”得乾淨。
那矮人似乎從沒見過這樣的吃相,鄙夷的躲了出去。
銀色金屬的臺前,只剩下陶三默默的坐着,她支着小巧的下巴,大鏡片內的雙目,卻帶着淡淡的晶瑩,或是一種說不出的情緒,然後時不時的,瞟一眼對面狼吞虎嚥的陳江。
“餓了吧?小江。”
還是陶三先開的口,毛絨絨的髮絲,還跟着抖了抖。
陳江在南華船上堅忍幾日,沒吃沒喝,幸虧自身是妖,或許可以吸收空氣之精華,所以沒有被餓死。
但他卻是在人羣里長大的妖,幾日不吃飯,便也覺得虧了太多,於是見到可口的食物,不免多吃了些。
陶三問話,他正咕哩咕嚕的喝着湯,心裡卻琢磨,陶三怎麼會在這裡?而且與曾經不同。
陳江喝完湯,直直的盯着她,許久,才悠悠說道:“我現在才知道,青石家是什麼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