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冥土大神只能在他送來的那小夥子身上做文章,比如,給他設置諸多障礙,提升關卡難度。總之,絕對不能讓那小夥子獲得餓鬼之力。
當冥土大神在心裡下了這個決意時,那些遊離在冥土叢林間的餓鬼,身軀驟然拔高,兩邊肩頭生長出密集的骨刺,骨刺之上,竄起熊熊的青白色火焰,那本來平滑的皮膚上緊跟着生長出堅硬的鱗片,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微蒙的晨曦中,一隻拖着長長赤銅色尾羽的雉鳥突然展開雙翼,發出高亢的鳴叫聲。一圈圈淡淡的聲波推潮般擴展,聲波掠過之處,一座極爲真實的城池從無到有構建而成。
那隻雉鳥在城池上空盤旋,忽而斂起雙翼,朝着下方城池中最高的那座尖塔一頭扎去。
與此同時,一架棧橋轟隆一聲落到護城河彼岸,緊閉的城門徐徐洞開。城池中隱隱傳出小販的叫賣聲,這給這座城市添了幾分煙火氣息。又過了一會兒,城門中走出一支駝隊。一個紅衣老者坐在爲首的那隻駱駝上,手裡提了根皮鞭,半眯着眼搖頭晃腦的唱着小曲兒。
清脆的駝鈴聲混在古老而又原始的唱腔裡,在這鎏金般的晨光中幽幽傳響。
與此同時,陳江邁開腳步,循着青天道給出的指引走上那條捷徑。
駝隊,孤城,他一邊走還一邊唸叨着這些東西,殊不知,無論是那座孤城還是那支駝隊,都在朝他走來,就如同跗骨之蛆糾纏不清的命運。
一隻鳥疾速從他頭頂掠過,然後飛向更高更遠的天空。
陳江略有所察,擡起頭來,發現那隻鳥兒飛上高空,不由得駐足觀看。那隻鳥兒越飛越遠,最後陳江只能看到一個小黑點,他忽的笑了。
“想不到這鬼地方,還有鳥兒誒。”說完,他又邁開腳步。
一架直升機在巨大的噪音包裹下,轟隆隆拂過陳林他們頭頂。
陳林猛地停下腳步,舉手握拳,示意大家停止前進。
他仰起頭,一聲尖銳的猴啼在直升機的噪音之後緊跟而來,接着,他看到數十隻白猴子靈巧的在樹與樹之間跳躍。
他手臂上的肌肉下意識緊繃起來,兩眼死死盯着那些白猴子,直至它們消失在濃重的灰霧裡。直到這時,他兩邊肩膀才聳拉下來。
“這是第幾天了?”韓雨墨的精神狀態很差,兩眼無神,她不走了,絲毫不顧女孩子應有的矜持,大刺的往地上一躺。
陳林和那老大爺面面相覷,老大爺狀態也不怎麼好。陳林嘆了口氣,壓壓手,也往地上一躺。
“你到底認不認路?”韓雨墨抱怨道。
老大爺白了她一眼,提起嗓子,吼道:“老子在這山上爬高摸鳥蛋的時候,你這娃子還沒下生吶,你說我認不認路?”
“你認個屁路,這都走了多久了,咱們怎麼還困在山上?”韓雨墨不甘示弱。
“靠,這老子上哪兒知道,這條路老子走了千萬回了·····”
類似的爭吵在這一老一少身上時常發生,陳林越聽越煩,忍不住吼了聲:“都別吵了,省點力氣不行嗎?”
韓雨墨賭氣似的背轉過身去,老大爺蹲在地上,憤憤把臉別向一邊。
總算是清淨了,陳林低下頭,總算是鬆了口氣。無意間一瞥,他突然愣住了。在附近一棵樹上,他好像看到了一個用刀刻出的標記。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急忙站起來,朝着那棵樹走去。
韓雨墨有心也跟上去看看,奈何兩條腿痠痛無力。她也只能支起手,悄悄地看着陳林。陳林走近了,看清那個標記,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老張頭,快過來。”
老大爺還在氣頭上,瞥了陳林一眼,隔了一會兒,才揹着手站起來,慢慢悠悠朝陳林走去。陳林領着老張頭看了眼那標記,老大爺嘴都張大了。
“這不是·····”
“對,這就是我留下的記號。”陳林臉色凝重起來:“咱們好像又繞回到原地了。”
“不可能!”老大爺激動起來:“我拿我老祖宗發誓,我絕對沒有帶錯路。”
“我知道我知道。”陳林搓揉着下巴,臉色露出陷入思索的神情:“要不這樣,你休息會兒,咱們再重新走一次。”
一邊說,陳林掏出懷裡的刀,在這棵樹的樹幹上重新劃了一刀。
老大爺目光黏在那把刀上,這那一瞬間,他眼神中多了幾分狠厲幾分貪婪。陳林把刀收起來,安慰似的在老大爺的肩膀上拍了兩下。
“再試試吧,實在不行,咱們再走別的路。”
“試試,試試。”老大爺好像還沉浸在那巨大的震驚中,哆嗦着嘴脣答應着。陳林轉過身去,他長舒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大步朝着韓雨墨走去。
“怎麼了?有什麼發現嗎?”韓雨墨忙不迭問道。
“好像發現了其他倖存者留下的痕跡了。”陳林扯了個謊。
“原來這樣,沒勁兒。”韓雨墨失望的說道。
老大爺沒有第一時間跟上去,他一直默默盯着陳林的背影,深陷的眼窩掩藏在陰影下,同樣被掩藏掉的,還有他眼眸中不時流露出來的狠意。
一人多高的草叢裡,陳江耐着性子劈砍面前的攔路的草莖,艱難行進。
空氣中草汁飛濺,還散發着一股強烈的特沖鼻的酸臭氣體。
陳江堅持到現在,兩眼早就薰得火辣辣的疼。
真想撂挑子不幹了!
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放一把火把這片草地燒的淨光,只是考慮到這片草地足足有上千畝,一旦燒起來,天知道得燒到什麼時候。
他是不得不放棄這個念頭。
面前這密密麻麻的草地似乎永遠也砍不盡一樣,陳江越砍越煩躁,肚子裡窩着那團燥火也越燒越旺。靠!還有完沒完啊。
他卯足了勁兒,猛地將劈砍的頻率提升到他能達到的極致,以飛奔的速度朝前推進。
很快這股子勁兒就用老了,他筋疲力盡的停下來,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空氣中那濃郁到化不開的酸臭味被他吸進肺子,黏糊糊的,他甚至還產生一種自己半個身子都埋在糞坑中的錯覺。
他彎下腰,一陣乾嘔。
爲了跨過這片草地,他一大早就爬起來幹了。
要是太陽落山之前,他還是沒有走出這片草地,那麼他就危險了。這地方易攻難守,到時候,他還不被那些怪物活活撕了?
陳江怕得就是這個。
不能再歇了,陳江調勻了氣息,直起腰來,活動活動痠痛的腰身。這時,他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靠,非得開道不可嗎?以自己現在的彈跳力,直接跳過去,不比他像老農收麥似得往前推進強?
陳江回頭望望自己開出那條一眼望不到頭的羊腸小道,突然很想扇自己一巴掌。怎麼早沒想出這個法子。
說幹就幹,陳江後撤幾十步,一個加速跑,猛地起跳,就如同一顆脫膛而出的炮彈,一瞬間斜着竄上幾十米高空。
陳江自己也沒想到自己能跳這麼高,整個人異常興奮。
天好像離他很近,雲也離他很近,彷彿一伸手就能夠到似得。獵獵狂風撲面而來,陳江微微啓脣,特享受的眯縫起雙眼,四肢舒泰無比。
這就是天人合一的感覺嗎?在飛昇到制高點時,也就是他距離天空最近的時刻,他的內心突然平靜安寧了下來。
一股意境幽遠的禪意在他眉宇間縈繞盤纏,連日來他心中積攢的燥火和殺氣,如冬日下的積雪慢慢消融。
短暫的在空中滯留了一會兒,他的力量用盡了,這時,他的身子開始不受控制的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