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在家修養的功夫,以考校爲名,把典魁司幾個好手叫到了武安侯府,名義上是指點,實際上是準備偷師。
典魁司三十名虞候,鷹爪房的十個都不能打,因此只叫來了黑羽衛的二十名虞候和兩名副使。
天色未亮,二十二人加上寒兒,便恭恭敬敬的站在了書房外的庭院中,眼中皆是興奮緊張之色,如同上了考場的秀才般,連手該怎麼放都小心翼翼,生怕惹得考官不喜。
寬闊院落中,幾排兵器架被搬到了左右放着。
玉堂和綠珠滿臉期待,一個捧着劍,一個端着茶水,旁邊是一席白衣穩如老狗的公子。
“見過都督!”
以寒兒爲首,二十三人齊聲抱拳,一絲不苟。
因爲聽說今天要考校武藝,所有人都穿着黑色勁裝,綁腿護腕一應俱全,有兩個還喝了口烈酒,就爲了待會能入都督的法眼。
黑羽衛是天子近衛,說白了都是打手,要晉升很簡單,把虞候打趴下就能當虞候,把副使打趴下就是副使,把都督打趴下...
有這個念頭的,都已經明白了‘武學一道任重而道遠’。
曹華坐在屋檐下的太師椅上,看着二十餘號核心跟班:“我有傷在身,你們先互相比比,二十進八,八進四,等剩下最後四個,我再親身指教。”
衆人聞言大喜,沒想到還有親手與都督過招的機會,若是能撐過三招,便是江湖上公認的好手,有這個金子招牌傍身,到那兒都能成爲座上賓。
一時間,衆人便開始準備捉對廝殺。
曹華爲了偷師,自然不能讓他們兩三下打完,擡手道:“每個人先打一套看看,然後慢慢比。”
聽聞都督這麼有耐心竟然逐個觀摩,衆人更是熱血上頭,若是能被都督誇上兩句,至少都能吹半年。
寒兒愛武成癡,此時急急忙忙跑到中央,倒持長劍擡手抱拳:“卑職趙寒,見過都督。”
說完,便擺開了架勢。
年僅十七的女子,身材已經很高挑,四肢修長緊繃,渾身上下都透着力道。
手持三尺青鋒,雙眸無比認真。
右手握劍直刺,簡簡單單,卻奇快無比,硬生生帶起了一聲‘颯’的劍鳴。
曹華微微眯眼,沒想到劍還真能刺出響聲。他目不轉睛盯着,觀察寒兒的每一個動作。
身形翻轉騰挪,手中利劍極舞,劍氣瀟瀟勁風瑟瑟,寬闊院落中瀰漫淒厲劍鳴。
圍觀的二十餘人皆是往外退了些,同樣用劍的好手則是一絲不苟認真觀看,不時點頭。
寒兒和曹華的武藝,都是薛九全教授。
區別是曹華得了薛九全一生所學,青出於藍而勝與藍,而寒兒只學會了用劍,常言‘三年練刀,十年練劍,一輩子練槍’,以她的年紀,能把一樣兵器吃透已經很不容易。
因爲學着同樣的招式,曹華看寒兒練劍覺得頗爲熟悉,偶爾還有些動作覺得不對,只是讓他說出那裡不對,又不知該怎麼說。
劍風極舞,一套劍招很快打完。
寒兒俏臉上出了層細汗,挺着一馬平川的胸脯站在屋檐外,眼神火熱的盯着公子。
曹華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嗯...還有進步的空間,感覺太急了。”
這是心裡的感覺,他便如實說了出來。
寒兒沒有半分失落,認真點頭:“謝公子指點,寒兒銘記在心....曾經也試過不傷人的情況下,用劍把人衣服剝光,只是再小心也會傷到人,手還是不夠穩....”
曹華略顯錯愕:“你還幹過這事兒?”
寒兒也是一愣,反應過來後,連忙道:“用稻草人練手...以前有個窮秀才得罪公子,公子瞬息之內用劍把那廝剝光卻未傷及分毫,寒兒一直想學來着...”
曹華點了點頭:“是嘛,想不起來了。”
“公子日理萬機,自是記不住這等小事。”
寒兒點了點頭,便走到了一邊。
見寒兒退下,徐寧手持鉤鐮槍急忙忙跑到院子前,像模像樣的學了個江湖禮:“卑職徐寧,見過都督,我所學的‘五步十三槍’,是周侗開創,我加以改進後得來,還望都督指點一二。”
鉤鐮槍與長槍的區別是多了個倒鉤,槍桿長六尺,倒勾可在戰陣中割斷馬腿,算是軍中常見的兵器,江湖上用的人並不多。不過徐寧從小學到大,用槍出如龍來形容也不爲過,也是讓在場諸多虞候驚豔不已。
接下來的李百仁同樣不是庸手,一個江湖人能在天子近衛中混到三把手的位置,硬說殺力的話比徐寧只高不低,九環重刀耍的和菜刀一樣,那個叫虎虎生風花裡胡哨。
玉堂和綠珠都是滿眼小星星望着,剛開始還矜持,最後都湊到公子跟前,說這個好威猛那個好霸氣。
中間有個虞候善飛刀,結果被玉堂說了句娘娘腔。
那虞候羞的以袖遮面,差點揮淚而去,看的曹華一身雞皮疙瘩,狠狠把玉堂拾掇了一頓。
一一介紹下來,用了大半天的時間。
曹華看的也是滿眼驚豔,不過雖然忘了一身武藝,可看這些人耍刀槍,總覺得,嗯...渾身都是破綻。
本以爲記住了大部分動作,有了幾分底氣,可這羣黑羽衛頂尖高手真交手起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滿臉絡腮鬍子的李百仁,看面向是個走大開大合路數的純爺們,結果和人交手就畫風突變,什麼‘地躺刀’‘腰藏刀’‘後藏刀’,專攻下三路,怎麼陰險怎麼來,幾個虞候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躺下了,看的曹華是心驚肉跳目瞪口呆。
而英武不凡的徐寧更是過分,表演的時候和趙子龍似的,真打起來就拿着木棍左右騰挪就是不上,言辭犀利滿嘴嘲諷,把對手逼急漏了破綻,便趁機痛打落水狗,沒有半點高手風範。
其他虞候也是差不多,兩個人對罵小半個時辰,你退我進,你進我退,磨磨唧唧半天,真打起來也就是兩三下的事情。
府邸正在裝修,不少工匠坐在房頂瓦片上看的合不攏嘴,要不是知道府邸主人的身份,恐怕都開始捧腹大笑了。
曹華起初還很意外,以爲手底下這幫子都是水貨,不過看了兩天後,便慢慢理解這些人爲什麼能成爲黑羽衛中的精英。
命只有一條,殺人也只需要一刀。
互換百餘招只存在弱者之間,能在黑羽衛擔任百夫長都是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殺人和被殺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豈會刻板遵循招式套路。
表演是表演,真生死搏殺全靠的是臨陣變招和極限反應,每一拳每一刀,都是十年甚至幾十年磨出來的硬功夫,防住了就活,防不住就死。
曹華本來還想偷師,不過看着看着便發現光看沒用,因爲這羣人表演的招式套路,根本就沒在捉對廝殺中用過。
就和他以前學手藝一樣,最開始是刻木頭人,老師傅怎麼教他怎麼學,學的是雕刻的手法、技巧,一學便是幾十年,最後生意做大功成名就,他手握刻刀便能雕刻出任何想要的東西,總不能還刻木頭人。
既然看沒用,那就只能用實戰來當作恢復訓練。
二十三人捉對廝殺,越到後面越墨跡,甚至出現了兩個人互相瞪半個時辰都不敢妄動的情況,諸多黑羽衛還看的津津有味,寒兒甚至掏出了小本子總結。
直到第三天,二十多人才分出前四。
不過這個前四沒有任何懸念,寒兒、徐寧、李百仁外加一個使用八角銅錘的虞候,外號黃大錘,基本上就是按照黑羽衛官職來排的。
寒兒能被薛九全收爲義女自然不是花架子,吃虧在是女兒身天上比男子柔弱,否則根本沒其他幾個人的事兒。
按照事先約定,要和都督親手過招,四個人都有些緊張。
曹華走出屋檐,稍微活動了下,體格強悍休息七八天已經影響不大,也就腰上的刀傷有些礙事,用繃帶緊緊纏了起來,以免待會用力的時候傷口再崩裂。
“誰先來?”
“我!”
寒兒最是激動,提着劍就要砍公子。
曹華拿捏不住火候,不敢讓寒兒冒險,轉眼掃過去,看向胳膊比寒兒腰還粗的黃大錘,覺得皮糙肉厚抗揍,應該不會一拳打死,便擡手指了指:“大錘,你先來!”
黃大錘一愣,他身材最魁梧比所有人都高一個頭,但論起武藝在四人中卻是最弱,沒想到都督會挑軟柿子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