譁——
嘈雜聲四起,滿朝文武又一陣錯愕。
曹華這是想死不成?
這話明顯是說童貫沒有謀害康王的理由,那豈不是坐實了謀殺當朝太傅的罪名?
除非....
童貫沒有謀害康王的理由,還謀害康王,那隻能是聽命行事......
全場又剎那收聲。
趙詰猛的一片扶手,直接站起身來,卻沒有出言呵斥。
蔡京微微色變,急忙上前一步,沉聲道:
“聖上待你不薄,不僅加官進爵,還把洛兒公主許配與你,如今洛兒公主身懷六甲,你若不如實交代,可是害了你和公主。”
這算是赤裸裸的警告了。
武安侯府的諸多家眷,可還在京城。
曹華點了點頭,輕嘆了一聲:
“當日我在睦洲,偶然聽到童貫給張祿送禮的消息,急急趕回杭州救下康王,擔心童貫殺我滅口,便提前把童貫宰了。”
呼——
滿朝文武都鬆了口氣。
這個回答就很圓滑了嘛,過失殺人,情有可原,輕重都看聖上的意思。
趙詰坐回了龍椅,臉色依舊陰沉,不過放心了幾分。
蔡京得到了回答,自然不會再深究細問,直接開口道:
“張祿馳援不及,曹華誤聽謠言,錯殺朝廷重臣,雖罪無可恕,但情有可原,不當重罰,諸位,可有異議?”
諸多朝臣自然是沒異議,這要是繼續問,把在場某個人拉出來,大宋得變天。
老親王也是點頭:“雖一時衝動,但事出有因,單騎救架也是事實。且曹華在平叛中功勞不小,其忠心也有目共睹,以本王來看,稍加懲處即可。”
羣臣點頭應和。
事情若到這裡就完了,那就是很好的結局,無非是貶官削爵,罰幾年俸祿,曹華才二十三,打拼磨礪個幾年,說不定就回來了。
可很顯然,既然到了這一步,不打死,以後死的人就是今天發難的人了。
而且康王的事兒還沒完,只要康王和曹華還活着,龍椅就坐不安穩。
蔡京擡手壓下朝臣的議論,再次開口:
“曹華,調用軍器監工匠,挪用典魁司銀響私制火器的事兒,你可承認?”
全場索然一靜。
不少朝臣和親王國公都是皺眉。
曹華在典魁司造火器的事兒自然都知道,大半都是自己貼的銀子,而且造出了成果,在江南攻城之戰中立下不小的功勞,唯一的缺點就是造價太匪夷所思。
不過這事兒怎麼看都是爲國爲民的忠義之事,曹華也沒私藏,造出來就給禁軍用了,現在還留在江南打仗,無非是還沒有正式獻給天子,只是借給禁軍免得被被人提前邀功,這不是應該的嘛?我千辛萬苦給朝廷造出過好東西,總不讓讓別人拿去獻寶。
曹華點了點頭:“確實如此,前年春天,從軍器監調了三十名工匠,用朝廷撥給典魁司的銀子,和我自身的積蓄,造了火銃、火炮等物。”
蔡京此時眼神一冷,沉聲道:
“用朝廷工匠及銀兩鑄造軍械,爲何第一時間不上繳朝廷,而是送給金國使臣,你可知資敵叛國,該當何罪?”
全場譁然,文武百官皆是錯愕,當然,大部分是裝的,因爲他們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準備在今天發難。
接下來,應該就是曹華狡辯,衆人拿出證據,皇帝大發雷霆,拖出去斬了。
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曹華沒有狡辯。
金殿之中,百官的注視下。
曹華臉色逐漸陰沉,直至額頭青筋暴起,緩緩站起身來。
嘩嘩——
鐵鏈繃直,四名禁軍臉色微變,急忙拖住鎖鏈,卻如同被蠻牛拿着,根本沒法撼動半分。
蔡京臉色微凝,怒聲道:
“你大膽,跪下!”
曹華冷冷看着蔡京,寒聲道:
“你說什麼?”
蔡京以爲曹華蒙受冤屈在質問,當即冷哼一聲:
“半月前,金國使臣離開汴京,曾攜帶兩門‘大都督炮’,查問之下,得知是來京之時,由典魁司所贈.....”
說着說着,蔡京停了下來,因爲他感覺到了殺意,刻骨銘心的殺意。
曹華緩步上前,託着四名禁軍行走:
“那你,爲什麼不攔着?”
蔡京臉色微冷:“典魁司之事,官兵無權查問,等我知道之時爲時已晚,使臣已經出關....”
“呵呵呵....”
陰冷的笑聲響起。
諸多議論的朝臣停下聲音,臉色謹慎的退後幾步,看着站在大殿中央的男子。
曹華身形筆直,看着一幫子的朝臣:
“好一個爲時已晚.....原以爲你們爭權奪利,至少會把好東西往自己懷裡摟,卻不曾想,能蠢到這一步。”
蔡京怒意上涌:“你私自....”
“我私自給金國送東西,就憑你們也能發覺?還被官兵查問?”
“你——”
“能瞞過典魁司的眼線,把東西送出關,蔡太師、王相、聖上,廢了不少力氣吧?”
“你放肆!”
羣臣頓時激憤,和當場天子,豈能這麼說話?
趙詰臉色漲紅,緊緊握着拳頭:
“耗費國庫白銀、銅鐵數十萬,造出幾樣中看不中用的物件,半個月才推出兩百里,送給金國使臣,雖然有資敵之嫌,但金國兄弟之邦,正與我朝交好,蔡太師不比爲此動怒.....”
“呵呵呵呵....”
曹華轉過身,看着數百官吏:
“我曹華,在典魁司呆了數個日夜,和工匠絞盡腦汁,耗費無數心血,費心費力掙銀子,只爲了給即將國破家亡的大宋,添置了幾樣好東西。
你們罵我,想殺我,想殺我全家,我還留着後路,準備等我死後,把東西交給朝廷。
畢竟大宋百姓是無辜的,金兵破關打入汴京,汴京的百萬子民是無辜的,不該受此奇恥大辱。
帝王之家的紛爭,不該拉着大宋百姓陪葬,該殺的人得殺,該救的國,還是得救。
結果,爲了誣陷我,便將我兩年積攢的心血,拱手送給金國。
我全家都在皇帝手上,他說什麼,我就得認什麼。
我不服點出來,就連忙改口,說東西華而不實,說金國是兄弟之邦...”
曹華怒聲大喝:“...這種無能昏君,也配坐在皇帝的位置上?”
羣臣驚悚:
“嘶——”
“你大膽!”
“放肆!”
“哈哈哈哈.....”
曹華看着諸多氣急敗壞,又惶恐至極的朝臣:
“我殺李彥,是爲了什麼,你們不清楚?
西城所吞併私田三萬四千頃,僅在確山縣一地,就杖殺百姓近千人,逼的青州、徐州匪患遍地,梁山扯替天行道大旗。
這些難得你們看不到,還是瞎?”
羣臣一時語塞,他們自然知道,監察御史李綱因爲彈劾李彥等人被貶官,到現在還在窮山惡水當縣令。
“西城所乃官傢俬田,當由你典魁司監管....”
“所以我殺了李彥。”
曹華冷眼望着羣臣:“我殺朱勔,又是爲了什麼,你們難道也不清楚?
朱勔與蔡京在江南設應俸局、造作局,大興花石綱,致使流民千里無數人家破人亡,僅朱面一人,就貪污侵併田地三十萬畝,三十萬!
你們文武百官,難道都是瞎子?看不到?
別的地方的人看不到,出生在江南的人,難得也不知道江南是個什麼場面?不知道方臘爲何起義?”
諸多朝臣吶吶無言,罷免朱勔的官職,就是因爲方臘叛亂的事兒,他們明顯知道朱勔乾的事,可同樣不敢說。
文武百官,逐漸把目光轉向了蔡京和王黼,還有最上面的趙詰。
曹華聲音冰冷,看着一個個朝臣:
“方臘起兵之初,我在杭州借兵,不給,還抓住機會誣陷我想掌兵權。
好!我認。
方臘在清溪全殲五千禁軍,從一千人發展到兩萬,攻打睦洲。
我在睦洲守了六天六夜,沒閤眼,你們誣陷我奪權。
好!我認。
珊珊來遲的禁軍一觸即潰,睦洲失守,方臘起勢壓不住。
沒借口了?
誣陷我棄城而逃,是不是自己都說不口?
還能誣陷我什麼,打了譚稹一耳光?”
羣臣吶吶無言。
“直到杭州城破,數百萬江南百姓被拉下水,死傷數十萬人,你們纔想起來平叛。
之前你們眼瞎?看不到江南的戰報?”
曹華轉過頭來,看着上面的趙詰:
“還是你眼瞎,看不到我送的摺子?”
“你——”
“你放肆!”
諸多官吏情緒激動,擡手路上呵斥,嘈嘈雜雜。
咔——
一聲輕微脆響,出現在金殿中。
所有人剎那間收聲,驚恐的往後退去。
大殿中央的曹華,肩膀上的厚重刑枷,從中間裂開一條縫隙。
啪——
刑枷四分五裂,碎木砸在諸多朝臣身上。
“快!快拿下他!”
文武百官盡皆驚悚,齊齊往後退去。
四名禁軍如見厲鬼,鬆開鎖鏈連滾帶爬的往後退。
曹華渾身肌肉高聳,硬生生拉斷手上的鐵鏈:
“一羣扶不起的阿斗,就憑你們,也配稱之爲父母官,稱之爲受命於天,稱之爲萬民之主...”
蔡京等人已經臉色煞白,提着官袍便往後退。
嘩啦——
兩條鎖鏈帶着駭人的破風聲,如同兩條鋼鞭,砸在了蔡京與王黼的腦袋上。
啪——
血光爆綻,便如兩個西瓜炸開。
羣臣被嚇的懵了,大半人一屁股坐在地上。
曹華緩步踏上龍壁,盯着趙詰:
“聖上對我無微不至,我記在心裡,也想讓你把屁股下的位置坐久一些。
我想方設法造火炮,是爲你讓在幾年後金兵襲邊,不至於被抓去當歷史上的國恥。
哪怕你想殺我,殺我全家,我也只想着逃,逃不掉,也給你留着後路,讓你可以守住金兵。
華而不實,送給金國使臣?
你他媽真想的出來。
既然扶不起來,就得換一個。
今天,我曹華來當弒君之賊,來背這千古罵名。
老子就是個奸賊,你奈我何!”
一聲大喝,震顫金殿。
趙詰已經臉色發白,站起來大聲呵斥:
“攔住他,護駕!”
站在金殿內的金瓜武士,早已經嚇的肝膽俱裂,此時硬着頭皮跑上去。
只可惜,十步之內,曹華要殺誰,沒人能救下。
“啊——”
一聲爆呵。
曹華高高躍起,手持兩條鐵索,如同兩條鋼鞭般砸在了趙詰龍袍之上。
趙詰眼神驚懼,尚來不及反應,一隻靴子便來到了眼前。
嘭——
一聲悶響過後,金殿之中鴉雀無聲。
龍椅的靠背斷裂,趙詰後仰倒在龍椅上,再無半點聲響。
滿朝文武愣在當場,大多跌坐在地上,顫顫巍巍的擡着手。
曹華轉過身來,站在龍椅之前,眼神血紅:
“今天過後,希望你們長個記性,下次我再過來,殺的就不止一個皇帝了!”
啪——
又是一鐵鏈,砸在了已經癱軟在地上的樑師成腦袋上。
金殿中寂寂無聲許久,文武百官,眼睜睜看着曹華龍椅旁走下來,朝着大殿外走去。
“你——”
朝臣此時纔有所反應,慢慢回過神,哭嚎遍地,路上呵斥:
“大膽賊子!”
“聖上!”
“來人!”
亂七八糟的呼聲中,漸漸有人發覺不對,大殿外守衛的禁軍並沒有衝進來。
回頭看去,文武百官驚的是魂飛魄散。
不知何時,御道下方密密麻麻站了數百黑羽衛,手中刀刃尚在滴血,大殿周圍的禁軍早已經倒在地上,血水染紅了白石御道。
“殺——”
宮城外的禁軍衝入宮門,朝着金殿方向跑來救駕。
而曹華帶着數百黑羽衛,直接折身而走,衝向了宮城側面,宮女和太監居住的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