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苑三分地,足收了二千五百八十九個玉米棒子,按李逍的初步估算起碼能收穫八百斤的幹玉米粒。
看着那一筐筐的玉米棒子,那裡面也有皇帝自己剛摘下來的一柳筐。
“這些玉米馬上拿去曬乾,然後脫粒做種。”皇帝此時還牽着李逍的手,笑呵呵的問這位臣子,“李卿,今夏還能再種一季嗎?”
“可以。”
李逍回答很簡潔,他很想甩開皇帝的手,兩個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像什麼樣子,尤其是李逍身上還穿着粉紅色的官袍,這更有搞基之嫌疑了。
天氣還這麼熱,據說唐朝的氣溫比後世要搞出一兩度的樣子,大熱的天,還得穿件長袍,這讓李逍很不舒服。若不是怕有御史彈劾,他甚至都想發明幾件短袖背心和七分褲來穿。
“那這些玉米抓緊晾曬脫粒,趕緊播種。”
“陛下,今春播種的試驗田玉米,總共不到四千株,預計可收穫不到八千棒玉米。今春七個玉米種種出了將近一畝地,因此把現在收穫的所有玉米都再搶種下去,也頂多能種一千一二百畝。”李逍提醒皇帝。
“能種一千一二百畝?很好,足夠了。”皇帝對這個數字很滿意,七個玉米棒子轉眼就變成了近八千個,這一翻就是一千多倍啊。這近八千個玉米棒子種下去就是一千多畝,那等收穫後,那明年春天,就能在全天下推廣種植了。
“李卿啊,長安四十八萬軍民糧食耗費巨大,尤其是如今西北邊境不寧,吐谷渾叛亂無常,西域諸國也是在突厥人和吐蕃人的挑動下,時時劫掠商道,朝廷早有意要用兵西北,掃蕩西域,恢復漢時西域舊疆,奈何糧食供應艱難啊。若是玉米能夠全面推廣,僅在關中河隴之地,就能大大增產,到時不但京師不再需要仰仗關東糧食漕運入京,甚至邊軍也能夠靠軍屯民屯就地解決糧食需求啊。”
皇帝拍了拍李逍的背,“李卿身爲玉米監正,負有重要使命啊。”
下層經濟基礎,決定上層經濟建築的高度。
大唐已歷三代,雖說府兵所向無敵,關中長安越來越繁華,但大唐到如今,也依然到達了一個瓶頸口。
在西北,大唐雖有關中平原之肥沃,又在擊敗突厥後收復了河套平肥,佔據了河西走廊,可卻難以再向前推進,雖在太宗之時就已經兵入西域,平滅高昌國設立西州,但此時大唐在西北的疆域,別說恢復漢時廣闊,甚至連隋朝時的全盛之時都沒達到。
畢竟隋朝還曾滅掉吐谷渾,進軍西域,設立了西海、且末等四郡。
論理說,大唐絕不可能比隋朝還不如的,但實際上唐軍卻難以繼續向外擴張,對叛服不常的吐谷渾,甚至都沒有直接吞併,而是每次出兵後就又冊立吐谷渾一位新汗。
這些關鍵之處,還是在於軍隊難以在青海、西域等地長期立足,經歷隋末戰亂之後,隴右河西之地人口稀少,更別說青海西域之地了。
大軍要長期駐紮,就需要糧食,而若從關中運過去,不但遙遠,而且本身關中糧食就不能自給,還得靠從關東運來,這就導致大唐在隴右河西等地駐軍的規模無法太大,甚至不能對西域、青海等地大規模用兵。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
這就好比歷來各王朝擊滅草原遊牧汗國之後,卻無法真正佔領草原一樣,那裡不是農業區,草原遊牧區無法種植糧食,也就無法適應中原農耕文明的那一套。
不能駐城屯軍,不能屯田移民,自然也就無法真正佔領。
隴右河西等地倒是可以屯田移民,但那邊未經開發,人煙稀少,地雖多,但人少水利不興,糧食產出有限,養不了太多軍隊。
雖然說貞觀三四年的時候,天下無災,連年大豐,鬥粟只直三四錢的低價,這雖是事實,可實際上還有一個事實,就是天下各地糧食雖然豐收,但如果要調運糧食,卻非常麻煩。
尤其是到了唐代時,糧食最大的產區集中在河南河北這兩地,另外江淮的稻產區也開始成爲重要糧倉,反倒是做爲帝國重心所在的關隴,已經不能夠自給。
蜀中雖也是重要糧產區,但蜀道艱難,就算糧食多,也難以出蜀。
自立國之初,關中糧食不足的問題就困擾着皇帝和宰臣們。其實自漢以後,魏晉都將都城移到了關東,西魏又立都關中長安,關隴集團所建立的幾個王朝又都以關隴爲中心,這導致了京畿之地糧食供應的難題。
當年楊廣繼位之後,也是有感於此,便在洛陽營造新都,開挖南北運河,打造長安洛陽東西兩京制,讓帝國重心東移,加強南北控制的同時,也利用大運河解決糧食糟運問題。
李治也在營造東都洛陽,但帝國如今的重心依然還是長安,而且隨着吐蕃的興起,讓帝國西面的安全局勢遭到嚴重挑戰,一面是帝國在關隴大量設立軍府,屯駐府兵,一面又是西北邊疆局勢不穩,需常常駐兵用兵,更加劇了糧食的供應問題。
現在有了玉米這樣的高產作物,李治巴不得馬上就用玉米全面取代關隴最主要的糧食作物粟。
關中種的最多的是粟、然後纔是麥,甚至有五粟三麥,稻黍各一分的說法,粟的種植面積極廣,可產量卻一直很低,偏偏關隴地區乾旱少雨,許多地方只能種粟黍,而無法種植更需要水的麥稻。
“既然玉米試種已經成功,臣以爲今夏收穫的八千顆玉米可全部種於北苑。北苑田地肥沃,灌溉方便,不懼天旱,能最大保證玉米的產量。”司農卿劉祥道向皇帝建議,現在種子寶貴,既然試驗成功了,那就沒必要再如先前一樣,到處試種,甚至種到那沙苑的鹽鹼地去,那是浪費。
八千顆玉米棒全都種到北苑,到時能保證最大產量,等秋收後,那時的種子能種上十萬畝啊。多收一個棒子,明年就多出千粒種。
“李卿,你以爲如何?”李治現在很寶貝李逍,他覺得李逍就是上天派給他的福星,是上天賜給他的寶貝,是如玉米一樣的祥瑞。
要不然,李逍一介平民,如何能夠獻出平遼策,又如何能說動長孫無忌這羣元老們交權,更別說現在又獻玉米和曲轅犁了。
“李卿,你似乎還未有表字?”李治突然問。
古人成年之後,都會取表字。一般都是師長所取,古人自稱名,或長輩稱其名,表字則是同輩稱呼。
男子二十歲加冠,舉行成人禮儀式,男子把蓄留的長髮盤成髮髻謂之結髮,然後再戴上帽子。
男人二十冠而字,加冠後由長輩賜以字,就謂之成人了。
下對上,卑對尊寫信或呼喚時,可以稱字,但絕對不能稱名,尤其是君主或自己父母長輩的名,更是連提都不能提,否則就是“大不敬”或叫“大逆不道”
在古代,由於特別重視禮儀,所以名、字的稱呼上是十分講究的。在人際交往中,名一般用作謙稱、卑稱,或上對下、長對少的稱呼。平輩之間,只有在很熟悉的情況下才相互稱名,在多數情況下,提到對方或別人直呼其名,被認爲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爲。平輩之間,相互稱字,則認爲是有禮貌的表現。
“回陛下,臣還未有表字。”李逍如實答道,以前的李三郎十六歲離家時還是未加冠所以也沒表字,後來在外遊蕩,二十歲那時又剛好參加了江南的農民起義,整天跟官軍玩捉迷藏呢,哪裡來的及搞什麼加冠儀式,更沒有長輩賜字。
回到關中後,這事他也沒怎麼在意。
今天皇帝提起,他才突然發現,自然確實連個表字都沒有呢。
“人怎能無字呢,字是德行的體現,李卿啊,不如朕爲你賜一個表字,如何?”李治笑眯眯的道。
李逍總覺得皇帝這笑容有點壞,似乎不懷好意。
可皇帝要賜表字,那是一種榮譽,別人求之還不得呢。雖然李治的年紀不比李逍大幾歲,但人家是君。
天地君親師,君可是僅在天地之後,還排在父親和老師之上的。
“請陛下賜字!”
一般來說,字跟名是有關聯的。
屈平,字原。曹操,字孟德。梁啓超,字卓如。楊過,字改之。
平和原,意思相同,這是並列式。有過就改,字和名意思相反,這是矛盾式的。
曹操,字孟德,《荀子·勸學》篇說:“生乎由是,死乎由是,夫是之謂德操。”字和名在一句話裡,合成德操,即道德操守,字對名作了修飾性解釋和補充。
還有延伸式的,比如李白,字太白。太白指太白金星,這是對白意的延伸。還有輔助式的,比如鄭樵,宇漁仲。樵是打柴的,漁是釣魚的,常爲侶伴,互相輔助。
字和名那都是有關聯的,但皇帝比李逍賜的表字,卻很有意思。
“朕賜卿表字祥瑞!”
李逍心想着祥瑞跟逍字有半個通寶的關係嗎?李逍李祥瑞,你他孃的怎麼不直接給我取個表字叫大寶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