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毫無根腳的鄉下小地主,突然成了長安的參軍,李逍覺得這是往火鍋裡跳。
長安城裡,一塊石頭落下都能砸死好幾個品官,說不定還有一個是公侯。
就算是一個長安縣衙,那也是藏龍臥虎的。不說縣令縣丞主簿縣尉以及各曹參軍,就是那些錄事、胥吏,也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李逍這樣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跑去混長安官場,這不是羊入虎圈嗎?分分鐘被人玩成白癡,要知道縣衙裡都是些什麼人?
如今可是唐初,隋唐之時可是號稱中國古典時代最後的貴族時代,貴族橫行的時候,勳戚貴族、世族門閥,一切都講出身,雖不是魏晉時的九品中正講門第,可門第觀念一樣嚴重。
如果不是貴族世家出身,李逍要在縣衙混下去,就只能是倚靠高陽的名頭混了,那樣在別人眼裡,李逍就永遠等同於高陽的一條狗了。
李逍不是不想當官,實在是這官當不得。
送走了公主等人,李逍日子繼續過。
摘下舊桃符,換上新桃符,只不過今年的桃符比較特別,桃符上還寫上了春聯,還有不少門邊和柱子上也貼上了用紅紙寫的春聯。
門上寫了福字,院裡掛起了紅燈籠,處處增添了許多喜慶的氣氛。
大彪早早的準備了許多爆竿,這是過年的必備品。
爆竿也叫爆竹,但與後來的鞭炮不同,這個時候的爆竹那是真正的爆竹子,其實就是一些竹竿,逢年過節的喜慶時候,就在門前燒堆火,然後把竹子放進去燒。
竹子有節,裡面是空心的,燃燒的時候,會爆響,因此稱爲爆竹。
大彪今年買來的爆竹可都是好貨,每一根都是精心挑選過的,保證沒有開裂漏氣,每一根都是兒臂那麼粗,越粗的竹子爆起來也就越響,彩頭越好,越旺。
“三郎,今年我準備了足足一百零八根,咱們來個一百零八響。”
大彪指着後面張蔥劉蒜兩哥們拉來的那一車大竹節得意的笑道,去年炒菜館雖然開張的不算早,可正好趕上了年前的這一波旺季,兼之炒菜鍋菜式新奇,特別是又沾上了醫館藥酒的火爆銷售,每天有許多人趕來藍溪排隊買藥酒,這讓飯館也跟着客人大增,生意紅火。
年底盤賬,盈利豐厚。
大彪擁有兩成的股,再加上他當掌櫃的那份,他一下子分了幾十貫錢。那麼點時間,就賺了幾萬錢,這可好比他以前殺上幾年豬的收入了,喜的他最近是天天樂呵呵。
過年了,非要給家裡買最好的爆竹,還一下子買了一百零八。
李逍看了看那一車的竹竿,心裡想笑。
一百零八響,嗯,這大概相當於後世的十萬響,或者是很多煙花了。畢竟這時代,誰小門小戶的一次燒那麼多爆竿呢,燒個幾根十來根就不錯了,而且也不會燒這麼大根的。
相比起後世動不動就十萬響的鞭炮,這時的爆竿確實有些落後了。
其實鞭炮做起來真不難,就算煙花似乎也不難,說到底就是要黑火藥嘛。而黑火藥也簡單啊,不過只是這麼想了下,李逍還是搖頭了。
黑火藥可不只是能做煙花爆竹的,這東西一出來,肯定就會被朝廷發現軍事用途的,這東西甚至不是藥酒。
畢竟藥酒算不得真正的獨此一家,而火藥不一樣啊。
萬一朝廷發現了火藥價值,又怕他泄秘,然後把他圈禁起來,讓他做一輩子火藥,那豈不是完蛋了。
不行,堅決不行。
還是燒爆竿吧,也挺不錯的,起碼聲大,而且還沒有那股硝煙味啊。
“三郎,桃符和春聯福字都貼好了。”
“全貼上了沒?家裡的牛棚馬棚豬圈雞窩也別落下啊。”
“都按三郎吩咐的貼上了,牛棚貼的是六畜興旺,雞窩是金雞報曉·······”
李逍點點頭,他背起手,走了幾步,感覺找到了幾分地主老爺的感覺。這種感覺非常不錯,讓人很爽。
看着大家一臉期盼的樣子,他知道大家在等什麼。
這天也近黃昏了,大家都在等地主老爺發新年賞錢,然後宣佈年夜飯開始了。
“既然事情都做好了,那大彪你通知大夥一聲,都到正房前廳來。一會我跟婉娘給大家發年賞,大家辛苦一年了,我們也該表示感謝一聲。”
大彪呵呵的笑道,“大傢伙早等着這一刻呢,我這就去通知。”
他轉身而去,一邊走一邊用他那獨有的大嗓門嚎了起來,“郎君發話了,大傢伙都到正房前廳領賞錢了!”
“人人都有,趕緊的了!”
李逍聽了會心一笑,搖搖頭,揹着手哼着小曲先回正房了。
一進正房,就見婉娘正跟妹妹李貞在那裡數錢呢。
爲了今天發賞,李逍特別提前做好了準備。
早早就已經準備下了幾大柳筐的銅錢,而且爲了好彩頭,還特意都準備的黃澄澄的上好開元通寶,這種大唐開國之初由武德皇帝李淵鑄造的新錢幣,因爲用料足成色好,一直從武德用到如今永徽,深受百姓喜歡,朝廷如今每年都鑄造大批開元通寶。
年賞除了發銅錢,今年李家還會給下面人發過年的米麪以及布料。
主家賺了錢,下面人也都是出了力的,李逍從來不是那種小氣的人。他吃了肉,肯定也讓大家都喝點湯,這樣大家纔會心氣足,幹活有勁力。
“每人一百個錢,加一斗粟米一斗麥,外加五尺布和一套衣襪鞋子。”婉娘忙的滿頭是汗,看着一屋子的錢糧布匹道。
“怎麼,心疼了嗎?”李逍看出婉娘心裡有點不捨。一下子拿出這麼多東西來發賞,確實也是一大筆。
李家的人很多,十來個有契約的奴僕,還有十來個沒契約的部曲,算起來得有二十多人。這還沒算上那些佃戶莊民們。
李逍早說好了,不管是奴僕還是部曲,這些人都是依靠李家生活的,算是李家人。因此過年每人一套新衣新鞋,外加一百個錢,還另發一斗粟一斗麥。
這些奴僕、部曲平時也都是按月領月錢的,還包吃包住,只不過奴僕的月錢少些,部曲的多少。
過年了,部曲在奴僕的賞錢上再多發一百個錢。
婉娘覺得,其實家裡的奴僕給做套新衣新鞋,再給幾十個賞錢就行。
“婉娘,今年大家都很努力,咱們家呢,也確實收入不錯,適量拿出點來發賞,大家也都高高興興嘛。”
李貞倒是比較看的開,她覺得哥哥說的很有道理,再說,其實發賞也發不了多少。
“我沒說不發,就是覺得是不是發的太多,今年開了個頭,那以後每年是不是都得這樣發,若是往後發少了,大家豈不會有氣?”婉娘道。
李逍笑着道,“你的這個擔心也是有些道理的,升米恩鬥米仇的道理我懂,不過咱們不是沒原則的發賞,用心幹做的好,家裡效益高了,大家的賞錢也就多了。如果以後懈怠了,家裡的收益少了,那賞錢自然也就少了,這都是掛鉤的。”
“真要年年效益好,我還怕發這幾個賞不成?”
每個人的賞錢都不是憑空掉下來的,而是大家一起努力掙來的,李逍相信,只要大家明白這個道理,那就沒有什麼可擔心升米恩鬥米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