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無數次的殺伐戰鬥,陳林身上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帶有了殺氣。
殺氣雖然虛無縹緲,但卻真實存在。
凌厲的殺氣伴隨着陳林的話語鏗鏘如錘,重重敲打在腳下妖修的心上,讓他心中突然有些不寒而慄,頓時,他望着陳林的眼神徹底變了。
此人是誰,僅僅先天后期修爲就能將自己鎮壓,莫非是高峰之上某位師叔祖的親傳弟子?
這妖修被陳林踩在腳下,絲毫動彈不得,又被陳林氣勢所驚,立刻知道此人不好招惹,他倒也識趣,立馬飛快開口道:“你是說之前住在這裡的司徒空道友?他現在修爲盡廢,昨日已經被執法堂弟子帶入了‘鎮妖牢’!”
“鎮妖牢!”
陳林眼神一寒,語氣冰冷到了極點。
他當然知道鎮妖牢是什麼地方。
萬妖宗講究弱肉強食,叢林法則。親傳弟子往下的弟子,只要修爲在三十年內突破不到闢海境界,就會被宗門無情放棄,被執法堂弟子鎮壓到‘鎮妖牢’,這些被放棄的弟子中,運氣好的,會被髮配到宗門所屬的礦區挖取靈石和珍貴礦物,而運氣不好的,就會被殘忍殺掉,用肉身煉製成丹藥和滋補之物,下場通常悽慘無比。
“司徒空在宗門修煉的時間,應該還未達到三十年年限,怎麼會被鎮壓到鎮妖牢?”
陳林眼神逼視着腳下的妖修,語氣低沉,但卻隱隱散發出陣陣戾氣。
“司徒空道友修煉雖然未到年限,但執法堂弟子行事一向蠻橫,自然是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況且司徒空道友修爲盡廢,脈中的師叔祖們也不會爲了區區一個記名弟子而得罪執法堂,自然是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這妖修苦笑一聲,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陳林沉默下來。
良久,他才目光幽深的擡起腳,什麼也不說的轉身離去。
“此妖到底是哪個師叔祖門下的親傳弟子,單憑肉身力量就能將我徹底壓制,我根本不是對手。而且他身上殺氣太重,肯定殺過不少人,絕非善輩!”
這妖修站起身來,望着消失在目光中的陳林,不禁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胸口,目光有些複雜。
長年生活掙扎在萬妖宗底層,讓他的性格變得小心謹慎,與陳林一接觸便放棄了反抗的念頭,也正是因爲這份小心謹慎,他才能一直在萬妖宗活到現在。
而已經離去的陳林自然不知道這妖修所想,此時的他正拿出一枚記載着萬妖宗地域的玉簡緊緊貼在眉心,不一會兒便找到了鎮妖牢所在的位置,整個人二話不說的化爲一道殘影,快速的趕了過去。
半個時辰後,一所巨大的牢籠模樣的地底入口便出現在他的眼前。
鎮妖牢!
望着漆黑一片的入口,陳林目光一閃,緩緩走了過去。
“站住!你是哪個妖脈的弟子?這裡是執法堂掌管的鎮妖牢重地,豈能容你亂闖!”
但還未等陳林進入,入口旁邊,兩名正盤膝修煉的妖修便睜開眼來,爆喝一聲,一名身材魁梧的猙獰妖修身形一晃,便擋在了陳林身前,他眼神冰寒,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
這兩名妖修的修爲盡皆在闢海境界,雖然只是闢海境界前期,但也不是一般弟子能招惹的。
望着擋在眼前的魁梧妖修,陳林神色平靜的一抱拳:“在下冥泉脈弟子,進入鎮妖獄只爲見一位故人,還望道友行個方便。”
說着,陳林手中光芒一閃,不知不覺間出現了數十枚靈石,不動聲色的遞了過去。
“嗯?儲物戒指!”
魁梧妖修神色微微一愣,望向陳林的眼神有了不同,要知道擁有儲物戒指的弟子,最差也是親傳弟子。但他自然不會因此畏懼什麼,而是毫不客氣的一把抓過靈石,與另一名同伴對視一眼,這才一側身子,表情緩和了些,但仍然語氣生硬的道:“帶着這道令符進去吧,有了這令符你可以自由穿梭牢籠,但要記住,進入鎮妖牢的時間不許超過半個時辰!”
說着,魁梧妖修手心出現一道令符,隨手甩給陳林。
接過令符,陳林沖其拱了拱手,便二話不說的步入鎮妖牢的入口。
鎮妖牢建在地下,一層層的牢籠呈螺旋形向下延伸,越往下走,環境越陰暗潮溼,陳林剛一進入,頓時感到一股腥臭的味道撲面而來,這種腥臭味道像是臭水溝內積攢了無數條死魚的味道,令人聞之作嘔,這讓他也不禁眉頭一皺,但很快便平靜下來,邁步向深處走了過去。
鎮妖牢如同人間的牢獄,只不過牢獄的牢房並不是用凡木和鐵鏈製成,而是用一種更爲堅固的煉器材料打造,整個鎮妖牢劃分爲七十二層,分別對應着萬妖宗七十二脈,每個區域鎮壓着各脈對應的弟子。
一路走來,陳林自然見到了不少牢房內的妖修,其中不乏先天境界巔峰境界的妖修強者。但此刻,這些妖族修士大多都蜷縮在牢房的陰暗角落,聽到聲響,便麻木的擡起頭,用無神的眼神看一眼陳林,又重新低下頭去。
濃郁的絕望和死寂蔓延在這片空間,讓人感到無比壓抑。
陳林不動聲色,腳步不停,眼神卻不知不覺間透露出一股複雜的情緒。
這就是妖族中的牢籠,靈氣貧乏,暗無天日,身在牢籠中,就如同一頭頭待宰的牲口,等待着自己悽慘的命運。
這就是大多數妖族底層弟子的歸宿。
如果自己三十年內修爲不能踏入闢海境界,自己的命運,也如同這些弟子一般,不是被髮配爲礦奴奴,就是以肉身煉製丹藥。
不...或許用不到三十年,自己就會先死在自己的師傅手中吧。
想到自己的便宜師傅洪千裂,陳林眼神便快速的閃過一絲陰霾。
很快,一柱香的時間便過去了,陳林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鎮妖牢的最下層區域,到了冥泉脈所對應的牢籠區域。
因爲已經接近地底牢籠的最下方,而牢籠的地底,似乎處於一個巨大的地底火心位置,空氣開始變的極其壓抑,而且幾乎沒有絲毫靈氣。剛一進入此層,炎熱的氣息和更爲腥臭的味道便迎面撲了過來,讓人不堪忍受。
被關押到這裡,簡直時時刻刻都在受着折磨。
陳林望着眼前的一片牢籠,眼神不禁一眯。
牢籠內的妖修並不多,只有十數名的樣子,聽到聲響,僅有幾名妖修有氣無力的擡頭掃了陳林一眼,又很快沉寂下去,而陳林的眼神也在一瞬間凝住了,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裡,一個有些眼熟的巨大身影蜷縮在牆角,印入了他的眼簾。
這是一頭被斬斷了四肢和尾巴的巨大狐狸,它頭顱無力的低垂着,裸露的皮毛傷口無數,此時已經腐爛的十分厲害,暗瘡橫生,膿水流出,沾染着腥臭發黑的血液,悽慘無比,顯然在之前受到了殘忍的虐待和折磨。
“司徒空道友!”
陳林走到牢籠邊緣,盯着這巨大的狐狸,忍不住語氣複雜的呼喚了一聲。
司徒空蜷縮在角落,聽到陳林的聲音,耳朵不禁動了動,隨即頗爲艱難的擡起尖長的嘴臉,兩個黑漆漆的空洞眼眶觸目驚心,分外滲人,向着聲音所在的地方望了過來。
看着司徒空的悽慘模樣,就算陳林也忍不住心中一寒,聲音一顫道:“司徒空道友...”
“陳兄!”
聽到陳林的聲音,司徒空渾身劇烈一顫,整個巨大的身體用力一挺,想要站立起來,但卻忘了自己早已失去了四肢,頓時一個趔趄,狼狽的摔倒在地上。
陳林見狀連忙取出一道令符,衝着牢籠入口一點指,頓時黃色光芒閃過,牢籠緊閉的牢門便“咔嚓”一聲,猛地打開,讓陳林快步進入。
一入牢籠,牢門便自行關閉了起來。
陳林快步走到司徒空面前,絲毫不顧對方身上的腥臭和骯髒,小心翼翼地將其扶了起來,使其整個身體靠至牆角。
“陳兄,你不該來的。”
司徒空背靠着牆,模樣悽慘至極,但他的情緒卻很快平靜下來,同時語氣帶着一絲自嘲的苦笑道:“眼下我這個模樣,倒是讓陳兄見笑了。”
陳林聞言深吸一口氣,忍不住語氣低沉道:“司徒道友,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原本降仙陣旗本來在我手中的,那柳寒也是由我斬殺,只不過我沒有想到血手一脈的弟子如此強硬猖狂...這一切,都是在下連累了你!”
“呵呵,陳兄不用介意。”
司徒空擺擺手,打斷了陳林的話語,平靜一笑道:“在妖獄的時候,我就已經發下了靈魂誓約要死守陳兄的秘密,而當時在血手脈,即便我爲了自保說出了陳兄,恐怕也要死在靈魂誓約之下,同樣的,我不說也是難逃一死,兩者根本沒什麼區別的。況且...並不是所有的妖族修士,都是背信棄義之輩之徒...”
“修煉一途,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不知前路,但我等修士這一生,在心中也應該當有堅持的東西...”
喃喃的話語帶着嘆息傳來,讓陳林神色不禁一愣。
司徒空語氣平靜,帶着淡淡的灑脫和從容,似乎一切都不在意,雖然他現在的身體狼狽不堪,但此刻陳林的心中卻隱隱有種怪異的感覺,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的司徒空,給了他一種不同以往的感覺,在司徒空身上,似乎多出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道心!
很快,陳林便明悟過來,這種感覺,他曾經在傀儡秘境中兩個人的身上深切感受到過,一個是死在自己手中的妖族修士曲屠身上,另外一個,自然是神秘的仙人元武身上了。
這一刻,陳林看向司徒空的眼神變了。
他萬萬沒想到,經過了這番慘痛的折磨經歷,竟然讓司徒空不知不覺間凝結出了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