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着,一邊舉着牌子繞棚行走,最後將題牌插在考棚正前方的木臺邊,與第一題並列在一起。
這時很多儒童連第一題都還沒有做完,或者是做了出來自己也不滿意,如今聽見這第二題出題,才知道一天的時間已經過半,心裡着急嘴裡不自覺就念叨了出來,一時之間,只見考棚裡考生們交頭接耳、盈盈沸沸。
前後監考的胥吏立即喝道:“各安本座,不得喧譁,再看到交頭接耳說話者,叉出考棚,發現夾帶抄襲者,戴枷示衆。”
考棚漸漸靜下來,然後便是展開卷紙的“沙沙”聲、咳嗽聲、鞋子磨地聲、嘆氣咂嘴聲,難有真正的安靜。
賈琮倒了一點水在硯上,捏着墨一邊慢慢地磨,一邊暗自思索:“如有用我”這題出於《論語》,全句是“如有用我者,吾其爲東周乎?”
這第二題就是‘截上題’的題型了,這一題賈琮雖未在下場考試前做過,但是賈琮心中篤定,因爲只看這題目,賈琮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做題的方向。
再說這縣試一千多儒童應試,加起來就是兩千多篇文章,然而閱卷者卻只有主考縣令一人,就算有教署一旁協助,這些文章也能讓縣令忙個幾天幾夜的了。
如此一來,主考縣令閱卷不成文的規矩就是隻看前一篇,若是不通直接淘汰!甚至有時只看破題一兩句,不通的一樣不往下看直接淘汰。
賈琮不知道第一道題目爲什麼會那樣巧合正是自己做過,而且是李守中老師修飾過的一篇,但是用祭酒大人都讚不絕口的文章應付縣試,若是還不通過錄取,這簡直就是沒有天理了,如今只看司馬成會不會避嫌,給自己定什麼名次而已。
就在此時,木臺上坐着的胥吏卻突然跳下木臺,上前猛然揪出一個考生,扯着那考生的青衿,就看見那青衿裡側密密麻麻寫着淡紫字跡。
發現作弊者,後面的衙役也立即跑上前來,看了看後說道:“這是用藥汁寫的,先前搜檢時看不出來,現在用水淋溼,字跡就顯現了。”
胥吏道:“只聽說院試鄉試時有這作弊的法子,沒想到小小的縣試也有,把他帶走,壓出去見縣尊老爺。”
那考生自從被抓了現行,就一直哭哭啼啼不住的苦苦哀求。
只不過衆目睽睽之下哪有情面可講,衙役當場收了卷子後,生拉硬拽就把作弊者壓了出去。
殺一儆百之後,衆考生都慄慄危懼,各自收斂,考棚爲之一肅。
又過了一個時辰,賈琮這時已經把這第二篇八股做好在了草稿紙上。
到此時精神放鬆了下來,早上吃的那些點心終於撐不住了,賈琮於是把籃子裡的點心又吃了一些,活動了一下手腕之後,這纔開始一字一句的謄寫起來。
只見賈琮下筆如風,看着那羊毫筆尖在捲紙方格上騰挪跳動,很快一篇近四百字的八股文就寫好了。
兩篇八股文做好,賈琮又前後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疏忽大意的失誤後,當下就填好名字,揭去浮簽,做完這些當下站起把卷子連同草稿紙一起交給了臺上的監考文吏。
由於賈琮乃是這個考棚第一個交卷者,監考文吏接過考卷之後說道:“現在還不到未時,你且在外面尋個地方等着,但是不得喧譁與四處亂走,待到未時放頭牌之時,才能打開龍門放人出去。“
賈琮回答:”學生明白。“
出了考棚,賈琮便提了長耳竹籃在外面找了一個涼亭坐下休息,又等了大半個時辰,這時各個考棚又陸續又考生交卷出來,最後可能都覺得賈琮呆着的涼亭不錯,所以三三兩兩的都聚了過來,開始小聲的互相探問別人的考試文章如何。
賈琮不認識金陵學子,所以只在一旁靜聽,別人看他年紀小,所以也沒有要與之交流的意思,好不容易枯坐到了未時將盡,這時纔有衙役過來招呼放頭牌,把這些提前交卷的儒生放了出去。
走出考場後,賈琮遊目四顧,一下子並沒有見到自己幾個隨從的身影,於是只得隨着人流慢慢往前走。
待賈琮走到一個稍微空曠一點的地方,卻聽見周鐵的聲音從後面在叫自己,賈琮回身一看,只見周家父子還有林進林勝,果然正在人羣中往自己這邊擠來。
四人好不容易擠到了賈琮身前,只見周鐵氣喘吁吁的說道:“三爺,人可真多,我們在你出來的時候就遠遠看見您了,只不過相隔太遠叫破嗓子您也聽不見。”
賈琮笑道:“其實你們不用生生擠在人堆裡面等着,就是我出來也看不見你們,在我們回府的方向等遠一點,我出來自然就看見你們了。”
周大壯道:“這怎麼行,就是人太多,所以我們更加不能遠等,要是三爺你被擠着碰着可了不得。”
這時賈琮才發覺自己老是會不知不覺的把所有人平等對待,不管是榮國府裡的秋雨小紅,還是如今跟着自己來金陵的周家父子,自己很多時候都只拿他們當做如後世企業的員工,而自己是老闆而已。
但是如今可是封建時代,主人掌握這隨從丫鬟的生殺大權,這叫周家父子如何敢只在遠遠的等待,若是稍有個差池,就算是賈琮不會追究,但是讓賈赦這些榮國府當家者知道,必然不會有了他們輕鬆的。
“好吧,好吧,你們隨意好了,如今我們先回去吧,這人堆裡氣味可不好聞。”賈琮說着,再看着周圍還是密密麻麻的人羣又發了愁。
如今才放了頭牌,考完出來的只是極少數提前交卷的考生,所以更多的人們都還在等候着自家的考生,這時後賈琮終於知道了周大壯堅持等在裡面的好處了。
只見林進林勝操着本地話在前面開路,周大壯父子護在賈琮左右,應是生生的在人羣中擠出了一條通道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衝出了人羣,五人在這二月天竟然都已經渾身是汗,賈琮這才承認錯誤般說道:“大壯叔你是對的,要讓我一個人擠出來,確實難度不小。”
周大壯憨厚一笑,回答道:“哪裡值得三爺誇讚,這原本就是我們做下人的本份。”
倒是周鐵還想的遠一些,嘻嘻笑道:“這算什麼,待日後三爺考中了狀元,騎着白馬在京都誇官三日,到時候我們也跟在後面威風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