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北,瘴氣叢生的熱帶雨林。
蕭遙深一腳、淺一腳地在落滿枯枝的森林中走着。自從發生在曼德勒的那場發生的有些莫名其妙激烈的槍戰之後,他就一路被那幫應該是華人的武裝分子挾持着,奪路狂奔。他不知道這些人要帶他去哪裡。雖然憑他的能力要擺脫這些人並不困難。但是他內心深處的一股好奇心讓他沒有這麼做。
他們從現場逃跑之後,曼德勒全城戒嚴搜查,這些人原本打算回在城內的落腳點的計劃也被迫放棄。用那個領頭的絡腮鬍子,其他人都叫他“成叔”的話來說,他們不能讓緬甸軍方抓住把柄。所以在晚上利用夜色的掩護衝卡逃離的曼德勒之後,他們先向南後折返西北最終兜了個圈子向北進發,估計是要逃回他們的老巢。
原本其他人都想要把蕭遙這個包袱甩掉的,但成叔說蕭遙從仰光開始已經幾次在他們周圍出現過了,也許就是個奸細留着有用。所以蕭遙就這麼被綁着,像被長途押解的犯人一樣跟着他們前進。
剛剛他們在一個村子裡休息了沒多久,就發現了有人跟蹤。
“這些傢伙是政府內務部的特工。看來我們被他們盯了好久了。”成叔帶着他們一路逃出村子,再確認了已經甩掉了跟蹤者的身份之後,他長舒了一口氣有些擔憂的說道。
“這個傢伙看着就像內務部的狗!乾脆殺了他!”一個有些消瘦的年輕人對蕭遙惡狠狠地看了一眼之後忿忿地說道。他和那個替蕭遙擋了子彈死去的虎子,還有最後留下掩護的阿彪是一起長大的好友。一直以來,他都認爲是蕭遙連累了他的兩個好朋友。
“小刀!”成叔瞪了他一眼喝道,“他和我們一樣是華人,不可能是內務部的人的。”
成叔呵斥完小刀之後轉過頭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蕭遙:“不過說實話。你這傢伙從仰光開始就一直盯着我們,的確很可疑啊!”
蕭遙知道成叔說的是什麼。他已經確認過了,當時在曼德勒見到成叔爲什麼會覺得有些熟悉,就是因爲這個成叔在酒店裡的時候是那位寧將軍的貼身護衛。當時這個絡腮鬍子在蕭遙的印象中還是比較深的。不過在仰光他沒見過這人。
“我什麼時候盯着你們了?到現在爲止,你們這些人是誰?爲什麼要抓我?我都不知道。”蕭遙有些無辜地反駁着成叔的話。
“仰光大金塔,仰光公盤,還有曼德勒羅傑森酒店,我們都見過面。這個你不會否認吧?”成叔用一雙冷冷地眼睛看着他,冷森森地說道。
“那都是碰巧了,我就是來參加公盤競標的商人……”蕭遙的反駁似乎有些無力,可這的確是事實。
“碰巧了!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脾氣火爆的小刀突然拿出手槍頂住了蕭遙的腦門,“說!不說斃了你!”
“小刀!”
“放下!”
兩句話都出自成叔之口,不過針對的對象不同。第一句是喝止小刀的衝動行爲。可第二句就是衝着蕭遙了。
在他還沒來得及叫小刀放下槍的時候,蕭遙突然掙脫了捆住他雙手的繩索,奪下了小刀的槍並把槍口反過來對準了小刀的腦門。這一系列的動作全部發生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們所有人都沒有發現蕭遙是怎麼做到的。
所有人的槍口全部對準了蕭遙。但是他們不敢動,一是沒有成叔的命令,二是蕭遙的槍口對準了小刀的腦袋。剛剛小刀雖然拿槍威逼蕭遙,但是保險並沒有打開。可現在保險是開着的。只要蕭遙輕輕一動扳機,小刀就沒命了。
“砰!”槍響了。包括成叔在內的所有人都有些發愣。畢竟剛剛只是對峙,可沒誰會開槍的。
開槍的是蕭遙。不過他不是對小刀。而是對他身後的灌木叢開了一槍。一個身穿叢林迷彩的人在灌木叢後應聲倒地。
“去看看!”成叔對身邊的一個人說了句之後又對所有人說道,“把槍放下。”
一個小個子年輕人應聲跑了過去,在屍體邊查看了一下之後喊道:“老緬的‘叢林虎’。”
他們聽到這話之後,所有人都蹲了下來手中的武器保險都打了開來。一雙雙眼睛向四周張望着試圖在密林中找到些什麼蛛絲馬跡。
“只有他一個!”蕭遙把小刀鬆開之後把槍關了保險又還給了他。
小刀接過槍之後有些愣愣地站在原地。他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這一切。事情發生的太突然,而且這麼詭異的事情對於這些常年在戰鬥中謀生的戰士來說要去思考其中的答案有些費勁。
這些戰士大都只有二十四五歲年齡,但卻帶着一些與年齡很不相稱的成熟與飽經風霜的感覺。他們在於政府軍的對抗中頑強地生存下來憑藉着的是對生存的渴求。完全是一種人類的生物本能。所以對於很多事情他們只有危險和安全兩種解釋。但蕭遙的舉動卻讓他們有些茫然了。
剛剛他明明拿到了槍,而且原來他們以爲可以捆住他的繩索對他而言也根本就是擺設。但是他沒逃走,還打死了一個老緬的叢林虎特種部隊的跟蹤者。可現在他又自己解除了武裝,把槍還給了小刀。
蕭遙自己回到剛剛坐着的位置,拿起剛剛扔在地上的一個紅薯吃了起來。剛剛他只吃了一半,就被小刀打斷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成叔走過來有些狐疑地詢問着,他臉上已經沒有了那種冷冰冰的感覺。蕭遙剛剛的舉動的確打消了他一大半的懷疑。
“你們的頭頭是那位寧將軍吧?在酒店的時候出租車司機告訴我的。”蕭遙問了前半句之後發現成叔的臉色又有些陰沉就解釋了一下。
“第一次碰到你們的那位寧將軍,是她在大金塔和一個男人接頭,那個男人來自國內的某個特殊部門對吧?”蕭遙又問了一句,隨即成叔臉上的陰雲又出現了,他就接着再解釋了一句,“這個男人是和我一起來的,用的是我公司的職員身份。我不知道他來幹什麼,我的確是個買翡翠的商人。”
“第二次是在公盤上看見寧將軍的。我來採購毛料自然是要參加公盤的,這個不用我多解釋了吧?”蕭遙臉上的神色很輕鬆,“不過我的確有些運氣不好,到曼德勒本來是找一個叫老狐狸的帶我去礦區參觀一下,順便談點業務。可還沒見到人呢就在樓下碰上了你們。之後的事情你們都清楚了?”
成叔聽完蕭遙所說的一切之後,沉思了好久,他一直沒說話,不過當他站起來叫大家準備出發的時候,吩咐了一句:“不用綁着他了,他應該沒問題。”
接下來的旅程就要輕鬆多了,在蕭遙幹掉了那個跟蹤的特種部隊軍官之後,他們身後再也沒出現過那些討厭的追蹤者。而且蕭遙和這些人之間漸漸地有了交流,他們已經把他看作是一個同行的人,而不是一個被押解的懷疑對象了。
通過和這些人之間的交流,蕭遙漸漸地弄清楚了他們的身份。
在官方的表述中,他們是緬甸果敢同盟軍198師獨立旅的正式軍官。而這個所謂的果敢同盟軍,其實是緬甸北部佤邦軍閥中的一個比較特別的組成部分。
這支部隊原本是屬於緬共東北軍區麾下的一直果敢族武裝。後來又倒向了傾向政府軍的佤邦軍。但是這支部隊的民族特性讓他們在緬甸各軍閥的夾縫中很難生存。
所謂果敢族就是漢族。
緬甸果敢族的由來可以上溯到前清建國初期。明王朝最後一個皇帝永曆帝被吳三桂追剿逃入緬甸時,和皇帝同行的有大批漢族百姓軍隊和官員。這些人在永曆帝被吳三桂絞殺之後,無奈留在了緬甸。
而後緬甸北部曾在前清時一度被清政府管轄,在當地設立了土司政權,這也使得這裡的漢族數量逐漸增多,慢慢地就佔據了當地的人口多數。
當緬北地區被清政府割讓給受到英殖民統治者控制的緬甸之後,這些漢族就成了緬甸方面的一個不穩定因素。隨着緬甸獨立之後緬甸政府採取的排華抑華政策的實施,漢族只能改稱果敢族,被人爲的和祖國分裂開來。
後來在緬甸國內內戰時期,由於緬共佔領了緬北地區,爲了得到北方持相同革命理念的國內政府的支持,緬共對這些果敢族採取了和緬甸政府軍完全相反的政策,即取悅了北方政府的同情也獲得了當地漢人的支持。而果敢同盟軍就是在這個時候建立起來的。這也是果敢族人第一次擁有了正規武裝。
不過後來緬甸政府軍在其他如克欽邦佤邦撣邦軍閥的支持下對緬共進行了圍剿。緬共節節失利最後被迫放棄了武裝割據。而果敢同盟軍爲了給自己留一線生機也在這一時期投靠了佤邦軍。
原本果敢同盟軍由於民族特性就被當地軍閥和政府軍所疑忌,而他們這支隸屬果敢同盟軍麾下的獨立旅就更讓緬甸政府軍方面一直耿耿於懷了。
這是因爲他們這個獨立旅並不是當地的土生果敢族,而是在緬共統治時期,打着支援革命同志的旗號從國內跑過來的知識青年和西南各省的少數民族青年組成的部隊。現在他們這支部隊的內地知青已經很少了,但是大多數都是知青後代。
他們對祖國的歸屬感更強,政治目的更清晰,所以一直就是緬甸各方軍閥的警惕防範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