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遙趕到醫院的時候,楚妤一個人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發呆。冰涼的走廊裡只有她一個人。
“現在怎麼樣了!”蕭遙一把將她摟在了懷裡,“怎麼會鬧成這個樣子呢?有話不會好好說嗎?”
“我不該氣他的……他說要對付你……我急了……我跟他說要殉情……”楚妤很明顯是被嚇壞了,說話有些顛三倒四的。不過這不妨礙蕭遙對整個事情的瞭解。
他們之間的身份地位懸殊,兩人的感情必定會招致楚家的反對。楚天舒會說些什麼,蕭遙心知肚明。他沒想到的是楚妤竟然說出要爲他殉情的話來。心裡一陣暖洋洋地,但是隨即又有一種憐惜之情涌上心頭。懷裡的這個女孩,對他用情至深,他以前還沒有太深的感受。
今天他算是徹徹底底地清楚明瞭了。殉情這個字眼,對於一個現代的女性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一般的遙遠。可今天楚妤卻說了出來。不管她當時心裡是怎麼想的,又是在什麼樣的情緒之下說出口的。他要告訴她這種事情是他絕對不可能讓它發生的。
“你個小傻瓜!怎麼會說這種話呢?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說什麼殉情啊!再說你覺得這世上有人能傷害到我嗎?”蕭遙柔聲說着,手掌輕撫着楚妤的秀髮。
蕭遙的動作很快安撫住了楚妤內心的情緒。楚妤漸漸地平靜了下來。此刻病房裡雲清正陪伴在楚天舒的身邊,她在勸解着爲了女兒的感情問題而情緒失控的楚天舒。
“姐夫,以後你可不能那麼激動了。這次真是幸運,要是邊上沒人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雲清有些心疼地看着楚天舒。
“小妤也長大了,會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你覺得她的想法是錯的,那也不能那麼急着去壓制她反對她啊!我們可以慢慢來,好好跟她把事情的對錯得失分析給她聽啊!她也不是不講道理的孩子……”
“她都二十五了。不是小孩子了,現在都是掌管着一個鄉的黨羣工作的副書記了,可不能再當小孩子時候一樣對她了……”
楚天舒閉着雙眼,耳朵裡聽着雲清略有些絮叨的勸慰,他一時間有些恍惚,彷彿是自己的妻子在他的牀頭委婉地訴說着女兒的感情問題。
“小敏!”楚天舒低聲喚了一聲。
雲清的話語在這一聲輕喚之後,嘎然而止。她看着病牀上的楚天舒,雙眼中兩行清淚不由自主的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雲清不說話,楚天舒沉默着。病房裡一片寂靜。良久之後,楚天舒長嘆了一口氣低聲地說道:“我怕啊!我怕她走我的老路。如果老爺子知道了小妤的事情,真要對那男的做些什麼事情……小妤今天說她會殉情……我怕啊!”
雲清靜靜地聽着,她瞭解姐夫的擔憂。當年的他不就像今天的楚妤一樣,爲了感情的問題和家裡決裂,知道今天還和楚家老爺子一直存在着隔閡。當年楚老爺子不也是一樣曾經派人來給她父母“做工作”嗎?
如果真的和楚天舒猜測的那樣,萬一老爺子對蕭遙做了什麼,楚妤會有什麼反應……真是無法想象啊!雲清決定再去找楚妤談一談。
“姐夫你先歇着,我去看看小妤。她剛剛都嚇壞了。”雲清對楚天舒說了一聲之後就輕輕地退出了病房。
當她走出房門之後卻看到了楚妤靠在蕭遙的箭頭睡着了。
“你是蕭遙?”雲清其實見過蕭遙,但是她當時確實對楚妤身邊的這個年輕人沒多大印象。
“我是蕭遙,雲部長!”蕭遙輕輕地回道,他不敢移動身體,說話也不能太大聲音。他怕驚擾了楚妤的美夢。楚妤應該連晚飯都沒吃。此刻睡着了就讓她睡吧。
“當初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其實雲清對於這個蕭遙也是很好奇的。
“楚妤到秋山峪做社會調查是我帶去的,當時我學校裡的張老師給介紹的。”蕭遙小聲的答道。
“這個我知道,當時小妤出意外還是你救了她。那時候你們就開始……”雲清有些好奇兩個家庭背景相差如此懸殊的年輕人難道真的是在那麼一次意外之中擦出了愛情的火花?女人都是有一種八卦心理的。不管是市井民婦還是副處級女幹部。
“不是的。那時候應該還沒什麼感覺。”蕭遙當然不能說那時候他們發生的那次意外的**交流的事情,“後來她到雲埔鄉掛職,我在秋山峪小學當校長。爲了秋山峪搞中草藥種植基地項目的事情,我們的接觸比較多……”
原來是這樣!真是造化弄人啊!原本想着讓楚妤到基層鍛鍊一下也是仕途上的必經之路。沒想到這鍛鍊倒是鍛煉出來了,可把自己的終身大事也給定下了。如果楚家老爺子和姐夫知道,也許要後悔了吧!不過這小夥子倒是滿精神的。
“你現在還在秋山峪小學嗎?”雲清對蕭遙後來發生的事情不是很清楚。
“沒有,我現在在西南大學攻讀碩士學位。”也許是蕭遙說話的聲音稍微大了些,楚妤醒了。
“小姨!”楚妤惺忪着雙眼問道,“我爸怎麼樣了。”
“好多了!醫生說是情緒激動引起的應激性心絞痛。以後可不能再氣你爸爸了!”雲清看了一眼蕭遙對楚妤說道,“小妤,你跟我來。我有話單獨跟你說。”
蕭遙隨即說了聲:“不用了,我去買點吃的,雲部長您和楚妤都沒吃晚飯呢吧?”
他也不待雲清說話,徑自走了。
“你啊!”雲清嗔怪着楚妤腦門上戳了一指,看着蕭遙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背影,“小夥子還挺精神的,也很細心。”
“他可不止這麼點優點呢!”楚妤有些驕傲地說了句,彷彿一個炫耀自己有個高級玩具的小女孩,摟着雲清求告,“小姨幫幫我!我真的很喜歡他,我不想和他分開。”
“這不是你想就行的。連你爸爸都沒辦法決定這件事,他反對也是因爲怕你受到傷害。”雲清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寵溺地說道,“你就一點都不體諒他,還氣他。”
“我知道……我錯了。可我真的不能沒有蕭遙!”楚妤此刻完全沒了平日裡的潑辣和直爽,完全一副小女兒嬌憨之態。
“其實你爸他……他並不是反對你和蕭遙的自由戀愛。可你也知道你出身在一個什麼樣的家庭。”雲清說了一半停了下來,想了想之後,問道,“小妤,你爸爸和你媽媽的事情,你知道嗎?”
“我知道一點,奶奶跟我說過,爸爸和媽媽當年也是自由戀愛的。爺爺反對,後來爸爸和爺爺鬧翻了,這麼多年很少和爺爺說話。偶爾回家過年過節,也只是看望奶奶。”楚妤對雲清說了她知道的事情,“所以這麼多年爸爸在工作上也沒有得到過家族的幫助。大伯都已經正部級了,爸爸才副廳。”
“你知道的只是一方面。很多事情可能連你奶奶都不知道。”雲清嘆了口氣說起了楚天舒的往事。
楚天舒和雲敏是在下鄉插隊的時候認識的。當時都是青春萌動的年紀,很快兩人就發生了關係。雲敏有一次不小心懷孕了,就偷偷跑回了家。當時雲家雖是普通人家,但父母都是教師出身,也是知識分子家庭,書香門第。女兒出了這種丟人的事情,雲家父母自然也是非常生氣的。
不過爲了雲敏的將來,他們還是託人偷偷地幫雲敏做了流產。也就是在當時簡陋的條件下,雲敏落下了病根。後來楚老爺子平反了,楚天舒也回到了燕京。楚天舒也算是個有情有意的男人,對於自己的初戀,當然不願放棄。他向父親提出了要娶雲敏的要求。誰知卻引發了一場父子間的激烈衝突。
倔犟的楚天舒把自己的工作關係調到了蜀都。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楚老爺子派人到雲家給雲家父母做工作。雲家的老兩口雖然出身平民,但是也有一種知識分子的傲氣,斷然拒絕了來人提出的所謂“補償”。
楚天舒獨自上門提親,自然就被雲父拒絕了。不明原因的楚天舒還和嘲諷自己的雲父吵了起來。雲父也是在情緒激動之下突發腦溢血,中風癱瘓在牀。楚天舒找到了雲敏之後,兩人不顧各自家庭的反對結婚了。可是楚天舒自此與父親產生了隔閡,父子冷戰了二十多年。
雲父也因中風而過早逝世,雲母也悲傷過度不久也走了。後來雲敏在生楚妤的時候大出血而死。可以說楚天舒的生活從此進入了低谷。家庭破碎,事業上也沒有多少成就。反過來每每說起此事楚老爺子還要牽扯到是雲敏耽誤了兒子的前程,這也讓楚天舒和父親的關係越來越僵。
“小妤!你從小跟奶奶生活,和你父親在一起的日子也不長。你父親呢,自從你媽去世之後話也少了,自然你們的交流就少了。但是他始終是你父親,他之所以反對你和蕭遙的事情完全是怕……怕來自家族的壓力,更怕你爺爺對蕭遙做什麼……”雲清的話讓楚妤陷入了沉思。
在她的印象中,爺爺一直是那副威嚴古板的樣子。多年的軍旅生涯讓他說話做事完全是一種命令式的作風,誰要是違背了他的意思,那就必定遭到無情的打擊。就連楚劍飛那個傢伙也只能是在他老人家面前裝好人。
他老人家要是對蕭遙做什麼……他會做什麼呢?楚妤心裡一直在想着剛剛雲清說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