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林半這句極其庸俗的表白,牧雲的腳步有了片刻的停頓。
林半的臉上掛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實際上卻是提心吊膽地等着牧雲的答案。
儘管知道牧雲沒有七情六慾,但林半偶爾還是會騷擾一下這位冰清玉潔的仙子,用言語調笑她幾句,並冠冕堂皇地把這說成是“入鄉隨俗的鍛鍊方式,你今後應對色狼的基本素質”。
好在通過林半的辛苦調教,牧雲現在確實越來越入鄉隨俗,脾氣也越來越小。對於林半類似的褻瀆話語,她大多是顧左右而言其他,或者一笑置之,根本不予回答。
不過今天牧雲的心情似乎不錯,於是給了林半一句正面的迴應——她頭也不回地淡淡答道:“還可以吧。”
林半聽後大爲失望,他哈哈一笑,又用了一種漫不經心和開玩笑的口吻,大膽追問道:“不會吧?我豈止是可以,簡直就是優秀!像我這麼優秀的人,很多女孩都喜歡我呢,你應該也不例外吧?”
這句話,是林半對牧雲說過的最大膽的表白,同時也是最能噁心人的表白。
這是因爲林半剛纔在母親的墳前許下了那個願望,又被沈玉妍情絲的聯想勾動了心思,所以心情也忽然變得迫不及待起來,於是口不擇言地說出了這句話。
當然,這也是林半的一種小聰明和自我保護,畢竟越是庸俗和肉麻的話,聽起來就越像是一句單純的玩笑話,就算被拒絕了,也不至於太過尷尬……
這一刻,林半已經把自己要修仙成功之後再追牧雲的計劃拋到了腦後。他下定了決心,今天就要試探出牧雲的真實心思。
聽到這句頗爲唐突的話,牧雲的腳步忽然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她的眼神頗爲狼狽、慌亂,臉上也是緋紅一片,紅得就像被煮熟了的蝦子。
這是牧雲從未有過的怪異表情。
如果林半這時能走到牧雲身旁,從正面看看她的臉,或許能發現一點端倪。
只可惜,此刻林半隻是提心吊膽地遠遠看着牧雲的背影,一顆心也越跳越快。
難道這一次,牧雲又要逃避,又要不回答嗎?
一句自己想要的回答,究竟要等上多少天,多少年?
真要等到修仙成功的那一刻嗎?
好在這一回,林半仍然得到了牧雲的正面迴應……
牧雲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氣,強行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沉默了好一陣,才輕聲說道:“你和那些普通的凡人不一樣,我對你的感覺當然也不一樣。但是,那不是喜歡……”
此刻,牧雲臉上的紅霞已經漸漸退去,眼神恢復了清明,語氣也很鎮定,再沒有了當初的慌亂。
“不是喜歡,不是喜歡,不是喜歡……”
這四個字雖輕,卻如天雷一般,在林半的耳朵和靈識之海里不停地迴盪着,讓他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量,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好像行走在棉花堆裡。
這幾句交談雲淡風輕,似乎只是一場不經意的玩笑,但牧雲的這句話,確實把林半徹底打擊壞了。
此後幾天,林半一直是垂頭喪氣、無精打采的,還經常看着天空發呆,讓林敏十分擔心。
“哥,你到底怎麼了?”林敏又一次追問道。
“沒什麼。”林半勉強一笑,卻笑得比哭得還難看。
“跟嫂子吵架了?”林敏敏感地追問道。
“以後別這麼叫她,我們不是那種關係。你亂叫,她會生氣的,我……也會生氣的!”林半皺眉說了一句,然後急匆匆地快步離去,似乎在逃避着什麼東西。
“看來真是吵架了。”林敏看着老哥的背影,若有所思。
林半雖然一向樂觀堅強、開朗愛笑,心志也一直夠堅定,可是牧雲是林半的初戀,也是林半長期以來的單相思對象,這情關又豈是那麼容易闖過去的?
所以這幾天來,林半始終沉浸在濃濃的失落情緒中,不管是林敏還是其他人,都沒有誰可以真正安慰得了他。
他必須依靠自己,才能走出這個挫折,走出這個感情的漩渦,從此觸摸到“情”字的真諦,在感悟中讓逍遙功法再次精進,否則他的心中就可能誕生出心魔來。
到了第三天,林半的心情雖然好了一點,但還是無法掙脫心底的那片陰影。於是他獨自去了一趟青龍山的道觀,找到師父宋守一,向他訴說了自己的苦惱,並請教解決之道。
宋守一靜靜地聽着,然後微微一笑:“人仙有別,仙境和凡間只能相望,不能相守。林半,你竟然動了這種心思,可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你跟隨我修煉多年,養心靜氣功夫也是一流的,怎麼這種癡心妄想就是丟不下呢?聽師父的,放下吧!”
“放下……”林半默默地咀嚼着這兩個字,臉上的表情十分苦澀,“師父,這說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放下,很簡單的兩個字,說起來也確實容易。可是這天下,能真正做到放下的,又有幾人呢?
世人都知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道理,可誰又能一輩子不殺生、不吃葷腥,誰又肯拋開手中可以讓人生、讓人死的滔天權勢?
世人都知道放下貪念才能養心靜氣、才能長壽的道理,可又有誰能真正做到不貪不癡、心如止水?
“難?難也要去做,不去做就更難!”宋守一斬釘截鐵地答道。
林半聽後若有所思,他皺眉沉吟半晌,最後請教道:“師父,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放下?”
“唉,你這孩子,總是偷懶使滑,不肯學習道家典籍,所以現在連個情字都堪不破……”宋守一閉目沉思半晌,然後睜眼說道,“這樣吧,我傳過你一篇張三丰真人所寫的《無根樹》,你先入靜,然後誦讀十遍,其義自現!“
“張三丰?”林半雙眼一亮。
張三丰真人的《無根樹》,直指人心的種種弱點,告誡世人該如何看破人間苦海的真相,言簡意賅,是公認的道家修煉經典法訣。
不過這篇法訣雖然字面意思不難看懂,但自古以來,真正能讀懂讀透的人並不多,這是因爲他們缺少道家修煉的基礎——悟性和慧根。
《無根樹》的奧秘就在於:大慧悟者初次閱讀,便能心領神會,小根器者則整日誦讀,卻百年不明。
宋守一把這篇道家經典傳給了林半,並結合自己的學習心得,爲林半細細講解了一番,讓林半大開了一番眼界。
在後山靈氣最爲充足的茶樹林裡,林半按宋守一教給他的“聽息”和“觀光”入靜方法,排除了心中的所有雜念,進入了似聽非聽、似想非想、似睡非睡的奇妙境界。
之後,《無根樹》的那些玄妙字句便在靈識之海里逐一浮現,有如佛音梵唱——
“無根樹,花正幽,貪戀榮華誰肯休?浮生事,苦海舟,蕩去飄來不自由。無邊無岸難泊系,常在魚龍險處遊。肯回首,是岸頭,莫待風波壞了舟……”
默背到這裡時,林半忽然想起了劉斯辰、張爾陽、張清宇和杜之龍這四個仇人的一生。
“無根樹,花正清,花酒神仙古到今。煙花寨,酒肉林,不斷腥葷不犯淫。犯淫喪失長生寶,酒肉穿腸道在心。打開門,說與君,無花無酒道不成……”
默背到這句“無花無酒道不成”時,林半則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沈玉妍。
“無根樹,花正紅,摘盡紅花一樹空。空即色,色即空,識破真空在色中。了了真空無色相,法相長存不落空。號圓通,稱大雄,九祖超升上天宮……”
第一次默背到這裡,林半若有所得,對於世人耳熟能詳的“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有了一些新的感悟,心境也隱隱有突破的意味,禁不住心中一喜。
但就是這麼一喜,那種空明的心態便忽然消失了,人也從入靜狀態中清醒過來。
林半重新入靜,接着背誦,但一直默背到第十次,也無法再找回那種空明的心態了,於是不由自主地有些焦躁起來。這麼一來,他便再次從那種奇妙的入靜狀態中清醒過來了。
“牧雲仙子說得對,入世才能出世。你現在纔剛剛嘗試愛戀的滋味,還不算過來人,自然不能真正領會張三丰真人的妙意。”宋守一聽了林半的心得述說之後,搖頭苦笑道,“你還是先下山吧,好好去修煉。或許不久之後,你就能真正感悟那些意境了。”
林半聽後半晌不語,隨後默默地下山去了。
在下山的路上,林半躺在草地上,看了半天的浮雲蒼狗,心情不知不覺地豁然開朗——感情的事是不能強求的,還是萬事由心,一切隨緣吧。
一言以蔽之,那就是——浮雲吧……
這一趟上山,林半終究有所斬獲,因此下山後便拋開了這件事,面對牧雲也不再有尷尬和怨念,並開始和牧雲投入到練功的大業中。
仙靈之力得來不易,仙法因此不能隨意動用,何況林半的武修和法修基礎都幾乎爲零,因此如何消化從沈玉妍等異能高手處搜刮來的修煉方法,就成了林半變強的關鍵,也成了牧雲如何適應凡世的關鍵。
好在這些修煉方法都很系統,同時牧雲見識廣博,還能結合林半和她自己的現狀加以變化、改進。因此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林半和牧雲的實力都一直在穩定而迅速地提升着。
這段時間,林半和牧雲小部分時間住在青龍村,大部分時間則去了青龍山的小道觀。畢竟青龍山上人煙稀少,很少有外人來干擾,靈氣也更爲充足和純淨,更適合異能修煉。此外,宋守一也修煉多年,可以和他相互參研,交流心得。
練功之餘,林半還請人把那片西瓜地重新犁了一遍,把哥斯達空降時留下的痕跡全部消滅掉了。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不知不覺間,一個月過去了,燕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也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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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寫這段情節,是爲了引出後面的大情節。嗯,革命的道路總是曲折的,大家耐心點,慢慢看後文吧,第一卷很快就要結束了,熱血的第二卷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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