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種在同一件瓷器上呈現出或大紅大綠、或黑白相間、或五顏六色色彩的瓷器,除了曰本瓷器之外,楊靖實在是想不起來還有哪一國的瓷器會有如此明顯的特徵。
雖說華夏的瓷器中也不乏有唐三彩、釉下彩瓷之類的帶彩瓷器,但華夏瓷器中的顏色絕對不會像曰本瓷器那樣花花綠綠的。
最關鍵的是器型,曰本瓷器雖說師承於華夏,可是小地方就是小地方,做出來的瓷器也缺乏一種大氣。像眼前這十多個曰本瓷器,在看慣了華夏老祖宗燒製的那些精品瓷器的楊靖眼中看來,怎麼看怎麼都透露着一股子小家子氣。
不過能在這個年代看到曰本瓷器,還是比較罕見的事情。這纔是1982年,還遠遠無法和原時空的二十一世紀那樣,時不時的就能看到曰本瓷器。在這個年代,曰本雖然和華夏關係已經和好了,可曰本瓷器還是很少出現在華夏境內的。
那眼前這十多個曰本瓷器又是怎麼回事呢?
楊靖用金陵話問攤主:“老闆,可以上手嗎?”
楊靖在金陵上了四年學,金陵話說的還是比較流利的,最起碼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出來他是外地人。
那老闆一直沒有說話,這個時候也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楊靖見狀,伸手拿起了一個直徑在二十七八公分左右的盤子看了起來。
這個盤子通體是深藍色的,不過在上面還有一些黃、青、綠、紫等一些顏色,乍一看,就好像是某個調皮的孩子打翻了調色板一樣。
當然,這些色彩雖然有些雜亂,但繪製的圖形倒還算規整,像花瓣,又有點像濺射圖形,雖說楊靖瞅了半天也沒瞅出來這個盤子上的圖形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不過這個圖形給人的感覺到還算是挺舒服的。。
幾乎是下意識的,楊靖就發動了“鑑定”技能,結果聖戒給出的答案卻是讓楊靖楞了一下。
“再興九穀,1880年,阿部碧海。”
按照曰本對瓷器的讀法,“燒”就是瓷器。
在曰本瓷器中,要論最著名的,莫過於九穀燒了。九穀燒雖說不是曰本最早燒製的瓷器,但卻是曰本國內最著名也是藝術性最高的瓷器。
最早的古九穀燒是受了九州有田燒的染繪影響,同時與北方加賀地方的瓷器風格交互作用而產生的。據說是加賀大聖寺的初代籓主前田利治命令家臣後藤才次郎,於明歷年間沿大聖寺川而上,於深山間的荒僻村莊九穀所開之窯,一直持續到元祿初年。爲了與幕末開始的“再興九穀”有所區別,一般習慣都稱作“古九穀燒”。
也就是說,九穀燒其實是分爲兩個階段的。第一個階段就是從出現九穀燒開始,一直到1730年停窯,這個時期的九穀燒就是“古九穀燒”,是最早的九穀燒。
從1810年開始,春日山窯在金澤誕生,這樣進入了一個九穀瓷器再次復興的時代。形成了春日山窯流行不木風;吉田屋窯倡導恢復古九穀瓷風格;官本窯則以紅彩精細描畫見長;永樂窯則草創出金斕手手瓷器等流派。
這個階段的九穀燒,被稱爲“再興九穀”。
而手裡的這個盤子竟然是產自1880年的,顯然是一件再興九穀燒。雖然楊靖對於這個“阿部碧海”是何人有點搞不清楚,但直覺告訴楊靖,這個盤子應該是一個很不錯的老物件。
其實不管是誰燒製的,不管是不是曰本瓷器,1880年的瓷器,距今已經超過了一百多年,再怎麼說都是一個大開門的老物件。
1880年正好是光緒六年,這個年代燒製的瓷器,哪怕是民窯的,價值也算可以啊。
楊靖不動聲色的放下了手裡的這個盤子,又拿起了一個茶杯,這個茶杯和剛纔那盤子顏色差不多,極有可能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經過鑑定,果然,這個茶杯也是出自“阿部碧海”,不過時間要早了三年。
而且這個茶杯還是一套的,四個茶杯和一個茶壺湊在一起恰好是一套,而且保存的還挺好。
在茶文化中,一個茶壺配四個茶杯,寓意着東西南北或者是春夏秋冬,因此大部分茶具都是一個茶壺配四個茶杯的。
放下了這個茶杯,楊靖又看了看剩下的那些瓷器,發現還有三個大小不一的碗和一個好像是敞口瓶一樣的瓶子,以及一個比蒜臼子大不了多少、還帶着蓋的罐子。
這些瓷器合起來一共是十一個,楊靖都挨着個的上了上手,並鑑定了一番,發現這些曰本瓷器都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
楊靖放下了手裡的瓷器,指着這是一個瓷器問老闆:“老闆,你這些瓷器怎麼賣?”
老闆看着楊靖,伸出了兩個手指頭衝着楊靖搖了搖。
這個手勢讓楊靖很納悶,於是他小心的問道:“二十?”
那老闆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臉上也浮起了意思惱怒的神色,繼續使勁的晃了晃。
楊靖楞了一下,很顯然,二十猜錯了,於是他小聲的說了一聲“難道是兩塊?”
那老闆乾脆放下了手,不再理睬楊靖。
楊靖也是覺得有點煩,你說你丫就是一擺攤的,有客戶問價格了,你丫不說話也就算了,還玩這種猜謎遊戲!
誰他妹的大早晨起來的願意陪你玩這種猜謎遊戲啊!
楊靖心頭微微有了點火,這就站了起來,打算不再理睬這個不說話的老闆。
這地攤老闆一看楊靖想走,“啊啊”的叫了兩聲,再次伸出兩隻手,只不過一隻手比劃了一個一,另外一隻手則比劃了一個九。
這老闆不“啊啊”還好,這一張嘴,楊靖立刻就看到這個地攤老闆嘴裡的舌頭竟然少了一大截。
這種恐怖的樣子讓楊靖不由得渾身一哆嗦,他真沒想到眼前這個不說話的地攤老闆竟然真是個啞巴。
看到老闆那渴求的眼神,楊靖的心裡不由得就是一軟,再次蹲了下來,低聲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十一件瓷器一共一百九?”
這次楊靖猜對了,那老闆臉上露出了笑容,同時點了點頭。
怪不得剛纔人家不高興了,人家要二百的東西自己給了二十,二十還不行,竟然又給人說了一個兩塊,人家能高興纔怪。
楊靖說道:“抱歉啊,剛纔我沒想到你要二百塊。”
那老闆的舌頭也不知道是怎麼搞得,少了一大截,雖然無法說話,但他能聽得見,不是普通意義上的聾啞人。
他擺了擺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擺了擺手,那意思很明確——沒關係,我說不出話來,你猜錯了也不要緊。
要是這十一件瓷器賣二百,還就真不算貴。雖然是曰本瓷器,可即便是光緒年間的民窯瓷器,在這個時代,十一件差不多也就是這個價格了。
楊靖想了想,就裝作從包裡掏錢,暗中打開了儲存空間,從裡面掏出了二十張十塊錢的第三套國幣。
“喏,你也別一百九了,作爲道歉,我還是給你二百塊,你數一數。”
那老闆雙手抱拳衝着楊靖作了一個揖,然後笑呵呵的接過了錢點了起來。
數完了錢,這老闆掏出了一些舊報紙和一個紙箱子,開始包起那十一件瓷器來,包好了,一一放進了那個紙箱子內,這才交給了楊靖。
紙箱子看着挺大,但並不算很沉,畢竟裡面只有十一件瓷器和一些廢報紙。
可這麼抱着一個大紙箱子逛鬼市也不是一個個事兒啊,於是楊靖趁着天還黑,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直接就把紙箱子扔進了儲存空間。
拍了拍手,楊靖回到了街道上,繼續逛了起來。
不過接下來的時間裡,楊靖卻是沒有發現有什麼能吸引住自己的好東西。除了剛纔遇到的那個啞巴攤主之外,這裡的地攤大部分都是一些賣古舊書籍的。
不過就算是古舊書籍,裡面也沒有什麼好的古籍善本,反而更多的是一些民國甚至是剛解放後的書籍,當然,其中也不乏有些贗品的存在。
相比起那次去潘家園的鬼市,朝天宮的鬼市真的是有些讓楊靖失望。
其實這也怪不得這裡會出現這種情況。就好像燕京的潘家園,那裡早期的鬼市上各種各樣的東西都有,所以潘家園日後才能發展成爲全國最大的舊貨市場。而在八十年代末期,朝天宮周邊就形成了一個全國聞名的舊書市場。現在雖然纔是八十年代初期,可舊書市場的雛形已經有了,所以鬼市上自然以舊書爲主也就不足爲奇了。
順着朝天宮西街從南頭一直走到北頭,走的天色都隱隱發亮,一些攤位都要收拾走人了,楊靖也沒有發現什麼好物件,他心裡又惦記着剛剛收上來的那些曰本瓷器,也沒心思再逛下去,於是就準備找一個沒人的地方,直接回到了原時空。
結果當他正在四處亂瞅尋找無人之地的時候,視線卻被一個正在收拾攤位的攤主那邊吸引住了。
確切的說,吸引楊靖視線的並不是那位攤主,而是那位攤主正在捲起來的一幅畫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