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外的傅聞之看着房間裡的異象,用那雙矜貴的丹鳳眼看着觀察着棠莞。
不一樣。
真的不一樣。
在棠莞的心中,似乎只有陸藺纔是她可以信任的對象。
傅聞之安靜地走下樓,沒有打擾他們倆。
只是他在思考。
和棠莞天生的共感能力不同,傅聞之早慧,對人的情緒反而沒有那麼靈敏。
他做事大多是理性,幾乎不會爲自己的情緒買單。
但棠莞是個意外。
或許是棠莞不會說話,又或許是因爲她長得像自己養的布偶貓,傅聞之對她多了些親近的感覺。
實際上,也不僅僅是傅聞之對棠莞親近。
棠莞幾乎被所有人喜歡着,誰會不喜歡這麼乖巧的孩子。
更別說她還長得那麼漂亮。
小孩子都是顏控,不好看的他們纔不喜歡。
除了蘇佳佳。
傅聞之坐在沙發上,從電腦下面拿出郭躍澤的照片,然後淺淺地畫了個叉。
“看來,還是要讓她回去才行。”
……
而房間裡,陸藺輕聲哄着棠莞,耐心極了。
“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就在這裡哭上了。”
棠莞眨巴了一下眼睛,被淚水洗過的眼睛,看起來格外透亮。
而陸藺只是揉了揉棠莞的頭,把她梳得整齊的頭髮又打亂,然後開口道:“這麼晚了你還跑出去,不要命啦?”
“外面壞人很多的,你這麼乖的小朋友被抓住,他們就不會放你回來了。”
“糖糖你不能老這樣。”
棠莞聽見陸藺的話,緩緩地轉過頭,看起來就像是不想聽的模樣。
這不是陸藺第一次這般和棠莞說了。
但棠莞做不到。
沒有用的小孩子,是會被拋棄的。
這是欣欣孤兒院告訴給棠莞的道理,也是棠莞品出來的生存之道。
爲了能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裡活下去,棠莞也是在用盡全力。
陸藺見棠莞這個樣子,也知道棠莞不準備聽自己的。
也挺好。
這一向沒什麼自我堅持的小崽子,如今也學會了向親近的人反抗了。
陸藺甚是欣慰,所以對於棠莞這件事,也就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不過打定主意,等回去之後就給棠莞配上兒童手錶加上定位器,免得她到處亂跑。
棠莞還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面臨什麼,睡前還要抓住陸藺的衣角不讓他走。
陸藺能怎麼辦?
當然是留下陪她了。
他拍了拍棠莞的背,唱着不熟悉的搖籃曲。
像是曾經命運吝嗇給予棠莞的東西,都在這一刻,被陸藺慢慢地送了回來。
棠莞眨巴了一下眼睛,緩緩地閉上眼。
今晚一定會有一個好夢的。
她肯定。
……
次日,天剛矇矇亮,陸藺端着一盤煎焦了的雞蛋和麪包,敲了敲門。
“糖糖,出來吃早餐了。”
“啊!”
棠莞聽見陸藺的聲音,趕忙迴應了聲,就從房間裡跑了出來。
她身上還穿着昨天那身傅聞之的衣服,大大的衣服顯得棠莞更渺小了。
而陸藺只是看了一眼,轉身從他今早拿來的行李箱裡,拿出了一件大大的外套。
是那種像個小蛋糕一樣的綠色青蛙衣服。
棠莞乖巧地穿上,也沒有任何反抗的情緒。
棠莞知道,陸藺只是想遮起自己的傷疤。
這些傷疤不好看。
更多的是,陸藺不喜歡有異樣的眼神看向自己。
棠莞聽見很多聲音,他們都在說陸藺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
可對於棠莞而言,陸藺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最溫柔了。
陸藺隨手也給傅聞之和傅總準備了一下他們的早餐。
只是他們都沒吃。
黑漆漆的麪包只有棠莞面不改色的在吃。
落在嘴裡,一股焦味,實在不好吃。
可對於棠莞而言,這是她吃過最好吃的早餐了。
她從一開始孤零零一個吃飯,到現在有人給她準備飯了。
還是親手!
親手給自己做飯!
棠莞吃到最後都有些狼吞虎嚥了。
她吃得很兇,像是餓狠了一般。
像是餓了很多天的人,終於吃到了食物,又像是在沙漠裡行走了很多天的旅行者,發現了綠洲。
沒有人嘲笑棠莞,只有陸藺端起一杯溫牛奶放在棠莞的面前。
用他那好聽的聲音說着:“我以後會像你學習做飯的。”
棠莞緩緩地擡起頭,看着陸藺對自己比了一個不熟練的手語。
而那個手語的意思是——
[我們回家]
棠莞覺得自己的心彷彿是被泡在了酸水裡。
她低下頭,咬了一口黑乎乎的麪包。
嘴裡是苦的,心卻是甜的。
還有些酸。
她的眼睛有些酸澀,但這次,棠莞沒哭。
這麼美好的時刻,她不想哭。
陸藺繼續說道:“等會我們就坐飛機回家,我帶你去看姐姐。”
“還有陸澤那小子,他們昨晚就走了,這裡就剩下我們兩家。”
“苟曦他們走的時候留了聯繫方式,我們到家後,我就帶你去選兒童手錶,到時候你還可以和他們發送信息。”
“還有你那個小平板,我們也去挑一個喜歡的外殼,這樣你抓着的時候就不怕打滑了。”
“圖魯斯邀請你去他的莊園玩,我幫你回絕了。”
說到這裡陸藺停頓了一下,喝了一口水,再次開口:“你在我們家都還沒有待熟呢,他就想把你拐跑,不是好人,少跟他玩。”
棠莞點點頭。
在陸藺面前,棠莞就像是一隻毛茸茸的,攤開肚皮的小貓。
很乖。
棠莞也知道陸藺本來不是一個多話的人。
他是爲了自己。
爲了自己學習手語,爲了自己多說好多話。
自己不會說話,陸藺就幫自己發聲。
意識到這一點,棠莞又狠狠咬了一口麪包。
麪包烤焦了,麪包壞。
陸藺幫棠莞,陸藺好。
等棠莞吃完早餐,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傅聞之突然拿出一張紙遞給了棠莞。
上面寫的是傅聞之的聯繫方式。
傅聞之還是像棠莞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個樣子,是個矜貴的貴公子,一舉一動都帶着禮貌地疏離。
但棠莞總覺得,在傅聞之平靜的外表下,有一種與衆不同的瘋。
他只是在安靜地僞裝自己。
突然,棠莞的手被傅聞之握住。
冰涼的手像是初春的溫度,讓棠莞輕顫了一下。
然後她聽見,那道沒有褪去童音的聲音說道。
“加我一個吧。”
“我們也算朋友,不是嗎?”
“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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