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昨晚邱佐的腦袋磕在公交車的扶手欄杆上，第二天額角青了一塊。孫桐和胖子最先看到，特別稀罕地說：“邱哥？跟誰打的啊？你這水平也能掛彩？”
提到這個邱佐心裡就不舒服。昨天差一點他就碰到學委的嘴脣了，就差那麼一點，結果那輛破公交車突然剎車，害得他撞在欄杆上，尷尬得一比。更可氣的是，學委明明知道他要幹什麼，不躲也不迎合，心安理得地看他出糗，還一臉愉悅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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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不是東西了。小學委的心真黑。
今天是萬衆矚目的高三一模，學校爲了表示重視，大門口都掛了橫幅。不僅學校重視，高三全體師生都重視，因爲這次一模是和外校聯考，關係學校聲譽和師生臉面。如果這次贏了外校，高三能獲得一次珍貴的踏青出遊的機會。
這對學生來說是致命的誘惑。哪怕是平時從不把考試放在眼裡的學渣，這會兒也強打起精神來應考。
學校門口的文具店纔開門，邱佐和哥們幾個踏進去，買黑色水筆、2B鉛筆、透明筆袋等雜七雜八的東西。胖子拿起一個類似於大狙的筆袋，說：“我要是帶這個進考場，會不會被當場抓起來？”
邱佐和孫桐同時回答：“不會。”
“爲啥？”胖子驚訝於兩人的默契。
“這個纔會。”邱佐舉起一個方方正正，顏色和外觀形狀神似杜蕾斯的文具盒。
“我|靠。”胖子笑了，“這都是些什麼奇葩文創。”
“噓。”一旁的孫桐說，他戳邱佐的胳膊肘，“學委來了。他也來買考試文具？”
邱佐擡眼，果然看見透明的落地門被打開，桑也的身影映入眼簾。風將懸掛在頭頂的風鈴帶動起來，叮叮噹噹作響。學委的眼梢有點倦，一隻手推門，一隻手拽着單肩書包帶。他穿着春夏季的白底校服，校服上是藍色的學校校徽。清晨的光線透過玻璃門折射在他的半張臉上，睫毛都被光照得涇渭分明。
邱佐放下手裡的杜蕾斯。
“那要不，你跟小學委在這兒買，然後順便幫我倆帶一份？我倆就不打擾你們了。”胖子說。
邱佐按住他的肩膀，眼睛卻一動不動地盯着桑也：“小學委是你叫的？”
“那我叫什麼？”胖子懵逼。他總是聽邱佐左一聲“小學委”右一聲“小學委”的，也跟着這麼瞎喊。結果到頭來小學委是邱佐對人家的專稱？
邱佐眼見着桑也認真挑文具而且往他這個方向走來了，嘴角一勾，吐出一句：“叫學委大人。”
胖子和孫桐：“……”
桑也走到裡面的一排架子邊，低頭挑透明直尺。昨天晚上那一把讓自己畫圖的時候不小心弄斷了，只能早點來學校再買一把。他看了一眼手錶，6點50分，還早，於是不急不慌地挑。
剛從架子上摘下來一個，卻被突如其來的一隻大手給奪走了。
桑也回頭，對上邱佐的眼睛。
邱佐的瞳孔是黑色，不笑的時候是一潭深水，帶着笑意的時候則閃着深邃的光，給人一種言語說不清的吸引力。
桑也看了一眼便將目光放下來，低聲說：“給我。”
“不給。”邱佐道，他把直尺舉高，“我先拿到，就算我的。”
桑也沒脾氣了。大清早就碰到這人不知道是禍還是福。他秉持“考前三個小時保持情緒穩定”的原則，說：“那就讓給你吧。”說完就去拿另外一把。
手還沒有碰到，另外一把也被邱佐拿走了。
桑也：“……”
這人看來是鐵了心要跟他過不去了。
桑也沉下眼睛瞪着他，說：“想惹事？”
小學委瞪人的時候眼睛裡帶鉤子，勾得邱佐心裡跟被貓撓過似的發癢。他將兩把尺子乖乖遞過去：“沒想惹事。”想惹你。
桑也拿過尺子，付了錢，推開門就走。
邱佐跟在後面手忙腳亂地付錢，付完錢推開門追出去。
追上桑也，邱佐說：“昨天的事兒……”
桑也側過臉，邱佐發現他的臉隱隱約約有些紅，太可愛了。縱使邱佐這種臉皮賊厚的，莫名其妙臉也跟着紅了一下。
等等，明明最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怎麼搞得跟所有事情都發生了一樣啊！
想到這兒邱佐就不臉紅了，現在臉紅也太早了，等他把腦子裡想幹的事兒全乾了，再臉紅也不遲。
他說：“昨天公交車上……”
“你被撞了。”桑也胳膊提了提書包，把話題岔過去，“我看見了，你後面的人撞了你。”
邱佐愣了一下，沒繼續往下說。
兩人上樓，往左拐。晨光熹微，罩在樓梯上，像新生鳥兒柔軟的絨毛。
進了班，班級裡依稀幾個人全沒有坐在座位上，而是擠在黑板前面看考場安排。
從前門進去的桑也沒來得及擡眼，猝不及防被涌過來的人羣擠了一下，人跟着往後退了一步。
後面伸出一隻胳膊護住他。邱佐撩起眼皮，朝前方不輕不重地喊了聲：“堵門口乾什麼？全回座位去。”
擠在一塊兒的人羣擡眼看，發現是邱佐，要不是他懷裡護着小學委，別人還以爲他是牀氣重。人羣只好喊着“知道了知道了”全都散了。
桑也沒有回頭，他耳朵尖有些發燙，儘管沒有回頭，他也能感受到身後熾熱的眼神緊盯他後脖頸。
蘇達銘擠過來，往前面胖子的座位一坐，對桑也說：“桑也，等會兒考語文的時候你跟我都在一號考場。”
桑也應了一聲，問：“這次考場按什麼劃分的？”
“上次月考的年級排名啊！”蘇達銘說，“咱倆不都進年級前三十了嗎？”
桑也點頭。蘇達銘又把目光轉向邱佐。邱佐剛把書包撂下，脫褂子。蘇達銘說：“邱狗，你在最後一個考場。要加油了。”
上次月考邱佐壓根就沒怎麼考，被分到最後一個考場也不奇怪。只是兩個考場相距整整三層樓，就……挺不方便的。
等蘇達銘回到自己的座位，邱佐透明筆袋磕了磕桑也的書桌：“早上這場考完，你等我一下。”
桑也沒有迴應。但是邱佐能察覺到他落筆的速度變慢了，顯然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
很快就進入考場。
由於是第一場考試，14考場的人稍微多一些，但是依舊沒有坐滿。
邱佐被監考老師放進來，找自己的位置。試卷發到手上的時候，他捉起筆，慢慢填。
好久都沒有這麼認真的考過試了，邱佐記得上一次認真寫試卷還是在初三的中考。
他隔壁坐了兩個別班的學生，小紙條傳得飛起，邱佐搞不懂考個語文有什麼好傳的。
由於是最後一個考場，只要不出現明顯的紀律問題，監考老師都不會管得太嚴，所以邱佐將試卷寫完，趴在課桌上睡覺，老師都不會去打擾他。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見小學委正站在前方和監考老師說話。學委怎麼會來這兒？邱佐又將眼睛閉起來，再次睜開的時候，落入他眼中的，是小學委被校服裹住的後腰和脊背，以及他乾淨白膩的脖子。
是他的小學委沒錯了。
邱佐看了一眼時間，考試已經結束三分鐘。周圍的考生早就提前交卷了，一來二去竟然沒有人提醒他。
邱佐將筆裝進袋子裡，把試卷交上去。
監考老師問：“睡得香吧？”
“香。”邱佐露出個微笑，不過是對小學委說的，“香死了。”
他聽見桑也用只有他倆才能聽見的聲音說：“出息。”
桑也來十四考場只是跟監考老師做考卷彙總工作，沒別的意思。不過剛纔邱佐交卷的時候他瞥了一眼，空格都認認真真填滿了。邱佐底子真的不差，字認真寫的時候遒勁幹練，很好看。
他對老師說：“那我倆先走了。”
監考老師點頭。
出了考場，邱佐自然地接過桑也手裡的包，連着自己的都一併挎在肩上。
兩個書包裡沒什麼東西，都很輕。
兩人在人羣中走。
蘇達銘在樓梯口等他們半天了，看見兩人走來，忍不住問道：“怎麼這麼慢啊？”
“要那麼快乾什麼？”邱佐說，他將肩上的包往上提了提，手放下來，若有若無掃過桑也的袖口。
桑也嘴脣微抿，淺色的瞳仁垂下去，沒說話。
“下午還有一場大的，你們不着急啊？食堂都快沒飯了。”蘇達銘已經將包放回三班了，兩手空空如也，見邱佐包背得挺有負擔的，就順手幫他接了一把。接到一半蘇達銘說：“不對啊，這不是學委的包嗎？”
桑也的臉驀然紅了。
“你又懂了。”邱佐按住蘇達銘的脖子，止住他回頭看桑也的念頭，兩人下樓。
桑也跟在後面走。
“你倆今天的氣氛不對勁啊。”蘇達銘的頭和邱佐的頭埋在一塊兒，本來想轉過去看一眼桑也，但莫名被邱佐固定住，只好作罷，“你沒對學委幹什麼吧？你倆一上午都沒怎麼說過話。你是不是幹什麼缺德事兒惹到他了？你看你額頭上都青了一塊，被人家揍的吧？”
這人腦洞太大，邱佐怕他腦補出一部電影出來，於是及時止損：“沒有。”
“真沒有還是假沒有？你別瞞我，你的眼睛根本就藏不住事兒。”蘇達銘教育他，“邱狗，別的事咱可以狗，感情這事兒再狗的話就不是人了啊。追桑也的人太多了，前幾天還有女生跑我們班來向我打聽他的聯繫方式，我給堵回去了，就剛纔考完試，連男的也來打聽了。”
邱佐：“……”
桑也見他倆走在前面嘀嘀咕咕的，聲線慵懶中帶着一絲不爽：“你們在嘀咕什麼啊？”
邱佐猛然回頭看了他一眼。桑也愣住了。
邱佐那眼神，就像是一隻洪水猛獸，鎖緊自己的獵物。
邱佐又把頭給轉回去，不冷不淡地對蘇達銘說：“哥們兒，這幾天替我看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