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紛繞的世俗世界裡,能夠用一顆平常的心去對待周圍的一切,也是一種境界。
雖然這種人就像冰河時期的恐龍,幾乎滅絕了,但終究還是會有一兩條漏網之魚的。
蕭雲就是其中之一。
他把支離破碎的自行車拎到附近的修車鋪,也不等修車師傅動手,自己就拿起了幾件趁手工具,以旁人不可置信的速度重裝完畢後,就間不容髮地往回騎,茶餐廳還有很多外賣等着他送,在這個顧客是上帝的時代,任何磨洋工的行爲都會帶來不可挽回的損失,儘管還有另外兩個同事小夥在,但廣記的訂單總是源源不絕的,三輛外賣單車顯得有些勢單力薄。
廣記門口的陰涼樹蔭下,蘇楠用玉手作扇子,正往誘人犯罪的衣領裡煽着風。
她的一雙如江南清水般妖嬈的眸子隱藏在黑框鏡片下,目視着馬路的盡頭,翹首以盼。
他怎麼還不回來?不會受傷了吧?難道傷得很重?嗯,那一摔,確實挺重的,應該很疼吧。咦,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在擔心那個死人?哼,我纔不會擔心他,那個死人竟然跟別人說自己是做那種工作的女人,摔死了纔好。可是,可是自己的心裡怎麼還是忍不住替他擔心?呸,我纔不是在爲他擔心,這只是一個人最起碼的道德底線罷了,對,就是這樣子的。
蘇楠心亂如麻,這是極爲少見的,她嘗試着讓自己冷靜下來,無論哪個法子都徒勞無功。
終於,那個可恨的身影從街頭盡處出現,她似乎輕輕鬆了口氣,嬌軀也不再緊繃着。
蕭雲遠遠就看見了樹蔭下的她,把自行車停回原位後,微微一笑,問道:“等我?”
蘇楠白了眼他,輕聲道:“誰等你了?不要臉。”
蕭雲走到樹蔭下,望着她,輕聲道:“那你在這幹嘛?”
蘇楠俏臉起了不易發現的紅暈,低下頭,沒有直視他,輕聲道:“納涼而已。”
蕭雲微笑道:“我覺得裡面空調吹出的涼風,會比你用手煽出的熱風更舒服。”
蘇楠擡眸嗔視,說道:“你管我,我就喜歡用手煽風。”
天大的道理,也抵不上“喜歡”兩個字。
這妮子每次被蕭雲揭穿內心想法後,就喜歡耍賴,像個倔強孩子,擰得可愛。
蕭雲修長手指輕輕揉開眉頭,笑笑,輕聲道:“那我進去享受空調了,你慢慢煽。”
“我煽夠了,我也進去。”蘇楠在他還沒有邁步的時候,就搶先一步,一溜煙推門而進。
蕭雲望着她轉瞬不見的倩影,微笑搖搖頭,將炎熱拋之腦後,走進了涼颼颼的世界。
老闆娘是個持家好女人,事無鉅細皆親力親爲,頗有武鄉侯的高風亮節,將茶餐廳裡裡外外的一切事宜都打點得妥妥當當,此刻正在廚房門口安排着外賣盒飯的裝放,臉色好了許多,店裡的員工也不用忐忑不安了。她那張只能靠着一些胭脂水粉來抹平歲月痕跡的臉蛋不像蘇楠那種如羊脂白玉般精美,反而像一塊豆腐,白淨,卻鬆弛,還有些皺皮。
喜歡在大熱天時泡在游泳池裡觀賞三點式的王富貴今天竟然破天荒地沒出去,鼻青臉腫地坐在櫃檯裡,一邊欣賞着女客人的淑女食相,一邊意淫着米飯含在她們小嘴裡的溫熱,正瞧得興起,忽然瞥見了戴着鴨舌帽的蘇楠,心裡直發毛,立即低下頭去,拿過紙筆,也不顧筆帽取沒取下來,就在亂寫着,假裝在忙,對她躲避不及。
男人愛一個女人時,可以死去活來,怕一個女人時,最穩妥的做法,還是形同陌路。
蕭雲見到王富貴這副滑稽慘樣,內心愧疚,看來這次出軌的失敗在他心裡多多少少蒙上了一層陰影,不知道下次若是遇到真的時,他還會不會像今天這樣豁出去,但老闆娘是真豁出去了,今次出手並沒有絲毫的心慈手軟,反而更變本加厲。
廣記的熟客們早已對王富貴三天兩頭地受點小傷習以爲常,有些平時跟他稱兄道弟的客人還雪上加霜,調侃式地在分析着這個傷口是什麼日常用品造成的,那個傷口又是受了哪樣生活用具打擊而成的,笑聲不斷,蕭雲嘆了口氣,去找杯涼白開解解渴,而在背後捅了王富貴一刀的蘇楠則浮起個淡至透明的得意微笑,腳步輕靈地尾隨着蕭雲走進了工作間。
興許是呆在溫度高的室外時間較長,乍入到低溫的室內,皮膚還沒有完全適應過來,蘇楠瑩白如雪的粉頸處泛起了一粒粒可愛的小疙瘩,吹彈可破,她倒了一杯涼白開,仰頭飲着,喉嚨處一張一弛,誘人至極。
凝望着這個女人的一笑一顰一皺眉,蕭雲有些恍惚,她在荒蕪人煙的地方嫺靜獨處時,總是帶着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憂傷,雖然她紅顏一笑足以顛倒衆生,但看得出來她不愛笑,大多數的笑容都是僞裝出來的職場微笑,真正發自肺腑的很少,這樣的女人不是城府深得可怕,就是經歷過一些痛不欲生的往事。
蘇楠飲盡一杯,舔着嬌豔紅脣,嘆道:“真舒服。”
蕭雲望着她,問道:“蘇楠,你剛纔跟老闆娘說了些什麼,讓她那樣的雷霆震怒?”
這句話他想問很久了,只是剛纔一路上蘇楠都是沉默寡言的,不好發問。
蘇楠放下杯子,給蕭雲倒了一杯,輕聲道:“沒什麼,只是跟她說老闆是個好人。”
蕭雲有些詫異,凝眉道:“就這些?”
蘇楠端着水過來,輕聲道:“當然不止,我還得向老闆娘解釋一下爲什麼這樣說。”
蕭雲接過水杯,飲了一口,清涼透心,輕聲道:“你怎麼解釋的?”
蘇楠妖媚一笑,背起小手,踱開幾步,輕聲道:“我就跟老闆娘說呀,老闆真是天底下最善良的男人,菩薩心腸,她能嫁到這麼一個好老公真是羨慕死我了,老闆娘聽我這麼一說,心裡肯定美滋滋的,世上沒有幾個女人不喜歡聽到別人贊她找了個好男人的,但我估計她還是不明白我爲什麼這麼說。”
蕭雲笑笑,輕聲道:“不光她不明白,我也稀裡糊塗的。”
蘇楠眨眨媚眼,輕聲道:“她當時就問我了,然後我就告訴她,‘本來呢,今天到這裡義務送外賣是我心甘情願的,不需要你們廣記付酬勞,可老闆卻硬要按鐘點給我發工資,我說如果讓老闆娘知道了怎麼辦,老闆就說我用我的私房錢,她不會知道的。’就這些,沒了,接下去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暗度陳倉。
蕭雲苦笑,這妖精尤物的攻心計謀讓他見識到了“最毒婦人心”這句話的真諦。
紅顏禍水,這也許是世人對美人的一種過分偏見,其實沒這麼可怕,因爲紅顏多薄命。
但聰明絕頂的紅顏,即便薄命,也能讓世界上的男人頭痛欲裂。
蕭雲飲完這杯涼白開之後,就繼續工作去了,耽擱了這麼長時間,他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