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軍營,說起鎮東洋,尹呈輔一臉的唏噓,此次去老背山剿匪,一波多折,險象環生,兄弟們差一點就都交代在那山溝溝裡。
“全都擰巴了,劫物資的根本不是鎮東洋。”
“不是鎮東洋,哪還有誰?”
吳孝良也覺得奇怪,難道除了鎮東洋綏芬河一帶還有股敢和官軍叫板的土匪嗎?
“此人叫杜疤瘌,據說也是從奉天境內被趕過來的,綹子規模應該僅次於鎮東洋,不過這杜疤瘌名聲卻不甚好,據說與老毛子有勾結。”
到此時吳孝良才發現,路子銘並沒有出現在尹呈輔的隊伍裡,心中一沉,問道:“振之兄可見着路連長?”
“小路?沒見到,他如何了?難道是去找我?”
見吳孝良臉色變暗,尹呈輔意識到,路子銘此刻應是生死未卜,一個星期內兩場大雪,便是大羅金仙也得交代半條命出去,何況是上百條活生生的人命。
但事態不受人控制,一幫人乾着急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吳孝良立刻提議派人去尋找他們,大夥紛紛相勸,可再等上幾日,或可自行回來,加之白俄軍隊虛實不明,綏東軍又損失慘重,從大局出發實不宜再次分兵,等元氣稍稍恢復,仍舊沒有消息去找也不遲。
吳孝良默不作聲,王懷事見冷了場,便想調節一下尷尬的氣氛,問尹呈輔道:“振之兄,這杜疤瘌,如此工於心計陷害咱們綏東軍,你都差點着了道,不能就這麼輕易放過他吧?”
尹呈輔滿臉慶幸的道:“真是險極了,那日奸細引着我們到了一處谷地的山口外,便聽到槍聲,部隊這纔有了準備沒踏進埋伏圈,那些土匪也當真膽子大,直接殺出山口肉搏,竟有千餘之衆,咱們人少,我便命令撤出谷地,誰知山口內又衝出一股土匪,將埋伏咱們的人殺了個人仰馬翻。等我想找奸細算賬時,才發現他已經悄悄溜掉,算便宜了他,後來審訊俘虜時,才得知這一切根本就是那個杜疤瘌在幕後指使。”
尹呈輔端起白瓷碗喝了口熱水,又接着道:“事以至此,並且敵情不明,我便下令全軍撤退,誰知半路上又遇到連天的大雪,耽誤了時日,今天才堪堪趕回來,好在沒誤了這場大戰,趕上個尾巴。”
“還順手撈了條大魚,振之兄福將啊!”王懷事打趣道。
“這個阿法納耶夫少將可是個燙手的山芋。”尹呈輔笑道。
“如何便是燙手的山芋?”李五一不明白,將俄國鬼子一刀咔嚓了,爲死去的兄弟報仇,這有多難?
吳孝良因爲擔心路子銘的下落,心情鬱郁,聽他們討論如何處置阿法納耶夫,便出言道:“肯定不能殺,但是也不能放!”
“那又是爲何?”李五一又問道。
“到手的肥肉,你能轉手就丟出去嗎?”王懷事被李五一的問題逗樂了。
這時一個聲音在角落裡嘶啞的吼道:“俄國鬼子殺了我們那麼多人,不殺他們,這個帳找誰算?”
說話的是第四營一連一排排長錢銘鈞,而他此刻便是第四營最大的軍官,自他以上所有軍官全部陣亡,而他則因爲腿部受傷在後方做手術而逃過一劫,按說第四營作爲預備隊是最沒有危險的,但昨晚白俄軍抽風,主攻了南側,綏東軍措手不及,損失慘重,第四營全營壓上,纔算穩住局面,一夜苦戰傷亡竟超過半數……
錢銘鈞每想到此便咬牙切齒,聽說大傢伙議論要放了那個少將當然就不幹了,少爺脾氣上來也不管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營長,和滿屋子的綏東軍大佬頂起牛來。
說完他又激動的抽出盒子炮。“誰他孃的放了俄國鬼子,就先問我這把槍答應不答應!”
王懷事提醒道:“和甫兄請你注意自己的言辭,這是綏東軍軍部……”後半句他忍了回去,畢竟錢銘鈞曾是他的頂頭上司,禮數還是要到的。
李五一則沒那麼多顧慮,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槍,喝道:“在軍部拔槍,你活膩歪了嗎?”
這一點是違反軍紀的,按綏東軍軍規當被關七天禁閉,但錢銘鈞從死人堆裡爬回來的此刻怒火上腦還會怕這小小軍規,上前就和李五一扭打起來。
尹呈輔命警衛將二人控制起來,齊齊關了禁閉。
大家這才明白吳孝良和尹呈輔爲何說阿法納耶夫放不得,一旦放了是要引起公憤的,看來此事只有等士兵們的情緒平復再做計較。
……
雙城子波將金私邸,大鬍子旅長不可思議的張大嘴:“什麼?阿法納耶夫這個蠢貨被那羣中國.豬俘虜了?這真是帝國的恥辱。”他不滿的看了眼身邊的伊萬諾夫,這個蠢貨剛剛還在不遺餘力的吹噓自己在中國軍營裡的表現是如何英勇,而那些中國將軍們又是如何奴顏婢膝。
“伊萬諾夫你這個蠢貨,這就是你口中的中國.豬嗎?”阿法納耶夫少將是什麼人?帝國指揮部的親王們都交口稱讚的人物,若不是鬧什麼革命,他會到這流放犯人的西伯利亞來嗎?自己也是欺他初來乍到,激他進攻這股新近入侵的中國軍隊,即消滅了肘腋之患,又順便削弱一下競爭對手,何樂而不爲?
但阿法納耶夫卻可恥的戰敗並且被俘,這就超出了他能承受的範圍,雙城子旅論戰鬥力那是遠遠不如阿法納耶夫的遠東第一旅,如此看來肘腋之疾變腹心大患,頓時,心情壞透了,那個叫雅科夫的游擊隊政委已經讓他頭疼不已,如今又冒出個綏東軍,以後的日子別想在安安穩穩過下去。
……
老背山林密雪厚,前後三人咯吱胳肢踩着雪,緩緩前進。
“聽說老毛子阿法納耶夫旅被綏芬河那股官軍全殲了。”走在前面的獨眼漢子,衝身後喊道。
“真是提氣,從來都是聽說洋人欺負咱們中國人,這還頭一次聽說中國人全殲洋人一個旅,並且還生擒主將,解氣!”走在第二位身材略瘦小的年輕人拍手叫好。
“好事,也是壞事!”最後那人用手中盒子炮向上頂了頂翻毛狗皮帽子,一張國字臉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