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可想死三弟了,你,你瘦了。”
風塵僕僕的年輕人站在眼前,鼻樑上不知何時已經架了副眼鏡,吳孝良乍見三弟孝國竟然罕有的激動起來,愣愣的出了一陣神,他家兄弟三個,自己和這個老疙瘩最親近,而那個一早就參軍的大哥卻是來到這個時代十餘年後從未謀面過。
“二哥,二哥。”
吳孝良被三弟從出神中喚回了現實,“你不在天津坐鎮,到山東來作甚。”
侍從端來了熱茶放在桌子上,吳孝國很隨意的找了張椅子坐下,又拿起茶杯,從茶壺裡滿滿到了一大杯,張嘴就喝,誰曾想卻一口都噴了出來,竟然是滾開的熱茶。
“都已經是掌管橫跨歐亞美跨國大集團的堂堂總裁,怎的還是如此毛糙……”吳孝良不禁皺眉訓斥,孝國這個三弟哪裡都好,就是玩心比較重,好在做起事來還能一心一意,否則他還真不敢將諾大的攤子交給他撒手不管。
“二哥還是老樣子,不訓斥幾句就擺不出做哥哥的威嚴,別說孝國現在就是個集團公司的總裁,就算當了中華民國的大總統,不還是二哥的三弟嗎,在外面整天端着架子,這樣難得的逍遙卻是幾年都難得一遇了……”
說到最後竟然感慨起來,不過也就此打住話鋒又陡然一轉,本來飛揚的神色突然轉爲暗淡。
“小日本欺人太甚,大肆沒收民間資本,虧得二哥早就做了籌謀,咱們在京津的資產已經撤出的差不多了,否則可要損失慘重了。”
聽到三弟提起了京津公司,眉頭一跳,他早就知道日本遲早會動手,卻沒料到這麼着急。
“華北局勢已經糜爛,用不了多久華中、華東恐怕也難以避免,日本天皇剛剛登基,野心已經昭然若揭,從炸死張作霖開始就已經拉開了侵華戰爭這張註定日本走向毀滅的大弓,孝國……”
說到此處,吳孝良一臉鄭重的望向三弟,“從現在開始,你的工作重心就要由國內轉向國外,本來以爲國內局勢至少還會有六七年的平靜,卻沒料到裕仁已經迫不及待了,一旦全面戰爭爆發,整個沿海恐將難以倖免,而國內的工業產能又不足以支撐曠日持久的戰爭,所以咱們必須開闢出新的補給線。”
“二哥如此說是否危言聳聽了,中國地大物博,難道真就擋不住小鬼子的野心。”吳孝國突然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繼續說下去,“你知道外邊的人是怎麼議論二哥你的嗎,說你是大漢奸,賣國投敵。”
吳孝良冷笑三聲,“說二哥是漢奸,你信嗎。”
“二哥怎麼可能是漢奸,還不是那些別有用心之人惡意栽贓……”吳孝國一臉的憤恨,爲吳孝良遭受到的不公正而憤憤不平。
“這其中自然有南京將某人的功勞,但是,百姓們的的確確都如此認爲。”
吳孝國突然情真意切的看着二哥說道:“二哥,難道山東真的就守不住了嗎。”
“你來的正好,山東的物資調配人手不夠,不得已徵用了本地的商紳,現在已經亂的一塌糊塗,很多人趁機在其中上下其手中飽私囊,你替我替山東軍督辦這最後幾日,查出幾個來震懾一下肆無忌憚的蠹蟲們。”
吳孝良並不打算與吳孝國討論大撤退的事,這件事早就定下了,任誰都改變不了,就算是他有心想改,如今也是箭在弦上,難再回頭。
不過,吳孝國來以後卻一點都沒讓吳孝良省心,三日後憲兵隊突然將一份材料送到了吳孝良面前。
吳孝良打開以後只看了幾眼,便眉頭緊鎖,原來吳孝國有了臨時督辦物資轉移之職後,竟然私自做主將早先山東軍閥囤積的一部分軍用物資分配給了濟南工會。
這個濟南工會的底子吳孝良早就查的一清二楚,其實背後的真正負責人就是周興文,也就是現在的趙承明,這個周興文曾經是長春育民中學的國文教師,而孝國便是他的學生,難道,吳孝良的心陡然就懸了起來。
如果孝國真的與那趙承明不清不楚,那麼這個掌舵人恐怕就要另選他人,否則天知道他能給自己捅出什麼漏子來,吳孝良當即叫來了五十七師師長兼任濟南警備司令李澤軍,秘密交代下去,讓他去查查吳孝國督辦物資調運期間的問題,都和什麼人有過接觸。
這一查不要緊,結果卻讓吳孝良心驚肉跳,本來是查吳孝良,結果卻將這期間與趙承明接觸過的數位山東軍中的關鍵人物查了出來,其中,尤其以警備司令部作戰部軍需少將處長鬍長春官職最高,權力最大。
這個胡長春絕對是吳孝良的老部下,早在吳孝良主政綏東的時候,此人就是他的警衛,因此這次物資調運才由他主持大局,但是按照李澤軍的調查結果,胡長春以僞造編造審批手續的形式,清空了多處濟南城中各處倉庫的軍用物資,這些手續均是以警備司令部與省政府聯署審批,只在省政府民政部有存檔,若不是吳孝良着人去查,根本就不會有人注意到,大撤退時有哪些倉庫的東西並沒有運送到火車站。
當然,李澤軍最初的方法比較簡單,比對車站的發貨清單與警備司令部軍需處的接收清單便可看出貓膩,最後一路查下去,才發現了諸多的貓膩。
“這個胡長春一定有問題,是抓是斃。”
胡長春隸屬於警備司令部,名義是李澤軍的部下,處置起來也不必請示吳孝良,但畢竟此人曾是吳孝良的警衛,所以便有此一請,吳孝良沉思半晌卻道:“此事先不要聲張,只派人嚴密監視胡長春等人的動向,將他們接觸過什麼人,都做過什麼事一一記錄在案,現在大撤退的大局不容動搖。”
“孝國的事也是胡長春這混蛋假借其簽名僞造的手續,這幾日來也從未與那個趙承明有過接觸,主席當是多慮了。”李澤軍發覺吳孝良的心情似乎極爲低落,便又安慰道。
面對這個意外的收穫,吳孝良內心說不出的發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