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禁衛旅長的設想,這些人聽到自己的呼喊後,定然要十分重視,立刻就得去稟報多爾濟那小崽子,可是那些人就像什麼都聽不見一般,各自說着話,將馬拴在馬廄中後,僅僅是同情的的衝那位大聲嚷嚷的囚犯看了幾眼,其中一名軍官模樣的人,轉頭對身邊士兵囑咐了幾句,就匆匆離去。
不多時,幾個士兵抱來了一捆席子,搭在木籠之上,雨水和雪水不再直接落入木籠中,隨即又有人捧了幾捧乾草塞進木籠中,用漢語說了些什麼,可惜籠中上自砍手旅長,下到普通士兵都聽不懂對方說了些什麼。
禁衛旅長羞惱的嘀咕,這算怎麼回事,我來這裡是要見多爾濟那小崽子的,可不是專門來品嚐坐木籠的滋味,隨從們將乾草捧了過來鋪在地上,讓他坐上去,然後又捧了一些蓋在他身上,禁衛旅長頓時覺得身上暖和了不少,部下的表現令他他滿意的點點頭,隨口表揚了幾句,只是如此被晾在這個該死的木籠中,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就這樣在忐忑和不安中過了整整一夜,天將放亮,雨和雪也停了下來,太陽自東南方升起,不過清晨的陽光雖然刺眼卻沒驅走半點積攢了一夜的寒氣,禁衛旅長儘管身上蓋着厚厚的乾草,卻還是冷的渾身打顫,而他的幾個隨從連乾草都沒有,只好抱團在一起取暖。
禁衛旅長實在受不了,指着距離他最近的一個隨從道:“你,對,就是你,把你的上衣脫了給我。”
那隨從下意識的便要去解一扣,另一個隨從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巴根,你不要命了嗎。”
那個被叫做巴根的隨從一臉委屈與茫然。
“旅,旅長要,要,當然就得給他……”
抓住巴根手腕那人人狠狠的衝禁衛旅長吐了一口大濃痰罵道:
“羊糞旅長,現在大家都是木籠裡的囚犯,他有什麼資格命令你。”說着,便衝禁衛旅長冷笑一聲,喝道:
“烏力罕,把你的乾草分出來,給大家一起用。”
那人直呼着禁衛旅長的名字,挑戰着他的權威,烏力罕被激怒了,縱身朝那人撲去,蒙古人本是擅長摔跤,近身搏鬥的民族,想當初烏力罕也是族中的角力好手,只是頤指氣使多年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勇武,那人稍稍閃身,右手抓住他的左肩,狠狠的一個大背,將其甩了出去,烏力罕重重的撞到了木籠之上,直覺疼的骨頭都要斷掉,幾次都沒爬起來。
那人拍了怕自己的厚實的胸膛,哈哈笑道:“現在,大家都在這木籠之中,就要重新分分大小了,他烏力罕何德何能,還要驅使我們這些草原之上的勇士,這一刻起,我達日阿赤以性命擔保,你們不必再聽那個蠢貨的話了。”隨着達日阿赤話音剛落,他的手指指向了仍舊因爲劇痛爬不起來的烏力罕。
烏力罕不甘心自身權威的喪失,他像一頭受了傷的野獸一樣,慘嚎着掙扎着踉蹌撲向達日阿赤,只是他根本不是強壯的達日阿赤對手,再一次被狠狠的摔在地上,並被人騎了在身上,他只覺得兩側臉頰相繼劇痛,隨着噼啪之聲響起,他才醒悟到,自己被那個該死的傢伙扇了耳光,而且這耳光一扇就停不下來,他強忍着劇痛不發出聲音,試圖保住最後的尊嚴。
豈知達日阿赤卻變本加厲,一邊扇他耳光一邊罵道:“扇你個羊糞蛋蛋,討一聲饒,就不打你。”烏力罕咬緊牙關,他知道不能討饒,力所不及敗給他還有情可原,如果此刻討了饒,服了軟,那他自此以後將永遠揹負上懦夫的罵名,在族人面前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見他一言不發,達日阿赤下手開始更加的狠辣,他的聲音幾乎已經變調。
“我弟弟和你無冤無仇,你爲什麼殘忍的砍了他的右手,他還是個孩子,你怎麼就下得了手。”
達日阿赤越打越激動,大夥這才知道當日被砍手的副官竟然是他的弟弟,大家都默默的看着那位砍手旅長的笑話,誰都沒打算出手去幫他。
烏力罕暗叫倒黴,如今撞到仇人手上,也只有認栽,要殺要剮隨便吧,索性將雙眼一閉,任他如何施爲就是不發一言。
達日阿赤被他的這個態度徹底激怒了,他從地上摸起一塊鋒利的石片,強有力的左手將烏力罕的右手按在地上,石片對準手腕便狠狠的切了下去。
烏力罕見他動了真格的,他害怕了,想起變成殘廢後的樣子,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隨即他又想起一句漢人的古話,識時務者爲俊傑,自己便服了軟又能如何,等回到軍營定要將你們這幫雜碎宰他個乾乾淨淨。
“英雄饒命,繞我性命。”
達日阿赤聽他口中喊出饒命,冷笑道:“現在想起喊饒命了,我那可憐的弟弟喊饒命時你在作甚。”
烏力罕被問的張口結舌,是啊,那副官懇求自己放過他時,自己在做什麼呢,他努力回憶着當時的細節,在初冬清晨的低溫下,他臉上汗竟珠噼裡啪啦淌了下來。
“砍你一隻手,又不是要你命,你這膽小的狗熊,真不配做我蒙古車臣部的勇士。”
達日阿赤一字一頓的說話,像刀子一樣,一下又一下刺得烏力罕痛不欲生,他何曾受過此等侮辱,但那又如何,離開了車臣部,在這個木籠裡他狗屁都不是,被一個昔日的屬下欺負的毫無還手之力,憤怒與悲哀充塞滿了他的胸口,卻無處宣泄。
就在此時,木籠外來了一隊身穿灰色軍裝的士兵,說着他們聽不懂的話,其中一個士兵將木籠門的鐵鏈打開,黑洞洞的槍口指向籠中衆人,兩名士兵進入籠中將達日阿赤拖開,扶起烏力罕帶了出去,木門隨即咣鐺一聲又被關上,鐵鏈嘩啦纏上,大鐵鎖嘎嘣一聲扣好。
烏力罕被兩名士兵架着在軍營中七拐八拐,他心中一口氣終於松下,那該死的多爾濟小崽子終於要見他了,可是等他被帶到一個看起來像是會議室的帳篷中時,又有些傻眼。
屋中之人他一個都不認識,所有人都是清一色的淺灰色軍裝,武裝帶扎的整整齊齊,爲首一名軍官中等個頭,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凜然,他看了一眼便不自覺的底下頭去,再不敢與其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