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會結束,小鬍子湊上來,“吳先生,還記得鄙人嗎?”
吳孝良禮貌的點點頭,“當然。”這人由裡到外都散發着冷,他打心裡很不喜歡,也不假辭色。
“吳先生初來奉天,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他很看好吳孝良的藥廠,希望能分一杯羹。
孫家鈺從後面過來冷冷的道:“良大藥廠有裕昌做後盾還需要找外人嗎?”
小鬍子略顯尷尬,乾笑道:“既然如此,鄙人家裡還有些俗務,先行一步,告辭。”
看着甘茂中的背影,孫家鈺一臉不屑,“這人是保和堂東家甘益常的大公子甘茂中,做事情邪的很,與之合作者多半都沒好下場,不是被併吞便是破產,咱們不能不防。”
這種做派正符合了吳孝良對他的直接感官,看來還是敬而遠之爲好。
當天,藥廠便接到了幾筆大訂單,總計十萬元,單定金一項便超過五萬元。小洋樓二層辦公室內,孫家鈺樂的合不攏嘴,興奮的來回踱着步子,
“二弟真乃神人也,開業頭一天便收回本金,恐怕古今中外你這是破天荒獨一份啊!”
吳孝良疲憊的向椅子背上一靠,臉上一樣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對孫家鈺說:
“現在我們首要的任務是擴建廠房,估計全國的訂單會大筆增加,必須增加產量,否則就會出現供不應求的局面,爲了避免被動,我們要做好充分的準備。”
天將黑透,兩人也不顧疲憊,在辦公室內討論着擴廠的計劃,餓了便胡亂吃几上口。他們有時爭執的面紅耳赤,有時又連連贊同對方的提議而頻頻點頭,直至深夜,兩人才歪在椅子上各自睡去。
夜深了,只有初春的風在打着旋,洋樓一層燈火通明,新招募的醫學院畢業生們在加班趕製藥品。幾個人影揹着一包東西從巷子裡拐出來,在小洋樓院外的角落裡嘀咕着什麼,然後翻牆入內,眨眼功夫手中火光大作,砸向一樓的玻璃窗。
“嘩啦——嘩啦——”
隨着一陣陣玻璃破碎聲,浸了油的破布球帶着亂竄的火苗扔到屋內,引得一片騷亂,大夥驚慌失措蜂擁而出。多虧狼二和小東子冷靜,帶着人提着掃把進屋將本就不大的火苗拍滅,但實驗室內一世一片狼藉。吳孝良眉頭緊鎖,一向彬彬有禮的孫家鈺罵了一句,
“他孃的……”
剛趕來的班廷不時在胸前划着十字,嘴裡唸唸有詞,極其惋惜的看着被損壞的設備。必須馬上整理,抓緊時間復工,吳孫二人立即指揮大夥整理實驗室,直至正午才告結束。
狼二湊到吳孝良身前,
“二哥,俺覺得這事有蹊蹺,咱們在奉天人生地不熟,能得罪什麼人?”
“嗯,怕只怕他們還要再來搗亂,誤了交貨的日子就麻煩了。”
狼二跟着點頭,突然一拍腦袋,“俺在奉天站,認識個能人,讓他幫忙查查如何?”
吳孝良知道他說的是那個菜刀砍出來的兄弟,笑道:“也是個辦法,就找他幫忙吧,現在就去。”
孫家派了下人來請吳孝良,孫鼎臣吃過早飯開始不舒服,過了午更有嚴重的趨勢,管家只好打發人來請他。吳孫二人匆匆出門,直折騰到次日天明。
當初被狼二提菜刀砍服的花子頭,人稱塔爺。塔爺本姓塔,因在幫會裡排行十三便都叫他塔十三,隨着地位漸高,都尊稱他爲塔爺。塔爺當真古道熱腸,當即領着手下兄弟隨狼二奔大西門外小洋樓。
狼二爲塔爺和他的手下叫了酒菜,大夥推杯換盞,都誇狼二出息,住進洋樓吃香喝辣夠威風。狼二很得意,也跟着吹噓一番。大傢伙等了半夜也不見人來,耐不住酒勁都沉沉的睡去。
“嘩啦——”玻璃破碎聲劃破了寂靜的空氣,塔爺一個激靈醒過來,呼哨一聲跳窗而出,驚醒的衆乞丐聽到塔爺呼聲也跟着跳了出去。外面縱火賊逃得也快,眨眼功夫作鳥獸散,塔爺更不簡單,瞄準了爲首那人窮追不捨,消失在夜幕中。天將亮時,塔爺領着手下捆了一個人回到藥廠,幾腳下去,這人倒也熊,馬上張口求饒,一嘴遼北土話,
“饒命啊,爺爺!”
吳孝良正好回來,聽到這人說話就樂了,“你不是甘家那個跟班嗎?”
“吳老爺,這事兒不賴俺啊,是俺們二少爺讓俺乾的,俺說俺不幹,他非讓俺幹。”那人涕淚橫流的哭道。
背後主使之人是保和堂二少爺甘茂成。
提起保和堂,吳孝良想起了瘦高頭油和小鬍子,僅僅是爲了搶車道就結了這樣的仇?當然不可能,看來孫家鈺當日所說不假。
孫家鈺一臉憤然,“哼,他保和堂在奉天城藥行中一家獨大,除了家大業大,這樣的陰招也沒少使,大家都心照不宣,沒想到竟欺負到我孫家頭上來,到要叫他好看。”
吳孝良不以爲意,這種小小手段怎麼可能擠垮他的良大藥廠,一擺手:“大哥報復他們大可不必,此事經官報案即可,我們光明正大,還怕了他鬼蜮伎倆不成
”他重重酬謝了塔爺,本想重金留下他做個保安隊長,但塔爺自由慣了,不願被束縛,便任他們離去。
“大哥,咱們該去拜訪拜訪這位甘益常,來而不往非禮也。”
孫家鈺一拍手,“對,來而不往非禮也,我這就準備禮單,午後咱就去拜訪拜訪我那甘伯父。”
吳孝良一聲冷笑,“哪還用什麼禮單,着狼二把大活人給送回去,看他能否消受的起?”
奉天內城過去住的是滿清貴族,如今則多是衙門公署或高官顯宦的家宅,駐奉天二十七師師長張作霖剛剛完工的府邸便在大南門裡通天街上。內城四周的大小門是個分界,普通百姓散居外城。有錢的商人地主便近靠着各大小門內外買房置地,尤其以西南兩側最爲繁華,聚居的有錢人也最多,保和堂甘家的大宅子就位於奉天內城小南門外。
甘家大宅正廳,甘茂成跪在地上戰戰兢兢,腦門上噼裡啪啦只掉冷汗。
“不爭氣的東西,是你讓甘三兒去燒人家藥廠的?糊塗啊!”
甘茂中氣的咬牙切齒,他本已經定下計策收服吳孝良,已經開始第一步,如今被這蠢貨給攪了,功虧一簣,不禁惱怒異常。